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说。”孟爸爸从客厅走了过来,嘴角咬着烟头,声音忽顿,目光凝向餐桌看。
话题一转。
“你做饭了?”
孟妈妈摇头。
弗陵神思一飘,点点头说:“我做的,负荆请罪,连累你们出去找我,我错了。”
孟爸爸笑了,捋起两手袖口到臂弯上,招呼她们母女俩一起坐上桌。
“找了那么久,我也饿了,先坐下来,把饭吃了再说。”
弗陵说:“哥还没回。”
孟爸爸笑笑地用筷子头戳了下她脑门:“若你不是报警跟警察说,刚好爸妈就在警察暑里查监控。”
看着墙上钟表的世界,孟妈妈语气焦灼:“都这么晚了,还没回来,肯定是以为妹妹没回家,还在外面找。”
弗陵也说:“爸爸,要不要去找找,都这么晚了。”
孟爸爸笑得眉眼弯弯:“先吃饭,我现在饿死了,你妈妈也是,在公司听到你离家出走的消息,都没跟公司请假。”
孟妈妈回过神,急急忙忙去给领导打电话去。
孟爸爸见她还愣愣地站着,“你放心,你哥哥不会有事的,现在出去,不过就是去找你,也该让他紧张一下,谁让他胡说八道,不揍他一顿已经算是好的了。”
孟妈妈打完电话后,也走了过来,无奈地抱着肚子:“你哥手机也打不通,想跟他说你回来了也没办法。既然这样,我们先吃。”
弗陵愣然地坐回了餐桌边。
一顿饭吃得倒看起来其乐融融的,不过弗陵却闷闷不乐,总觉得那里存在一丝古怪离奇。
就算孟叔同再成熟,也不过也才十八岁,这样将他撇下又算怎么回事?
如果自己是这个家里亲生的,那她作为孟叔同也会讨厌这个收养的妹妹。
吃完晚饭后,孟爸爸一直在抽烟,不时地看向墙上的钟表。
弗陵心底犹豫不定,说:“要不然,我们还是去找找吧,刚才你也没跟他说我回家了,估计他还在外头找我。”
孟爸爸顿了一顿,抓起桌上的门钥匙,火急火燎地踩着拖鞋往门外去,“那我去找找他。”
孟妈妈原本还在厨房里洗碗,听到这一句也匆忙地赶赴出去,“我也一块。”
弗陵说,“没事,妈你就安心在家里等着,如果哥回来了你就给我和爸爸打电话。”
弗陵说完,也紧赴其后。
······
叩门声频繁,门后有脚步声急忙赶来。
伴随着一声急促的喘息声中,王蕾看着眼前一身伤的人,眼下多了几分错愕。
“叔同,你怎么来了?”
孟叔同目光焦灼:“孟襄在吗?”
“孟襄,孟襄不在啊,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她平时不是跟你玩得最好吗?”孟叔同眼底的光彩微微黯了下来,侧过身便要走,手不住地抚了下心口,背脊往下一弯。
王蕾见状,忙说:“等下,你别走,你这身上一身伤哪来的?”
孟叔同没回,手抵在唇边,不住地咳嗽着。
王蕾扶过他的手,不安地说:“孟襄,好像是来找过我,不过当时我在写作业,我妈回的她,她就走了。”
孟叔同转身走了,王蕾拧了下眉,紧步跟了上去,忙说:“孟襄怎么了?是不是没回家啊?你现在一身伤又是怎么来的?”
孟叔同脚步一踉,在庭前石阶上摔了下来。
是三四层的石阶,虽然不高,但孟叔同还是崴到了脚。
王蕾疾步过去搀他起来,“你脚都崴了,到底有什么事那么急?”
“你要看见孟襄,记得叫她回家。”
孟叔同抚过脚踝,疼痛倒不明显,站起来后,尝试着轻跳了几下,勉强还能走路,撇开王蕾的手,“记得,如果她不肯的话,你帮我留她下来。”
王蕾止不住地点头,关上门回家,提到脚下的鞋,往房间内疾步跑去,摸出枕头下的手机,联系名单上最上面一栏,拨了出去。
······
孟爸爸挠了挠头,看着川流不息的车流,找了也有一段时间,如今腿肚子都发酸,现下有些走不动路,索性坐在马路边上。
“看你哥回来,我不得打死他。”
从离家出走,先找养女,又找亲生儿子,蹉跎到现在已经十点多了,手机也没电了,也不知道那孩子现在回家了没。
弗陵站在一边,有些束手无策。
“对不起。”
孟爸爸一顿,“傻孩子,胡说什么,没什么对不起。”
弗陵抿了抿唇,“还是觉得对不起。”
幼稚到要离家出走,要是孟叔同出了什么事回不来,该愧疚不安的是自己才对。
孟爸爸喘着粗气,怒气冲冲地说:“等你哥回来,我不得再打他一顿才怪。”
平时他是喜欢动手动脚的类型,将女儿宠着养,对于儿子倒是垃圾箱里捡来的一样。
若说是家庭暴力的,倒不至于,不过要是孟襄做错事了,最后倒霉的也是孟叔同。
弗陵吞咽了一口唾沫,“你又打他了?其实,其实你每次打他,他就会更讨厌我。”
孟爸爸没说话,掏出了香烟,又抽出烟来,点开打火机。
弗陵不自觉叹了口气,余光瞥见附近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店:“我去附近买瓶水,很快回来。”
······
从冰箱货柜架上取冰水下来时,弗陵从玻璃橱窗内瞥见门外一个身影,分外有些相似孟叔同的。
她连钱都忘记还,就往外跑,只看得见他疾步奔跑的身影,黑压压的天色,他的身影也逐渐从眼眶里消逝。
售货员后知后觉,以为是有人逃单,急忙喊住了她。
弗陵已经跑到外头,大声喊住了他:“哥。”
那人愣了一下,才停了下来,而后,疾步朝着自己面前奔来。
售货员也赶了出来,一把就将她的手抓住。
“把钱先付了。”
弗陵将钱塞他手里,也没要零钱,再抬头看过去,孟叔同已经走了过来。
打眼便瞧见的是他脸上的怪诞,皮青脸肿的。
“哥,你哪弄来的一身伤?”
