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手边提着的食盒,并没有从那里头嗅出有任何醇香浓厚,她失望地摇头:“不至于。”
皇帝看着白生生的一张脸,显然是饿得脑袋发晕,连花瓣都能吃得进肚子。
“那你吃的这是什么?”
弗陵抿了抿唇瓣,指着头顶摇曳而下的花蕊。
“陛下要不也尝尝。”
目光旋即一顿,落在皇帝身后忽然冒出的小奶狗身上。
“陛下这是出门遛狗啊?”
小奶狗看着了熟人,两小短腿一扑,就往弗陵腿肚子蹭了过来。
弗陵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它脑门,将皇帝不吃的花蕊给小奶狗吃了,抬头时却见皇帝沉着脸看她。
弗陵讨没着好,垂着脑袋撇撇嘴,似是对小奶狗自言自语地说:“陛下莫不是担心我下毒不成?我可不会下毒,再说了,我手头边可没有能够下毒的药。”
看样子这弑君的念头依旧蠢蠢欲动......皇帝心说,将食盒拎到她面前:“吃点东西。”
弗陵摇头,摆摆手道:“多谢陛下,但我不饿,说真的。”
小狗咕噜咕噜地看了眼跟前的女人,又看了看身后的男人,眼神茫然又莫名,实在是不懂这些人类脑瓜子里是装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
索性不去理会,随后便往那食盒搭过去爪子,蠢蠢欲动的心思毫不遮掩。
皇帝提起月牙白的长袍后坐了下来,目视前方,神色清冷淡漠。
“我刚才见过纳不耒后,使臣团便准备回去,现在差不多已经到了城门口。”
弗陵心底咯噔了一下,将扒拉着食盒的小奶狗从身边抱起后,几步走到他身前问他:“公主是不是出事了?”
皇帝说:“落入水中,河流湍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弗陵眼神落在他身上一扫,试图想要看到他任何玩笑的意味。
可是没有,他正襟危坐地坐在那里,脸上寒霜欺雪,绝对是一个不会开玩笑的人。
弗陵不知道自己现在该笑还是该哭。
“那现在怎么办?”
她也清楚,公主在不明实情的众人眼底,两国百姓口中,是风风光光地乘坐轿辇入的宫禁。
如今若是再放出公主早就在入宫前就私自逃婚,甚至极有可能已经摔入河中淹死。
那之前的谎言又该如何解释,如何向百姓说明进宫的公主其实是另有其人,这不是堂而皇之打皇家的脸吗?
说不定还会被阿里不哥倒打一耙,说他们泱泱大国欺负死一个半大不大的小姑娘。
弗陵现在欲哭无泪,不自觉间用紧了几分力道:“我当初出的是什么馊主意。”
小奶狗似是被她抱得太紧,在她怀里转了转脑袋,挣扎着要蹦出她的怀里,踉跄着跑到皇帝怀里蹭了蹭。
皇帝嘴角轻勾,正欲说话,忽见她抱着头,胡乱地抓着自己的头发,直将那一头乌黑的软缎扯得劈头盖脸。
她垂下流光溢彩的眼眸,嘀嘀咕咕地说:“我当时也是胡闹,想耍你弟来着,你说,这是不是就是报应?我做了那么多好事,救了那么多人,为什么还会有报应?老天爷是不是不长眼。”
小狗似是因为没被他抱在怀里心生不满,咿咿呀呀地叫唤着。
皇帝伸出指尖碰了碰小狗的鼻子,眼底的笑意深了几分,喉咙口滚动了一瞬。
“刚刚和亲,不好落人口舌,过两年,就放出公主病死的消息。当然,若是找到人的话,就按照你们之前的计划。”
弗陵抿抿唇,“我不会也要在这里不见天日两年吧?”
皇帝倒是摇头:“不用,公主会一直以水土不服的名义养在这殿中,不见任何人,包括太后,皇后,至于你......”
弗陵眼睛发亮,迫不及待得等皇帝对她的安排。
“你该不会是忘记我昨晚说过的话了?”
“......”
压在脑门上只有那**裸的八个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弗陵呵呵地笑了,抱着狗径直转身回屋。
“送吃的怎么还敢劳烦陛下亲自过来,以后让宫女或内侍过来吧,这个地方陛下还是少来,免得被人发现了端倪,以后解释不清。”
皇帝道:“你怕什么?”
弗陵咧了咧嘴角,甩上门前故意道:“怕你的皇后。”
巨大的关门声响彻耳际,皇帝揉了揉额头,忽然笑了。
怕皇后,却不怕自己,未免有些本末倒置了。
不对......
皇帝回了神,朝门内喊去:“你要把我的狗抱去哪?”
······
回到自己寝殿,内侍压低了声音说起,皇后今晚来过。
“不过当时左大人在殿内,皇后误以为您是和左大人在商谈国事,只留下这熏香后便走了。”
皇帝目光淡漠地看了一眼过去,淡淡地说道:“来了就来了,你那么鬼鬼祟祟做什么?”
“陛下不是不愿让人知道陛下的去处......”
及阅以手抵在嘴边,贼眉鼠眼地说:“陛下放心,就连左先生,都没有怀疑陛下是去那里了。”
皇帝觉得他特意告诉自己这一句另有深意,好像自己去的地方,做的事,已经被打上偷偷摸摸的烙印,不能被世人所得知。
这或许才是她怕的根源。
他轻笑了一声,抬脚走进殿内,便见左秉臣已经候在一旁。
“先生等了多久?”
“陛下这是去哪了,连及阅也不带上?”
皇帝:“先生不用明知故问,我就是去她那里了。”
左秉臣顿了一瞬,不自觉挽了一下唇角:“去她那里就去她那里,一股傲娇劲做什么。”
皇帝挑眉看着看,忽见及阅准备在殿内点上熏香,他抬手止住。
“以后都不用点了。”
及阅愣然:“陛下好了?”
左秉臣亦是诧异。
皇帝摇头:“没好,但都过去那么久了,那东西用了这么久,最初的确是有过效果,只是后来用多了也就如此,我应该更换新的药方。”
及阅心底阵阵纳闷不解,垂头看看这香。
皇后过去拿着这药给陛下做祛除头疼之症,确实也疗效显着,但怎么说用多了也就如此?
左秉臣是看着皇帝长大的,闻言,再思及此他去的地方,心底又有什么解释不通的,遂让及阅将东西撤了下去。
皇帝走到桌后,摊开劄子准备处理公务。
左秉臣双手搭在身前,习惯性地从旁说一些朝中大事。
“使臣团已经出了边境线,纳不耒也如之前承诺过的,没有泄露过任何关于和亲公主的事情,如今解疫病的药已全部送了过去......”
左秉臣语气一顿,目光有些偏移,道:“陛下,你耳朵这是怎么了?”
皇帝左手摸了摸耳,以手挡住:“没事。”
左秉臣大步走到他身边,拉过他的手:“确定没事?不可能,这像是被什么给勾住了,不会又叫她给打了?”
什么叫又?
皇帝拧眉,心情有些不快。
左秉臣知道失言,却忍不住直言一句。
“之前是额头磕到,现在是耳朵被刮到,下次会是什么,陛下,你这是在玩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