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易回来后便五花八绑地带来一人,还是弗陵熟悉的面孔。
马车车夫。
还没从诧异中回过来神,孟汀便从身后将踢了一脚那人的腿,车夫跪在她面前。
磕得连弗陵都觉得自己两片膝盖骨疼。
这孟汀看来也是真将这件事当认真处置,唯独弗陵还准备将这件事,小打小闹过去。
她抵着唇,轻咳了一声。
“说说吧,为什么要这样?”
车夫不断地以头抢地:“小人,小人被钱迷了眼,还往王妃恕罪,饶命。”
其实这件事说大可大,说小也可小,毕竟于弗陵而言,是她作为王妃的声誉,背后挂钩的是李恪的名声。
但李恪人都死了,这点可以忽略不计,所以重中之重,还是弗陵自己。
“枉费我们对他那么好,他却被背后拿王妃设赌局。”
小易义愤填膺,若不是孟汀从中横插一手的话,怕是早就将这背主的玩意给扔臭水沟里泡上一圈,折磨得半死再带回来。
车夫唯唯诺诺地跪在地上,缩头缩脑,害怕至极。
弗陵看向长跪不起的那人,问:“赢了多少?”
车夫这才抬头,嗫喏地动了下唇:“王妃,都给你,全部给您,只要您能原谅我。”
“还原谅?”
话音方落就被小易给截断。
“你当王府开善堂的?你也不想想你在外头干的那都是些什么事,你在外面开了赌局,跟人对赌,现在去外面随便找个人问问就知道我家小姐养了个和尚,弄得现在人尽皆知,我家小姐的声誉更是毁于一旦......”
弗陵手抵着唇角咳嗽了一真。
“什么叫养男人?”她斜睨了小易一眼:“别人不知道具体情况难道你还能不清楚?”
小易这才想起了正事,急急忙忙地解释:“嗯,不是养男人,我家小姐是救了一个圣僧回来。”
孟汀微黑的脸色这才有了些许变化。
小易又将这件事详细开来,其中便着重地说了了无禅师是如何自杀被救的。
孟汀意识到自己之前对于王妃是误会,一时欠愧不安。
弗陵却没心思注意他那边的情绪,她只是好奇,赌局究竟开得有多大。
小易看着那车夫道:“张阿大,在王妃面前还不速速从实招来。”
张阿大心底惊惧,连忙将事情交待清楚。
弗陵笑了笑:“你刚才说的话,可还算数?”
张阿大愣了一下,晃过神来,想起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后,更是连连点头。
“算数算数,赢得的钱都给王妃。”
弗陵遂扬唇一笑,朝着他伸了伸手道:“那拿出来吧。”
对方却是一再地迟疑,惊诧、不甘、不舍浮于言表。
“怎么?嘴上说得好好的,但手却不老实。”
弗陵收回手去,托着腮叹了叹气。
张阿大这个时候急急忙忙解释:“不是不是,钱都被我寄放在别的地方。”
弗陵听了便是一愣,想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诧异不解地看向她:“你住在我这里,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傍身的银两却放在别的地方,你这是打算做什么,狡兔三窟,给自己另谋一个出路?”
她扯了下唇角一笑:“你到底是谁的人?”
张阿大顾左右而言他,一直磕头一直反复地重复:“王妃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小易说:“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
弗陵嘴角微微扬起,无所谓的样子说道:“不晚不晚,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还是比较宽以待人的。”
张阿大带着哀求的语气连连说:“我可以把钱都给您,我一直寄放在万花楼我的相好那里,王妃,你让人去找一个叫成玉的女人,那些钱就放在她那处。王妃,您拿了钱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吧。”
弗陵挑了下眉看向孟汀:“孟将军,麻烦你走一趟,去把我的钱拿回来。”
孟汀顿了一瞬,但也没说什么,转身而去,
“小姐,我也要去。”
小易忙不迭随了一句。
弗陵微吸了一口气,想说这大晚上的她不去睡觉还跟着凑什么热闹。
“奴婢只是担心他会私吞,再说了,孟将军是男子,让他去抢一个青楼二人的钱,有些不像话吧,相反的奴婢去就不同了,毕竟同为女子,肯定能坐下来好好说,让她认清楚局势。”
小易说得一本正经,头头是道。
弗陵无语地摆摆手:“那你去吧。”
她这算是堂而皇之抢钱吧,不过这两人这么配合自己抢钱也真是难为他们了。
······
旁观了这一切的淳于楹嘴角轻扯了两下,原本以为她说要拿钱只是开玩笑,不曾想,她竟真的一心一意为了收钱。
连张阿大自身有什么嫌疑都置之度外。
淳于楹气她这种行为的不负责任,毕竟最先怀疑张阿大有问题的可是她,如今倒是等着看她能否说出个所以然里,哪知道她眼底就只看到钱。
弗陵正数着金元宝,一枚接过一枚,兴致勃勃,心底还在思忖着这老天爷对自己可算是恩宠备至。
在明知道自己手头拮据的时候还将这么大一份厚礼给送到她眼前来了。
哪知道下一秒金元宝就被一只手横穿过来,全给她霸占过去了。
她挑了下眉:“你把我东西还回来。”
淳于楹道:“要钱可以。”
她咬了咬牙,怒气冲冲地说道:“说说看,你到底是怎么发现张阿大有问题的。”
“他自己露的马脚啊!”
