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少辛记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医院里躺了有多久。
每天就是无所事事地吃饭睡觉,了解车祸事故的调查进展。
一开始认定自己就是那肇事者的时候,她自己也慌乱无措,当天晚上的记忆毫无保留,只是任由旁人将各种污名其妙的秽语往自己身上扔。
好在这段期间事情忽然又来反转,法网恢恢,疏而不漏,真正的事故肇事者总算是落了网。
只不过听说是孙腾宇要将自己做替死鬼的时候,齐少辛倒是哑然了许久。
怎么可能会是他?
那天晚上,似乎所有的甜言蜜语都在宣告自己到底是有多愚蠢。
齐少辛的确愚蠢愚昧,她甚至不曾详细过问这段期间自己是如何洗白的,又不曾过问过警方是为何要重修修改了警情通知,更不知道这一切是那个她最讨厌的人的工笔。
而此时的警署虎躯三震。
孙腾宇事发不知为何就闹得顶层那位不满,局长害怕临了临了身上这层皮被剖了,也不敢再为孙家的事隐瞒,警察署内部重新洗牌,之前的线人也摊开自己通过中间人李哲和孙家人之间的灰色的交易。
齐少辛出院。
受害者家属在得知真凶另有其人后,便调转矛头,对准孙家人。
孩子虽然抱住了一条命,但毕竟是伤到了脑子,今后的后续治疗费是一笔难以想象的重担。
孩子的母亲是个单身母亲,老家里也没什么人,这段时间一直是她在照顾小孩,寸步不离。
之前齐邧因为误以为自己女儿就是肇事者,心底存了几分愧疚,担负了小孩几次脑部手术的费用。
可现在让小孩受伤的另有人在,孩子的母亲也不敢在没脸没皮地缠着齐家人续费,而是在媒体的帮助下转头向更有权柄的孙家下了手。
齐少辛知道这段期间为了给那个小孩治病,齐邧摊进去了多少钱。
因为每一笔钱都必须要她亲手签名。
公司现在的账册根本就入不敷出,那个小孩手术费用更是高到离谱,要让齐邧一下子拿出来那么多钱给小孩治病怎么可能?
齐邧想起要挽救现在的困局只能动用已逝妻子留给孩子的遗产。
齐少辛那个时候是真以为自己犯了错,在小孩母亲因为手术费用的问题哭到自己面前,心底愧疚,遂也同意从自己继承的遗产中拿出一笔钱供小孩治病。
而另一方面,因为那段时间因为自己肇事逃逸的新闻被全网黑,连累公司的股价为此下跌了有十几个百分点,丢掉了好几笔外贸订单,损失惨重。
齐邧那天晚上满怀愧疚的脸色同齐少辛提起他没有经过女儿同意擅自动了妻子留下的一笔资金缓解了公司这一季度的难题。
齐少辛自然也不敢有任何怨言,毕竟这段期间,父亲为她忙前忙后,找证据找律师,洗脱罪名,操劳得半个头都白了发,她难以装作视而不见,也为自己年轻气盛的那份张狂和骄傲感到后悔不跌。
人啊,一旦经历了什么挫折和失败,一夜之间恍然就长大了。
齐少辛便是这样一个人。
比起从前,向来性子大大咧咧的她忽然沉默寡言了起来,更甚至,提出要出国留学。
齐邧错愕,好端端地提出留学做什么,就她那成绩,四级都很困难,雅思能过?
齐少晨却道:“学校里的女生说话太难听,出国也好,这阵子发生太多事了,让她出去外面散散心也好。”
齐邧道:“说什么了?”
齐少晨不知道该怎么说,索性便将学校里那些女生说的尽数吐了出来。
齐邧拧着眉头,到最后几乎都黑着脸将齐少晨给骂出书房外。
弗陵放学回去,书包还没放下就被慌慌张张的徐静给叫去了房间说话。
“你爸打算让齐少辛出国,这是怎么回事?”
“哦。”弗陵淡淡道:“好事。”
“好端端地出国做什么?”
