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忘记要回家的方向该往哪边走,也没记得具体位置是在哪里,弗陵索性边走边想。
身上没有手机,连钱包都空空如也,好在弗陵灵机一动,往就近一处面馆里进。
跟店主要来电话后,一边吃着饭一边等着任长洲过来寻她。
徐七的胃口是真好,分明在飞机上就没见他少吃,就连自己那份难以下咽的飞机餐都被他给收拾下肚了,可这人不过隔了几个小时,又可以大口大口地喝了海碗大的牛肉汤面。
弗陵盯着他吃,又看了看他扁平的小腹,虽然隔着布料,依旧能感觉到腹部的线条分明。
“照你这样的吃法,还不长肉,要不然你以后开个大胃王直播赚钱也不错。”
单单就这张脸,说不定这个计划还真勉强可以实现。
见他总算是将碗筷放下,弗陵也放了筷子,取了面巾纸给他。
“你自己数数,一共吃了多少碗面?”
徐七指了指她面前的面碗,又看了眼她眼前那一碗,一共也才五碗。
他竖起左手给她看,不太满足地看了一眼她面前的碗。
还剩下不少,大多数时间她都没将注意力放在吃饭上。
弗陵觑他还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你这是幸好在我有能力的时候遇上我。”
若不然,之前将他送往难民营的故事还得重演。
弗陵将碗里剩下的几片牛肉和牛筋都捡起来放到他碗里去,兴致勃勃地盯着他吃。
兴许她本身就喜欢看大胃王直播吃饭吧,总觉得他专心致志吃饭的模样怪好笑的。
正饶有兴致地看他吃饭时,见到门口有陌生的人忽然齐齐涌入。
为首那人问了句自己的名字后,弗陵竟还傻乎乎地点了下头。
“是任长洲叫你们过来的吗?”
没人理她,只是将她带起后,二话不说便要往车内塞去。
“先把饭钱帮我给还了。”
弗陵只来得及说上这一句,连拖带拽地将徐七也一把塞到车内,挨着肩膀坐着。
“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回应自己的只是一阵汽车引擎,弗陵知道多说无益,索性也没再闲聊,跟徐七低声说:“看在我给你吃了那么多好吃的份上,要是等下有人打我骂我,你要护着我点,别傻乎乎地什么也不做。”
徐七挨着她发顶轻轻地嗯了声。
······
记忆里的檀正祥从来就不是一个慈爱的父亲,他并不喜欢自己的妻子。
结婚也只为是为了得到周家的帮助,坐上总经理的位置,所以他抢走本该属于自己大哥的联姻对象。
如愿以偿后,却不满足于眼前所得到的一切,兴许是事业丰收,爱情也一败涂地,同家中保姆的女儿发展出了恋情。
好景不长,这种灰公主想要上位挤走原配的剧情永远不可能真正出现在现实生活中,灰公主永远只能当见不得光的小三。
再后来,灰公主挺着九个月大的肚子上门闹事,周玉瑾,也就是檀晩的母亲,错手将她推至楼下。
再再后来,弗陵只记得她大出血,一命呜呼了,可孩子却侥幸地保了下来,还是个男孩。
记忆里,檀正祥一直抱着那个男孩爱不释手,便连在葬礼上追思着他的母亲,给她的一切待遇都如同原配。
而檀晩母亲当时,还深陷在人命官司中。
“你费劲心思回来,想要做什么?”檀正祥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索。
如今已近四十年龄大关的人的人依旧外表儒雅,风采不减当面,岁月只在他身上舔了几分成熟稳重。
弗陵挽唇,走到他办公桌前,指尖在桌沿边抚过,目光觑向那张全家福打量着,那才是属于他们间的一家三口,忽笑。
“看你怎么不开心,早知道我十年前就不该走了,天天让你见着我,天天看你不开心。”
檀正祥抬了抬眼睑,眼眸暗沉无光,抽出嘴角夹着的香烟,磕在烟灰盆上:“跟你母亲一样,让人讨厌。”
弗陵勾唇:“是啊,这么讨厌的人竟然还是你亲生的,可你不讨厌的那个,却不知道是谁的私生子。”
檀正祥冷眸一抬,眯着危险的眸看她。
弗陵:“想知道她当初为什么拖着那么大的肚子,还要来挑衅我母亲?真当我母亲不知道你们那些狗血的事?她那是真不把自己的肚子当回事,还是想要借刀杀人?”
檀正祥将烟头扎在烟灰盆里,灭掉火星,沉声:“你给我闭嘴。”
弗陵呵了一声,环手在前:“怎么?这个时候还想护着那个私生子?”
她抬了抬下巴,冷睨过去:“要是檀家人都知道,王美玲给你戴了绿帽子,檀嘉还不是你亲生的,你想要把整个家族企业都给那个私生子的愿望,怕是会成一场空。”
······
突突,突突,警报声不时地响起。
任长洲错愕,听到不远处有人在喊。
“快将那个人拦下。”
“多喊几个人过来。”
“你他妈都是废物,就这么一个人都打不过?”
不断有保安在庭院处进进出出,不断地又听到倒地声,再有人进去,又是接连倒地不起。
突突的脚步声袭进耳尖,他虚扶着檀老爷子的臂弯。
“想来是小小姐身边的人,看起来身手倒是挺利索的。”
檀老爷子面色阴沉,可双目却始终矍铄有神,一手杵着拐,眼神几乎不曾落在周边,只是一味地往那个门直入。
他的孙女,现在就单枪匹马过来,也不想想,胳膊怎能拧得过大腿?
