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秉臣挑了下眉头,心底错愕顿起。
“皇后指控,是她杀的人?”
及阅点点头,顺带小心翼翼地朝着位置上那位递过去一眼。
随后才回左秉臣的话。
“是的,当时死者手上还紧紧地攥着姑娘的玉佩,而姑娘也承认,那块玉佩是她所遗失,唯一有出入的地方,则是因为时间点的不同。”
“死者已经死了有四五天。”
“而姑娘却说她玉佩是昨日才遗失。”
“这块玉佩有第二块没有?”
左秉臣忽问。
及阅一怔,摇摇头,这一点他倒不清楚。
只是隐约有听陛下提及,是她认亲的凭证。
虽然迄今为止也没看到她这一块认亲凭证起到过作用,如今却给她招致来灾难。
“也就是因为这一件事,陛下一天都没吃饭,因为姑娘说是要洗脱自己的嫌疑,毅然决然跑去验尸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陛下是怀疑这人以跟随大理尸的人验尸为由,其实则是早就寻准了一个机会,溜之大吉了,但现在的他还不大好愿意承认这一事实。”
就算是当时有所怀疑但他也不好意思说,毕竟已经承诺过人会许她离开。
皇帝放下手边的劄子,侧过头看了眼外头的天色。
“她还没回?”
左秉臣道:“陛下放心,人还在宫里。”
皇帝问道:“死的是谁?”
左秉臣挑眉。
“所以您忙了一整天,连死是人是谁都不曾知道?”
左秉臣狐疑四起,径直走到他面前过来:“您到底在忙些什么?劄子也没看。”
及阅愣然,忍不住给他竖起一大拇指。
那夏侯永叔恐怕都没有他敢说。
皇帝将劄子撇开到一侧,面色沉沉:“那先生的调查结果呢?一天了,已经出来了吧?”
左秉臣双手拢在身前,闻言点点头。
“当时没人看到是皇后推她下的水,只说是失足落的水,反而是皇后见她落水后,吩咐侍卫将她带上来的。”
“当然,复之的证词就截然相反,当然也不排除他们之前早有嫌隙。”
他一副两边都不站,秉公严办的样子。
皇帝问:“皇后将她带去凤仪阁又做了什么?”
“说话,想劝她回家,想让她回去认祖归宗。”
左秉臣扬了扬唇角说:“凤仪阁的人都说皇后未曾与她有过激烈的言语交锋,反倒是她……”
皇帝扬了扬眉,说:“虽说皇后一向贤惠懂礼,不像是会将人推下水的人,可凤仪阁的人说话信不得,毕竟都是皇后自己的人,势必要护着自家主子的。”
左秉臣点点头,这点他的确清楚,皇后的品性一向是被当成女子典范的,当然,不排除她有时候言语是有些冷嘲热讽。”
“没一人说皇后的不好。”及阅低着头轻声说道:“估计宫内要说皇后不好的也就王爷,现在还加了姑娘。”
左秉臣瞥了他一眼:“那你信谁?你觉得这两人中谁在说真话,又是谁在说假话?”
及阅哪敢开口,嗫喏地动了动唇角,最后却是昂着头,神神气气地道:“我信陛下英明神武,定能主持公道。”
左秉臣嗤笑出声。
就现在的皇帝,胳膊肘不知道往外拐,都快拐不见边了。
皇帝挑了下眉,似是对他这一声意味深长的叹气有所不满,道:“死者是谁?”
及阅闻言,忙道,“陛下,您不会连您后宫的辛美人都给忘记了?”
皇帝仔细一想,确实有过这样一个名字的存在。
应该是皇后选秀的时候,还曾在自己面前特意提起过她箜篌弹得好。
皇帝皱着眉头一想,“那个样子,谁能看得出来。”
左秉臣见他这一副样子,简直是就嫌弃备至,不免觉得好笑。
心说就算他和辛美人面对面遇着,他也会一根直线往下走,哪能发现这么一个绝色美人早就被送进宫来。
“大理寺卿辛从文的妹妹。”
“那姑娘会否有事?”
及阅忽然想到,姑娘身负命案,却坚持要自己验尸以证清白。
可审理此案的又是死者家属,要是证据对姑娘不利,那岂不是平白把脑袋送上去给别人砍?
更要命的是,这辛从文之前还是因滥用刑罚被言官批评过,最后罚了一年的俸禄,到现在还在刑罚期间。
这俸禄没有了,这下连亲生的妹妹也都一并没了,还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皇帝眉心深拧,对及阅吩咐:“你去趟大理寺,传我旨意,告诉辛从文,这桩案子悬而未决之前,不准他擅动私刑。”
及阅领命后,赶赴而去。
左秉臣扬了下唇,看着皇帝脸上难以掩饰的焦灼,笑道:“放心,她吃不了亏。”
“先生怎么确定?”
“她在你这里吃亏了吗?”
皇帝语噎。
吃亏的。
一个女孩子在自己面前,没有身份,没有名目,偷偷摸摸,总是吃亏的。
一脸的面色凝滞,语气无奈:“吃不吃亏,我不关心,或许她吃亏更好,或许还会记得找我帮忙,可她现在是一点都不稀罕我出手,一点都不稀罕跟我沾上关系,可我又不能不做。”
本来因为皇后为难她一事起,她便连自己也一并抵触上了。
若是再什么都不做,只会离着她越发地远。
“我还好奇她今儿个怎么不继续躺着吃饭睡觉,不等您给她把事情解决好就算,原来是这个原因。”
左秉臣手臂拢在身前,微微抬眸:“陛下信她?”
“那之前复之跟你也说过类似的话,可您不信。”
皇帝喉咙口微微发涩。
当时复之也是晾了他好长一段时间。
左秉臣再度开口:“当时复之跟我说我也不信,皇后她怎么可能为难一个小孩,除非复之是在言语上,对她有些过分了。”
“不止陛下,连我都欠复之一个道歉,就连太后,我们都一门心思认为,是复之说了不好听的话。”
“皇后就算是要处罚他,那也没什么大不了,至于推他下水,我们还一直认为,是复之大惊小怪,只为了引起我们注意。”
皇帝垂下手臂,声音一沉:“皇后将她推下水,我就这事跟她道歉,她不高兴,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不管怎么做,好像都是错的,从一开始,我就对她不公平。”
左秉臣挑眉一想,道:“可能她是希望皇后跟她道歉。”
皇帝扫了一眼过去,眸底沉沉。
左秉臣摸了下鼻子,声音涩涩地说道:“陛下也知道这是天方夜谭。”
皇后的性子,给人看来温和大方、美丽端庄,却也是极为高傲的一个人,想让她低头,还是在现在没有任何切实依据面前,让她道歉更显得欺人太甚。
左秉臣叹一声:“如若有证据证明推她下水的人真是皇后,那陛下要如何处置?”
皇帝倚在龙椅上,身姿笔挺,正看着他,面色沉沉,清清冷冷。
没等到他答案就又开了口,其实他也知道皇帝心底会有什么答案。
“废了皇后,那让人以后还怎么看她?”
“你觉得小题大做?”
左秉臣心思微动,问:“的确,我早就看出来你一直在想办法给她腾位置。”
“她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