弗陵看了她一眼后道:“你不希望家里唯独我一个人在他身边尽孝心?”
徐静语噎。
她怎么不想,她可太想了,那两个死小孩要是能滚远点,出国,最好是一辈子不回来,家里统统由自己女儿来继承家业,但这样的想法到底也只能想想。
何况如今她们到这个家不到半年,要真把原配的两小孩逼走,未免操之过急,怕是会引起齐邧的反感。
“学校里的女生废话真的太多了。”
“到底说什么了?”
还不是说齐少辛**,底子不干净才会碰到这种倒霉催的男人。
更倒霉的还是自己,也不知道是谁将她私生女的身份宣之与众,现在那些人看自己的眼神跟刀子一样。
徐静道:“那你被连累了没有?”
弗陵觑她:“你说呢?”
徐静面色微怔。
这个世界对女生从来都要比对男生要求严苛许多。
“我没事。”弗陵轻松一笑:“我才不会像齐少辛一样选择出国躲避这些,我很喜欢现在这种生活。”
看到女儿这幅轻松懒散的样子,得亏她心理强大才能抵御得住那些流言蜚语。
徐静拍了拍她肩膀安慰道:“这些女孩子张一张嘴就能害死人,你千万不要因为这些太过在意,想开点,专注于提升自己,讨厌的人我们就离远点。”
弗陵笑了笑,应了声是。
外面那些声音从小到大都有,听得人耳根子都长了茧。
徐静忽地又戳了戳她额头:“对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你爸那些都是你做的?要不然,妈妈稍微给你提点一下?”
说到底这次齐少辛能够没事其实还有宋砚的功劳,要是没有以强权压制强权,怕是孙家没有那么轻易就决定和孙腾宇割席。
“还不到时候,时候到了我会自己去说的。”弗陵俏皮一笑,挣开她的手后便急匆匆上了楼,躲回自己的房间寻个清净。
“你这个死孩子......”
······
自打准备齐少辛出国,但大学这剩下的最后一点课程也不是说放下就放下。
而齐少辛自己也说过完这一学期。
别人或许以为她忽然爱学习起来,可只有齐少晨自己清楚,只有去学校,才有可能见到宋砚哥一面。
说她真傻还是假傻,分明看得出来宋砚哥对她没那个意思,却总是自欺欺人,不愿相信,不肯放弃,也真不明白这样的坚持到底还有什么用。
弗陵第二次收到学校啦啦队发给自己的信息,头皮微微发麻,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哪个筋搭错了竟然同意这么一个乱七八糟的东西。
临近校运会,班长更是鼓舞着班级同学要在校运会上取得好成绩,还不忘过问自己训练怎么样。
她可以说自己一次训练都没去吗?
下午放学后慢吞吞地挪到体育馆,啦啦队的成员以及训练了有半个月之久。
那些个看到自己过来跟空气一样,同样被视为空气的,也有齐少辛。
看不惯自己的,不外是因为私生女的身份,但看不惯齐少辛的那群人,过去可都是将齐少辛啦啦队队长的身份将她给捧得高高在上。
现在这种翻脸不认人的态度,着实让人讨厌。
或许这就是人生吧。
弗陵看了看齐少辛。
然齐少辛不屑地看了她一眼,甩手往那群女孩子中走了过去。
弗陵肩膀轻耸,笑了。
谁又比谁高贵呢,她这优越性又从哪来的?
训练过后,弗陵肩酸脖子酸,手心捂着扭到的腰打算离开。
队员却不同意,喝令她留下来清扫卫生,原因是全队就她练得最差。
“队伍中有规定,每次练得最差的都必须留下来打扫卫生。”
“我们可没有特意针对你,这就是规定。”
“你要不想打扫也好,离开队伍,别留下来尽拖我们的后腿。”
弗陵皱眉,要她离开队伍,这怎么可能?这学期军训的两个学分还要靠啦啦操弥补呢。
“好,我打扫。”她只迟疑了那么一下,就不带丝毫扭捏和辩驳答应了。
在她印象里,齐宥是这样卑躬屈膝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