大门口,檀家老爷子进去后。
任长洲盯着倒在地上那几个皮青脸肿的人,又看着庭院上混乱的打闹画面,最后才将目光落在那一位年轻人身上。
身手何止是利索,而且每一击都是在要命。
“都给我停下。”他的声音不大,但却沉着有力:“这是小小姐的客人,都给我住手。”
······
“担心我的话威胁到他的位置?所以就那么恨不得让我消失?”弗陵浅笑。
“小晚。”
突兀的声音打断两人间冰冷的气氛。
弗陵抿唇一笑,侧过头去看他:“爷爷来了。”
逆着光看去时,老人家光秃秃的脑门异常地吸入眼球,弗陵眼皮子跳了一跳,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是觉得好亮。
弗陵回过头对檀正祥说:“今天我们父女间的叙旧就到此为止。”
她走过老爷子身边,这才逐渐将他的面容看了个清楚,好像龟仙人,手挽着他的手往外带。
“爷爷,上次我打电话给你,你怎么不接?”
“你还好意思说,这么久才给我打电话,我都认出来你的声音,听你说是小晚时,我还以为我耳背,听错了。”老爷子气恼不已,还说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她被送去了什么地方。
“对不起,是我错了,爷爷。”
身后突兀地响起碎裂声,不知道是掉了什么东西,应该是瓷盏之类的,碎裂在地。
弗陵没搭理,出了门却见任长洲逮着徐七的手在教训。
“都说了让你别乱跑,跑掉了还得去找你,你怎么就那么不听话。”
弗陵松开挽着老爷子的手,小跑过去,将徐七从任长洲手中解救出来。
“任叔,有话好好说。”
“小小姐,他不听话,乱跑。”
弗陵将人拉到自己身后,低声警戒了他一声后,对任长洲解释:“你不知道,他怕生,见到陌生人难免想乱跑。”
任长洲:“那他还打了那么多人?”
弗陵哈哈地打着趣,“那些人对我动手动脚的,要绑我出国,我叫他打的。”
任长洲语噎。
如果事实真按她所说,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檀老爷子眯了眯眼,在此之前任长洲便已将小晚带了两个男人回家一事言简意赅说了,其中一个是林家那小子,下了飞机后早就溜走了,不提也罢,但看眼前这个,身份不明不白的,分外碍眼的很,一把走过去后,抬起拐将徐七手臂便打了过去。
“把手从小晚身上拿开。”
······
“解释一下。”老爷子目光幽沉地盯着徐七:“你跟小晚,到底是什么关系?凭什么她那么护着你?”
任长洲低声在老爷子耳边说了句:“忘记跟您提了,他哑巴。”
“什么?”
任长洲叹气:“除了脑子受过伤,失忆外,声带也损伤了,所以您现在跟他说什么,他都是不清楚的。现在的他就像是一张白纸,除了小小姐的话外,谁的都不听。”
······
也不知道老爷子有什么事情不能问自己的,偏要拽着徐七进房间去“严刑逼供”。
就他如今闷声不吭的,真要能问出来什么弗陵哪才叫见鬼。
眼前忽然出现一只脚,是aj的牌子,再往上,是一身运动服。
十岁左右的小男生,瘦瘦高高的,脸上气焰嚣张,怒目圆睁的,叉着腰,一手抱着球。
“他们说,你就是檀晩。”檀沐嘉扯了扯嘴笑:“我那个同父异母的亲姐姐。”
弗陵撑着下颌看向他去,想要从他身上找出一点同檀正祥不相识的地方。
可很无奈的是,他和檀正祥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相似。
之前说檀沐嘉不是檀正祥亲生,也是因为小时候,出事那天,听到的一些可疑的揣测,没有足够的证据。
“你这十年都在国外,不知道我也不奇怪,我叫檀沐嘉。”
弗陵抬手,在额头汗湿的刘海上轻抚着,低声笑:“我没你那么大的弟弟。”
檀沐嘉面色一冷,将手上的足球一把拍了过去:“也对,杀人犯的女儿。”
弗陵抚了抚额角,舌尖在后槽牙处轻掸着,这一下是下足了力道的,还真是疼呢。
这才十岁,怎么就把这些事给告诉小朋友了,不怕对他将来心理上的发育产生阴影吗?
檀沐嘉大步过来,弯下腰拿走他刚丢下的球,手臂突然被弗陵一把拽下,他猝不及防就被压在地上,对着脸一顿揍。
“你敢打我?”
“姐姐教训弟弟,错在哪了?”
······
“疼。”弗陵倒抽了一口冷气,忍不住抱怨道:“你轻点。”
徐七顿了一下,手上敷药的动作一停。
任长洲从后视镜内看向她,说:“小小姐,您都多大了,怎么还跟小孩在一般计较?”
弗陵扯嘴:“我就是还小。”
就比他大了不过九岁,在一些能动手千万别动嘴的事上,装不了成年人。
任长洲语噎。
若不是最后他和徐七一人抱着一个拦下,这场无畏的架估计现下还没能打完呢。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祖宅。”任长洲解释,老爷子这些年一直是自己一个人住在祖宅,檀晩也要跟着过去。
毕竟,要是放任小小姐在榕湖公馆,说不定今日这样姐弟大闹的事,隔三差五从不间断。
“那爷爷人呢?”
“老爷子这些年身体都不怎么好,中午又有午睡的习惯,昨天晚上因为您要回来的消息,兴奋得一直没怎么睡好,现在在我们身后的车上,补觉。”
任长洲看着她额角的青紫,脸上因剐蹭产生的痂痕,说:“以后,不必要的麻烦还是不要去招惹了,免得再让老爷子担心了。”
弗陵闷闷地“嗯”了一句。
徐七趁着她出神间,指尖抹上药膏,涂在她眼角下,看她没注意,侧过头去,轻轻地在她脸颊处吹了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