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的烤鸭被端上桌,香气四溢,酥脆可口。
弗陵生怕他像个野人一样抱在手里就啃,只好用小刀片出来给他。
分明这身躯看起来就十分精瘦,却没想到会这么能吃。
“你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了,是吧?”
他点头。
“你是我在海边捡回来的……”
弗陵突发奇想,“叫你什么好?你又是我在海边捡来的,胃口还大,要不然叫大海?”
他眨了下眼,忽然停下吃东西的动作。
“徐……”
弗陵眨眨眼问他,“徐……徐什么?”
他拧了拧眉,忽然间捂着自己的头,像是很疼很疼的样子,脸色煞白,嘴唇战栗发白,不时地用手拍打着自己的头。
弗陵看得心底一颤,生怕他力道不知轻重,别将自己给打傻了,连忙走过去按下他的手:“别想了,疼就别想了。”
手上被一股力道压着,他缓了缓一口气,垂下上眼睑抬起来看了一眼她。
“檀晩。”
弗陵转过头去看。
突兀的声音突然从审讯室外传了过来。
弗陵知道是临时监护人过来保释自己人,拉过他起来,道:“回家了,我们,擦擦手。”
拉着他油花花黏糊糊的十根手指头,一一擦干净,又将自己的手擦了擦,刚才不避嫌拉下他的手时,油腻的污渍也落在自己手上。
“回家再给你做好吃的。”
苏珊已经在警察暑外等了有一段时间,等到檀晩出来却见她还身后还牵着一男人,瞬间变脸。
“他是谁?”
苏珊是德国人,这些年作为临时监护人和保姆照顾弗陵的饮食起居。
已经有十年了,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也不过是二十五岁左右,浓妆艳抹,现在已经三十五出头了。
老了之后的她颇有些刻薄之相,爱管的闲事也越来越多,插手自己的行为已经成为她的日常。
“路上捡的,救过我,但脑子有点问题。”弗陵笑着用手指间指了指脑门。
“不过,你怎么这么快就知道我在这里?”
苏珊甩了一条项链过来,银色的链条,缀着朱红色的宝石,说来也巧,这项链竟是先前为了买药,卖出去的那条。
辗转反复,如今还是回到了自己手上,忽然间担心自己的命运会否还真就像这项链一样,费尽心力到头来发现自己只是白忙活一场。
弗陵笑了,抚了抚坠子,重新挂回脖子。
苏珊问,“你要带他回去?”
弗陵嗯了一声,“他救过我的命。”牵着他的手越发地紧。
周围都是看不惯自己存活在这个世上的可怜虫,她非得抓住眼下这根救命稻草不成。
“不可以。”
弗陵没搭理,拉着人往车内走,一个保姆难道还能管得了她一辈子了?
苏珊手抵在车门上,将他俩档挡在车外,“按照你们中国人的说法,你把他带回家,孤男寡女的,成什么样?”
呵!
一个思想开放的外国人忽然教育起自己要注意男女之间的界限。
弗陵忍不住笑:“你汉语学得不错,但你忘记了我们还有一句话叫咸吃萝卜淡操心。”
苏珊看了眼她边上的男人,不知道为何心底就是产生一些说不清楚的顾虑,道:“理由,给我一个非他不可的理由。”
过去檀晩不是没有主动带过人回来,但那些男人,都不像是今日这种情况,她好像很紧张这个人。
“起开。”弗陵拍开挡在车门的手,把人给扶了进去,又给他将安全带系好,“乖乖坐着,别怕啊,我今天就是要把你带回家了。”
苏珊看着自己手背上通红的印记,吃痛得咬紧牙关,恶狠狠地瞪着她看了过来。
“为了个男人还失心疯了是吧?”
弗陵左手搭在车窗外,朝外看了过去,“苏大妈,还不开车。”
苏大妈摔门坐上驾驶座,脸上依旧又黑又臭,死气沉沉,“你是不是该跟我解释一下杀人的事?你以前做什么我都不管,可一旦放飞自我了,连人都敢杀了。”
“自卫。”弗陵闭目而睡,闻言,知道避不开药被问话,语气懒散地应付着她。
何况那人被警察调查过身份后,竟是发现对方吸毒嫖娼额恶贯满盈,还是警方通缉的讨犯,自己昨夜那番行为也算是替天行道。
“你身边的人是怎么回事?”苏大妈又问。
身份不过是个保姆,但她却始终凌驾在檀晩之上,说她是临时监护人,实则担任的更多是狱卒的身份。
弗陵有些烦不胜烦,这人罗里吧嗦问这么多干什么?问这么多也就算了,关键她这说话的语气怎么就那么让人不舒服。
好在记忆里的檀晩本身就是个暴躁火药桶的性子,索性扯开嗓门喊道。
“你烦不烦,还回不回家,我都困死了。”
“你是打算让我跟董事长回禀你在这里做的好事吗?”
