当夜,周亚夫并未归来,反而下令,又抽调了大量精锐之师出城追击吴楚溃军。
但他虽未归,晁错定下的庆功宴却不会取消,好酒好肉好火锅都纷纷端上了桌。
留守昌邑及看押俘虏的大军依旧有两千万之多,五人一口锅,便是整整四百万口。
再加上“与民同乐”,晁错拉来了一大帮协助守城的昌邑百姓及昌邑守军一块赴宴,也上了五百万口锅。
近千万重庆火锅汇聚一块,那香气是直冲天穹,又溢散往四面八方,直叫闻见的人垂涎欲滴。
大家伙儿吃着火锅唱着歌,吃着吃着,四面八方竟聚来了上百万人——他们都是先前溃逃后躲进深山老林的溃军。
此刻他们大败且不说,还从事实上脱离了吴楚联军,是以彻底失却了气运护佑,一身超凡力量都渐渐散去,这会儿已成了稍显强壮的普通人,一宿加一天没吃饭,早已是饥肠辘辘,再加上千万份火锅的诱人香气……
他们心态真的崩了。
没忍住,就干脆出来投降了。
被杀头就被杀头吧,总好过饿死,更好过馋死。
于是俘虏加二百一十七万。
……
晃眼间,又过去了半个月功夫。
周亚夫始终没回来,但每日里捷报连连,从未中断。
吴楚联军大败溃逃后三日,吴王与楚王便走散了——所谓兵败如山倒,他们实在无能为力。
而分散之后,他们麾下的部队每天都在减员。作战减员的数量倒不多,大部分都是走散了的。
许多兵士都在左顾右盼,一旦发现机会,便会大规模逃离,强行跳出这艘即将沉默的贼船。
当然,忠于吴王、楚王的兵士也是有的,只是相比他们拉扯起来的兵马而言就太少太少了。
吴王刘濞麾下三万万众,汇聚了吴国十四岁以上、六十岁以下大半男子,打顺风局自然是声势浩大,但稍有挫折,队伍自然就不好带了。
楚王这边也差不多,虽然没有刘濞那么疯狂,但也拉了不少壮丁,以气运之力给予了一阶筑基左右的实力,强行拉着就这么上了战场。
此时此刻那些人对吴王、楚王,别说忠诚了,不怨恨他俩就算不错的,毕竟被强征入伍本就有怨言,此刻大败更是连命都不一定保得住了。
若非他们人心同样不起且实力着实太差,指不定当场就哗变了,合伙割下吴王、楚王及他们嫡系心腹的脑壳找朝廷领赏去。
与吴王离散之后,楚王的日子过得更加艰难——好在他怀里仍揣着王印,便是楚国彻底覆灭,被朝廷收回,靠着王印中截取留存的气运,他依旧能发挥出七阶战力。
也正是这块王印,多次保住了他的命,否则早就被周亚夫生擒活捉了,毕竟周亚夫的实力稳压左将军一筹,而左将军都能以一敌二,与两位吴楚联军的七阶大将打成平手,收拾个狼狈败逃如丧家之犬般的楚王容易的很。
但王印中的气运乃是无根之萍,用一点便少一点,不可再生,他也不确定自己还能撑多久。
对他而言唯一的好消息是,周亚夫更重视吴王,亲率兵往东去了,只命左将军率六百万众追击他楚军。
只是……
吴楚联军大败之前,区区一个左将军楚王自然不看在眼里,王印轻轻震两下就能把他肉身给压碎咯。
但今时不同往日,此刻哪怕他借着王印中的气运,面对左将军也只有招架之功而无反击之力,且王印究竟能坚持多久也都还未可知。
……
刚想到这儿,楚王忽然有了股心悸之感,不由猛地抬头看去。
就见左将军拄着长枪,拦在前头虚空之中,麾下数百万众布下了层层坚固的防线,堵住楚军退路。
楚王皱眉,默默取出王印,另一手扶着平天冠——也即旒冠。
大汉皇朝,平天冠尚非皇帝独占之物,诸侯王乃至彻侯也都可以戴,服饰方面的禁忌很少很少,乃至于除了大朝会外平日里和皇帝撞衫都不是啥大不了的事儿。
硬要说的话,也就刘氏冠有些限制。
而楚王的平天冠内,也藏有一份气运之力,量不多,但依旧能够延长他维持七阶战力的时间,或者短时间内提升他在七阶水准的战力。
“楚王。”此时,左将军在虚空当中踏前几步,低头俯视着楚王。
楚王咬咬牙,劲力往王印当中一吐,同时轻推平天冠,一身实力再次从六阶迈入七阶水准,尔后身子便也漂浮起来,盯着左将军,道:“左将军,当真要如此咄咄逼人?”