弗陵不清楚她纠结这个问题做什么,将装了金元宝的箱子给挪到自己眼前来。
淳于楹看她现在这个样子,简直一副财迷样,妥妥的。
“原本我以为你只是做做样子的。”
“做做样子,你觉得我平时都挺闲?”
淳于楹自上而下地看了她一眼,审视一般道:“是想不到,你这个临江王妃做得可真是面皮厚,还真是好意思拿,知道的以为您还是临江王府,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进了贼窝,你是那贼窝里的山大王。”
弗陵因她这话忍俊不禁:“为什么不好意思拿,他可是亲自给我的。”
淳于楹却是忽然抓过自己的手去问:“不过我有时候要说你是运气好还是早有所料,只不过不显山不露水,怎么忽然就变得那么有眼力见了?”
弗陵摆摆手,淡声道:“嗯,应该也只是运气好,如果这样的理由能让你开心的话。”
淳于楹冷着脸,硬是要扯她肯定知道些什么。
“我不开心,我就想知道,张阿大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被你瞧出问题的。”
弗陵被她纠缠得心烦,迟疑了一瞬,无措地挠了挠头。
“嗯,嗯,可能我真的只是运气好,你要真让我找出自己是怎么发现他的端倪的,我还真没有。就算拿鞭子架在我脖子上,我还是这句话。”
淳于楹嘴角轻扯,始终不信。
“有必要吗?在我面前还遮遮掩掩的,知不知道孟汀从张阿大那相好处得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弗陵却是一个挑眉:“有话就说,别让我猜。”
好啊,孟汀回来到现在都已刑讯张阿大的名义去了,到底什么情况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可淳于楹不一样,她这个仗着和孟汀称兄道弟的,估计连审讯室都进得去。
弗陵忽然有些羡慕。
淳于楹道:“张阿大是昭阳公主派来监视你的。”
弗陵讶异了一声,道:“那个混不吝的二世祖公主?”可想起脑海中关于那个公主的简短印象,又觉得照她那个性子,这种事好像也不无可能。
淳于楹斜眼过来:“什么叫二世祖啊,人家那可是名正言顺的。”
怎么她越不喜欢的人,淳于楹就会显出跟她唱反调的意思?
“她跟李恪是同父异母兄妹,但关系好像不太行。”
弗陵看了她一眼,添油加醋来了一句:“嗯嗯,听说还经常往死里欺负李恪。”
“当真?”
淳于楹横了一眼过来。
弗陵点点头,忍不住絮叨了几句:“反正那时候我进宫谢恩时,昭华公主话里话外对李恪就是毫无尊重的意思。”
又将自己过去听说的事简而言之一说,但归根到底,还是将李恪如何凄楚可怜地给她表现出来。
淳于楹垂在两侧的手紧紧地攥起。
“那她死定了。”
话音方落,便见淳于楹转身疾走,怒气腾腾的样子,怕是要去做些什么。
“你走什么走?”
弗陵紧步随上:“你还没跟我说,张阿大到底跟公主传递了什么有用信息?”
“说你无所是事去养鸡,说你荒淫无度找男人。”
“......”
弗陵脚步一个趔趄。
这说得都是让她无以反驳的实话。
······
审讯室内。
孟汀还在对张阿大进行最后的刑讯审问,可无论如何,他能吐出来的,有价值的东西已然寥寥无几。
淳于楹过来了时候,瞧着地上那磕头求饶,满身血污的人看了许久,问起孟汀道:“他还承认了什么没有?”