她口中的董事长无非是檀晩的父亲,也是之前一纸令下,就把弗陵丢这里的罪魁祸首。
“贾富贵不是在轮船上过生日吗?我借机逃跑了,哪知道不会水,是这孩子救了我。”弗陵随口胡诌了一个理由。
身边的孩子看向了自己,忽然又往她边上挨了挨。
弗陵一动不动,挑眉逡着他究竟想做什么,可这人竟是堂而皇之地抱住自己的手臂。
当我是抱枕吗?
你冷了还能靠我取暖不成?
苏珊从后视镜内,将身后的一切收归眼底,嘴角抹起一丝鄙睨的笑,“孩子?他看上去可比你大不少。”
“他脑子被水泡涨了,现在记忆也没有,连话都不会说。”
苏珊嗤声笑,“这么巧合?”
“是啊!我也觉得挺巧合的,你不是挺能只手遮天的,那帮我查查,他到底是什么人。”弗陵也没特意去扯开他的束缚,看他半耷拉着眼,昏昏欲睡的样子,“你要睡就睡,等到了地方,我就叫你起来。”
苏珊双眸微微眯起,警惕地盯着后驾驶座上的这一幕。
“你对他,好像不是一般的好。”
“毕竟救过我一命,我对他好难道还不允许?”
苏珊没再多问什么,毕竟这是她的私事,她就算有看顾教养她的指责,但做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她有权不跟自己坦言相告。
二十岁的女孩子也该是到了谈情说爱的年纪,而且檀晩这人本身就是严重的颜控,对人挑剔就算了,又有严重的洁癖,能允许这么一个脏兮兮的小家伙出现在她边上,就绝对不止只是救命恩人间的情谊。
······
自从离家出走的计划失败后,弗陵便一直被苏大妈关在家中,便是连学校都给她请了病假,暂时不用过去。
不去上学也好啊,毕竟在外人眼底,檀晩的大学生活就是混日子。
弗陵成天的闲来无事,每天最大的兴趣便落在担负“徐七”此人的三餐伙食。
徐七,是因为他本身的姓氏。
七,则是来源于当初他昏迷前对自己说过的第一个字。
他的饭量可还真是个未解之谜。
不管弗陵拿给他多少吃的,总归能看到他收归囊底。
而他现在吃饭已经不再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狼吞虎咽。
在自己的调教下后,他的用餐已经是慢条斯理,满腹心事也都化繁为简,只落在吃饭这一件事上,专心致志,不为杂念所动。
她估摸着是处女座,但凡沉浸在某一件事上就会一门心思地往里钻研。
“披萨,三个,牛排,五份,猪里脊,草莓派冰卡式......你可真的是很能吃,全都是高热量的东西,你的肚量还真像个黑洞一样。”
弗陵咬了咬唇角,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那平整的毫无一丝赘肉,曲线无懈可击的小腹看了过去。
她捡来的是个机器人吗?
平时只需要靠食物来补给电量?
毕竟颜值堪称完美,身手绝对可以匹敌经过专业特工,而且不会说话,身世成谜。
那开关在哪?
弗陵咬着指尖,若有所思的目光往他身上身下快速地探寻着。
眼睛?
鼻子?
还是嘴?
往下......
不知道是否察觉到自己视线的凝视,他忽然朝自己伸出手。
弗陵目光一颤,急忙将视线一股劲给拽回来,嘴角扯着淡淡的笑看向他。
他伸出手,手上还用筷子夹着一块三层的五花肉。
应该是要拿东西给自己吃,弗陵如是想。
这一刻,弗陵脑孩中所有的细胞应声而动。
机器人还能有这种操作?
现在科学的高端技术已经走得如此前沿了。
那他忽然不会说话,又失忆是怎么回事?
系统内部宕机了?
他的手还伸着,筷子夹着五花肉,轻轻地碰了下自己唇角,目光专注。
好像弗陵一刻不说她不想吃,他就不会收回去一样。
她用尽所有美好的形容词,肥而不腻,瘦而不柴,食指大动,垂涎四流,脑子里的对五花肉的完美来劝说自己吃下对方递来的好意。
她咬住,说了声谢,因为塞了一嘴,话有些含糊。
弗陵取纸巾擦拭了下嘴角的油腻,忽抬头时,又见他夹了块肉往自己这边送。
这是一道重复程序吗?
还有完没完了?
她忙摆手,“不用,你自己吃就是,要是不够......”
将自己手边盘子里,是用盐水煮过的西蓝花和胡萝卜,一小块一小块都给他片好了,推到他面前。
可以说,桌上的菜品都是弗陵自己一手准备的。
这也是因着她刚刚给惹出了一宗命案,苏大妈借此故意不管事的缘故。
好在冰柜里食材丰富,也不耽误她小试身手。
而且弗陵发现,学医的人好像在片食材这一点上,有种停不下来的强迫症。
“为了营养均衡,你还是少吃点肉的好,多吃菜,身体好。”
徐七看了自己一眼,连忙吃下最后一口肉,含糊地点点头。
弗陵一时无言以对。
磨砂的玻璃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异响,那个身着护士服,浓妆艳抹的女人倚在门口,护士服只到大腿膝盖以上,一双小腿裸着,柔媚的声音唤着她。
“檀晩。”
妖娆的眼神望过来时,弗陵只觉身体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