“楚王说笑了。”左将军面色严肃,冷冷的说道:“尔等背叛朝廷,篡上作乱,如此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何来末将咄咄逼人之说?”
“哼!”楚王冷哼一声,骤然拔剑出鞘,一剑对着左将军眉心点去。
“荡!”左将军吐出一字,一枪便将楚王格开。
但正当他准备反击时,楚王忽的将袍子一脱,便对着左将军当头罩下。
他这王袍,受他气运洗涤多年,自然也非是寻常之物,已与仙宝无异,除了过人的防御力之外,更有诸多妙用。
此刻王袍便仿佛化为了一座黑洞,其上爆发出阵阵大到夸张的吸力。
左将军微微皱眉,如此攻势,他也不敢与之硬碰硬,不敢被王袍吸了去,当下长枪便挥舞如长龙,将临身的恐怖吸力尽数搅碎。
“临!”此时楚王又轻喝道,手中王印迎风而涨,化作小山对左将军碾压而去。
左将军不慌不忙,右手继续单臂持枪,挽出一道道枪花,将自身护的滴水不漏,同时左手腾出,拇指微屈,以小臂带动着手腕划了个半圆儿,又呼啦拍出一掌。
那一掌势道雄厚无比,对着王印狠狠拍去,当即便将王印打的凹了进去,凹出枚掌印。
“噗!”王印受损,与之气运相连生死相托的楚王自也受到波及,不由自主的吐出一口鲜血,气势都弱了三分,王袍演化出的黑洞也缩水了两圈,吸力骤降。
见状,左将军一枪刺出,便听刺啦一声,不亚于七阶仙宝的王袍竟然就被刺穿了,紧跟着更是从中破碎为两半,随风飘落。
左将军嘴角微扬,长枪调转,借气运之力引动天地大势,又是一枪横扫而出,将楚王的平天冠直接扫落。
“你……”楚王大惊失色,猛地抬头,却只觉咽喉一冷,便见左将军已站在了他近前,枪尖抵着他脖子。
“楚王,你已油尽灯枯,束手就擒吧。”左将军淡淡的说道。
“不可能!”楚王喝道:“吾乃堂堂楚王,楚元王之后,高祖皇帝侄孙,如何能降你这武夫?叫本王引颈就戮?简直痴心妄想!”
左将军虎目盯着楚王,淡淡道:“你可想好了,若叫末将动手,于大王脸上且不好看。大王也当知晓,谋大逆乃不赦之罪,断无逃脱可能,还请大王自重,为后人争取一条生路。”
楚王身子微僵。
他知道,左将军这是在提醒他。
汉室有条潜规则,三公九卿,列侯诸王,凡事之后自尽,朝廷便一般不会再追究责任,至少不会再虐尸,面子上多少好过一些,死的比较体面。
且除却参与之人,妻儿也有可能得以赦免死罪。
他内心开始挣扎起来。
但感受着喉咙处的冷意,他挣扎之色很快便散去了,只悠然一叹,轻声说道:“谢左将军开恩。”
“不必。”左将军摇头,尔后手一翻,取出樽鸩酒,递给楚王,淡淡的说道:“请吧。”
楚王颤悠悠的抬起手,端起酒樽,咽了口唾沫,虎目泛红。
“今日败亡,皆咎由自取,怨不得人,是本王不自量力,错估了我七国与朝廷的力量对比……”楚王叹道:“罢,不说这许多,吾这便上路了。”
说完,他将酒樽凑到唇边,猛地一仰头,将鸩酒一饮而尽。
尔后他身子便缓缓落到地上,身上残存的气运之力被迅速剥脱,身子也渐渐佝偻下来,实力飞快下跌,不到盏茶功夫,便虚弱的比之寻常庄稼汉都不如了。
随后,他缓缓跪倒在地,抬手摁着胸膛,呼吸开始急促起来,浑身肌肉不受控制的颤抖,面部抽搐。
又几个呼吸时间过去,他连跪都跪不住了,身子一歪,便侧躺在地,手脚蜷缩,腰背弯曲,弓成了虾米。
颤抖挣扎一阵,他便再无生息。左将军细细的检查了一番,便将他的平天冠与楚王印收起,碎裂的王袍收拢,又取出棺椁将楚王尸身殓入,便朗声道:“末将恭送楚王,且请楚王尸身随末将走长安一遭!”