他没出声,呼吸微喘。
弗陵心底大抵猜到了什么,也觉得愧疚不安。
“哥,爸也出来找你了,在那边呢。”
孟叔同侧过头,马路边上,人群川流不息,那里见得到什么,只好走过去。
弗陵跟在身后走了过去,发现他走路姿势也奇怪。
“哥,你腿怎么了?”
“知道还问。”
少年的音质沙哑,像是行走在沙漠里渴极了的旅途人。
弗陵抿了抿唇,大抵有是被孟爸爸给打的。
自己还真是给这个一家三口带来无数的麻烦,孟叔同对她的反感大部分是因为父母对孩子的偏爱。
弗陵立马将水递过去给他。
孟叔同没接。
弗陵只好水给他塞在外套口袋里。
“对不起。”
孟叔同脚步顿了一下,但很快地又走了。
弗陵知道他听见了,但要说轻易就原谅自己,怕是不会。
孟襄之前仗着自己是妹妹和父母对她的偏爱就对孟叔同这个哥哥为所欲为,但这一声对不起还是要说,不然以后他要是哪天拿刀出来砍她,就叫天天不应了。
孟爸爸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儿子,脸色沉沉。
孟襄拉了拉他袖口。
孟爸爸没说什么,只是提着孟襄就走。
身后没有脚步声跟上来。
弗陵转过头时,却只见孟叔同黑漆漆的眼瞳里,丝毫不见半点光。
那种阴郁的感觉又来了,弗陵只知道,再不将关系打好,兴许日后死在乱刀下的,便是自己了。
弗陵急忙甩开孟爸爸的手,走过去拉孟叔同。
“哥,回家了。”
孟叔同微垂着眼帘,看着抓在自己衣服上的小手,顺着葱白的指尖看向了她,眉心微微拧起。
孟爸爸不知道是不是职业病犯了,忽然在马路上指挥起了交通。见他们俩还没走过来,手叉在腰间,瞪着两圆滚滚的眼珠子看他俩。
“走了,挡在马路上,寻思着让车给你们让路吗?”
“哥,走吧。”弗陵拉着孟叔同往回走。
孟叔同没怎么注意,就被她带着走回人行道上。
小汽车逐步从身后穿行而过。
快到人行道时,孟叔同外套兜里的水忽然给掉了。
弗陵又急急忙忙小跑过去,将水瓶捡了起来,原本想着递回去给孟叔同,但被一只手忽然伸了过来,将水接过。
孟爸爸拧开瓶盖,一口闷:“渴死我了。”
弗陵不知道该说什么,眼神幽幽地望了眼孟叔同。
“你要吗?我再去买一瓶。”
因为她知道,就孟叔同那个洁癖的性子,别人喝过的他绝对不会喝,就算是他亲爹。
可这个顺序要是换一下,他爹才不会嫌弃儿子吃过的东西。
“回家了,还愣着做什么。”
孟爸爸将水还给孟叔同去,他却是没接,两人目光对视着,似乎随时随刻都会爆发一场争吵。
时间焦灼了许久,弗陵只好插足上前就,从他手中将水给接过。
孟良平没说什么,两手放在后脑勺处,掌心交叠而握,一越一大步,沿着步行街的方向走了。
弗陵松了一口气,悬在心脏处的大石头也放了下来,看着边上的孟叔同,寻思着兄妹间如此僵硬,还是不要随随便便就招惹。
孟叔同说:“还捡什么?”
弗陵低声回:“一瓶十块钱呢。”
孟叔同啐了一声:“哪有这么贵?”
弗陵没太好意思说没跟对方要零钱,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晃晃脑袋便走了,心底却还在琢磨就孟叔同这性子,该怎么折磨他才能对欺负妹妹这件事后悔终生。
怎么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