孟汀道:“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淳于楹问:“会不会是他隐藏得太深?”
“我都上了酷刑了,再打下去,他交待的也只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宫里出来的暗探,会这般无用?”
淳于楹这样一说,手中抓了一把细盐,随意地往空中扬去,便正中张阿大身上。
盐落在张阿大身上皮开肉绽的地方,烫伤似的灼痛,嘶哑的声音在密不透风的审讯室内撞飞得四分五裂。
孟汀环手笑笑:“那也得是我们王妃真的没什么料可挖。”
淳于楹道:“你还真信她单纯无辜又天真可爱?”
“......”
孟汀不解道:“你为什么对王妃敌意那么深?她都让给你多少回了,你自己注意点,等哪天真的被赶出去了,我可不帮你说话。”
反正看在王妃曾救过他,后又给她解毒药的份上,他绝对不会认为王妃是站在他们的对立场。
淳于楹抱着手,面色沉沉:“除非,她答应把和离书写了,要不然,她就得答应帮我们复仇。”
她算是看得出来,南姝那个人不过是安逸求生,根本对王爷没甚感情,却占有着李恪的王妃之位。
“你说,她若是真的一点不想为李恪报仇,为什么当时太子妃给她的时候,不还回去?”
结合着这些日子她近乎反常的行为,淳于楹因此断定,南姝她定然也在密谋着什么。
孟汀一阵无言以对:“我看你真是失心疯了,就算她有虎符又如何,调兵权的一半还在那位手上。”
“至于王妃为什么不还回去,你当时也不也亲眼瞧见,是太子妃疯了似地一样哭求她,王妃不忍看她再哭下去,才接手的。”
淳于楹近乎迫切地说:“那她完全可以在事后将这件事跟我们说,可她没有。”
“我就只担心她到时候拿着虎符对付我们。”淳于楹看向他说:“你该清楚,她到底是从高府出来的。”
“你之前不也去调查过她的来历,一干二净,什么都没有骂?到底是谁有那么大的能力,才将她的过去抹消干净?”
孟汀神色微沉,一时噤如寒蝉。
“谁?”
突兀的脚步声打破这一室内的沉寂。
孟汀率先反应过来,循着声音的方向追过去。
对方身手极佳,脚踏飞燕,掩于深深庭院中,寻不见踪迹。
淳于楹也随后赶过来,对孟汀道:“怎么样,可看清楚那人长相?”
孟汀摇头。
“会不会是南姝?我来之前才跟她说,张阿大是昭华公主派来监视她的,会否她想知道昭华公主到底从张阿大口中得知什么......”
孟汀道:“王妃是真不会武功。”
淳于楹当即道:“你蠢啊你,她可以找帮手。”
孟汀:“哪你说说,帮手她从哪找?她现在整天除了逗逗鸡......”
语气陡然一顿,他回过头去看那处刑讯室的位置。
“糟糕。”孟汀回过神来后:“调虎离山。”
······
“瞄。”
“瞄。”
小易一晚上都窝在墙角处,鸡舍旁,不知道捣鼓些什么。
一开始弗陵问起,她还支支吾吾的,可连晚饭都没能将她的心思召唤回来,弗陵便意识到不对劲。
“找什么呢你?”
她走过去,便嗅到一股难闻的味道。
自从院子中养了芦花鸡后,这股味道就有了,即便每天熏多少遍香,还是让人嗅上一嗅便头晕脑胀。
小易回过头来,脸色绽着笑。
“你开心什么?”
她被臭气熏天的味道熏得脑袋疼,她却开心成这个样子。
“小姐。”
“我刚才看到将军叼了一只小鸡仔回来。”小易对她道:“我猜测肯定是将军在外头乱搞生下的小鸡仔。”
弗陵故意道:“什么就不能是他给自己找的童养媳?”
小易脸色一顿:“小鸡仔太小,看不出男女。”
弗陵忍俊不禁,正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子的童养媳时,忽然间耳畔一阵风声耸动。
她停了下来,回过头去看树梢的风向。
“你听到什么声音了没有?”
“好像是风声。”
“是吗?”
小易不解其意。
弗陵让她将将军抱过来,随后指着那一棵放出异响的树道:“抛上去。”
小易抱着将军一阵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