言罢盖棺,又将棺椁收拢,左将军虎目便扫向下方千万残军,鼓动气运,长啸说:“楚国之军,速速卸去甲胄,扔下兵刃劲弓蹲下投降!三息之后,有立而持械者,斩!”
……
与此同时,丹徒。
周亚夫双目微眯,望着远方的丹徒城,轻哼一声。
吴王王印破碎,比之楚王还要不堪,且麾下仅剩十万嫡系精锐,又有周亚夫亲自率兵堵截,竟硬是要让他强渡过淮水,逃进了丹徒城。
此时有东越兵士守卫,又有东越气运庇护吴王,想要将之斩杀,已不太现实了。
念及此,周亚夫深深地看了丹徒城一眼,下令兵士安营扎寨。
“嗯?”营寨刚刚打好,周亚夫忽的抬头望向西方,嘴角微微扬起:“楚王薨殁,楚军投降了么?”
片刻后,他收回目光,又看向丹徒。
这时,军师祭酒踏前两步,微笑道:“条侯勿忧也,吾尝闻东越王目光短浅而又贪婪无度,吾等当以利诱之,哄得他将吴王斩首。”
“善。”周亚夫颔首说:“此事便交予先生了。”
“定不负条侯所托!”
两日后,东越王果然骗吴王出去慰劳军队,用矛戟刺死吴王,献其头颅于周亚夫。
至此,七国之乱中,声势最为浩大的吴楚联军覆灭。
与此同时,齐地,栾布率军进逼临淄,久攻临淄三月而不下的胶西王、胶东王与淄川王只得退兵,不久胶西王因心中惴惴,惶惶不安,亲来汉军营寨负荆请罪。
韩颓当冷面以对,只淡淡的宣读朝廷诏书,呵斥他阴谋叛乱,罪在不赦,暗示其自杀,他便与楚王一般,颤抖着服下了鸩酒。
尔后,韩颓当、栾布进军,将齐地剩下三王——胶东王、菑川王与济南王一一诛灭,将齐地诸国彻底平定,又举兵向西而行,与郦寄会师。
此时郦寄已久攻邯郸多日,奈何邯郸自战国时便是天下坚城,城高而池深也,赵王亦乃有数诸侯,又坐镇赵国国度,能借到的气运之力比吴王、楚王都多不少,足有七阶圆满的实力,比起晁错都不差多少,是以迟迟未能打下。
郦寄、韩颓当与栾布商议许久,最终联合做法,借古黄河之力倒灌入邯郸城内,水淹邯郸,以水龙破了赵地地龙之力,领赵国气运散去大半,尔后三人联手大败赵王,当天赵王自杀。
不久,齐王刘将闾也服下鸩酒,自杀身亡——他自认虽为朝廷守齐国有大功,但此前曾计划过夺取帝位,也谋划过七国之乱,更在被围困时与胶西王等眉来眼去,如此墙头草行径,定不能容于汉朝朝廷……
当然了,他要真有这个自觉也就不会当那墙头草了,所谓的自认不过是对外说法,事实上他是被朝廷派来的人给逼死的。
为了妻儿考虑,他只能服下鸩酒,自杀请罪。
又数日,朝廷诏书传来,言称济北王虽被迫参与叛乱,却坚守而不发兵,特赦谋大逆之罪,褫夺济北封地,同时命其入长安向皇帝陛下请罪。
不久,他被改封菑川,为菑川王,赶出了长安城。
至此,七国之乱终结,大汉朝廷取得绝对胜利,诸王国被彻底打断脊梁,失去了与大汉朝廷作对的实力与勇气。
于是,周亚夫与窦婴二人,一南一北,先后下令犒赏三军将士,不日班师回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