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便是那个遗腹女,是父亲把我带走了。他怕我没有依靠,过得辛苦。”静安散人说。
“他把我带到了一个奇妙的地方,教我很多很多的武功。十年后,又把我送了出来。他不准我泄露身份,似乎,他在躲着什么。”
“后来,我嫁人,生女。再后来,女儿嫁给了萧震宇的兄弟。”
“这中途,我去了一次皇宫见我的母亲,她的身子不好了。”
“结果,我被当时的皇帝萧胜撞见了。他邀我留在宫中,但我有了家室,并不肯!他便要我把母亲宫中的一众珍品带走,他也额外给我很多值钱的物件。我是皇室,他怕我受生计劳苦。他知道我有女儿,便和我定下婚约,让我把女儿嫁给他的儿子萧震天。他本想让我的女儿做皇后的,他想回报太子凌。然而,萧震宇得了皇位。”
“再后来,父亲找了我一次,便是峨眉的事。从此,我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几十年了,除了父亲,再没有第二个活着的人,知道这些隐匿的事。静安散人娓娓道来,她的心绪,仿佛随着这些往事,又经历了半个世纪的蹉跎坎坷。
萧默静静的看着静安散人,已经忘记了追问太子凌的所在。
那些超凡的人啊。从前,萧默只是从国史中读到,今日,他们就在眼前。
萧默忽然爱上了这个世界。
这么多能人志士,为了萧国的安危存亡,舍身奋战。
一个接着一个,如诗如画,可歌可泣。
这一刻,他理解了赵司正与萧鼎成。同时,更加理解了萧夫人。
他也理解了那句“苟富贵,勿相忘”和那个友善又满是心机的萧震宇。
他们都是为国而战的人呵。
“当初,我还幼小。父亲将我带到了北方。他说,那地方距离北方的皑皑雪原很近了。”
“这十年,我和父亲生活在一个休眠的火山之中!”
“这便是你去不得的原因了!”
“那座山,高耸入云,周围是悬崖峭壁。我们住在里面,往外望去,壁立千仞,一落千丈,任你再高的武功,也是外面进不来,里面出不去。所以,即便让你找到了。万一我父亲并不在那儿,或是已经做古,你如此小的年龄,困在里面,岂不是我害了你的性命?”
静安散人说这话的时候,望着萧默,眼神里充满了哀婉和怜悯。她心生同情,觉着,这个孩子,怎么和我一样惦盼着一个已经虚无缥缈的人啊!
“那他是怎么带你出来的?”萧默问道。
“从我到了那地方起,父亲便教我一套功夫,叫鹰爪壁虎功。我习练了近十年。当带我离开的时候,我便施展此功在上面攀登,他从下面不断的放飞孔明灯给我垫脚。当我无路可寻或者力不能攀爬的时候,便踏一只孔明灯借力,换一个方向。慢慢的便上来了。”静安散人说到这里,脸上居然充满了温婉的笑容。她想到,那时的自己,十五六岁,身体的灵活,心气的高傲,都是现在无法比拟的。
“他呢?谁又能给他放孔明灯呢?”萧默接着问。
“不必呀!只是一只孔明灯,何时灯上来了,他的人也就跟着上来了。”
静安散人的眉头皱了皱,她在用力的思索。
“除了教我的时候,我从没见过父亲施展武功。但我总觉得,任何的武功,由他施展,都会高出我不止一星半点。这鹰爪壁虎功,我从没见他习练过。可我在上面,清清楚楚的看着他随着灯向上攀。他所用的,都是教给我的方法。可我同样去做,便永远也不如他。我已经习武六十年了,这样的禁锢,仍然没有打破。这中间,不是勤苦和积累的差别,大概就是天份吧。”
静安散人神色黯然,在她心里,父亲是榜样,是偶像,可她追逐了一生,都不能与其比肩。在她内心深处,总有十分对父亲的崇拜与骄傲,也有那么一分,是父亲给她带来的压力与自卑。
“所以说,你去不得!若是现在让我像从前那样攀登,也是不能够了。”静安散人说得轻松而坦然,她曾经做到过,便觉得满足,觉得不辜负年少的锐气与狂放。
萧默沉默了,盯着眼前的老人,他觉得自卑极了。这人,拥有了怎样的一生呵!生得极其尊贵,却也只凭借了自己这身本事,创教立派,弘扬正道。
老人的回忆叙述,时不时便冲击萧默的心神,有些念头,总在这老人的叙述中掺杂着询问萧默:“你是谁呢?你能做什么呢?你又想怎样去活?”
静安散人看着沉默的萧默,并不知他心里想着什么。但她想把话说完,这些事,多少年了,都不能有个人诉说。
“火山的四周,有三条河。它们是在这火山脚下发端起始,也在这里交融互通。火山的山体上与山脚下,有很多条暗河与隧道。有的水从这里流出来冲向河流,有的水从那里流进去,进入火山内的暗河。我们便是在雨季,循着一条贯穿山体的隧道,进去到火山的内侧。这时候,正下方有个深谭,每当雨季便会积水。我们直接从高处跳入谭水中,便可以安然无恙的到达火山内侧的底部了。”静安散人说到这里,萧默的声音把她打断了。
“道长,那个地方在长白山脉,那座山,叫天池,那里的雨季,在七八月份,天气变幻莫测。我说得对吗?您相信我,我可以进去,我也可以安全出来的。”
静安散人愣住了,又是天池。现在的人,都叫那是长白山额。唯独听父亲说过天池的名字。她呆呆的望着萧默,眼神逐渐迷离,这孩子,说了多少父亲说过的话呀,我这一生,还能再听一听他的声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