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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他在哼唱(1 / 1)

那流浪汉在雕刻的过程中,手上不停的更换指间的每把刻刀,而桌子上的其他刻刀,则很少见他拿起来用。

即便是用到了其他刻刀,那这个人也是用食指和拇指去拣,而不是丢掉其他指间的刻刀来替换那些工具!

还有,随着刻刀千百次的挖削木料,本来是三指厚两掌宽的原木木料,此时已经少了一半,还隐约有了一个类似人型伸展臂膀的雏形。

但最稀罕的还不是这个人雕刻的速度,而是他的那双无比昂脏的双手,却并没有在青黄色的木料上留下半点痕迹!

由此就不难看出,这个人绝非寻常的流浪汉,就冲他‘自带三斤泥,从未玷污花’的操作上看,是人就可以坚信这是一位隐藏中的王者级别的雕刻大师,保不齐正如葛二所说,这个人的木雕手艺,在哈市也仅此一位。

而就在木雕上隐约开始浮现出一个女子的五官时,突然,这位邋遢至极的雕刻师傅就开始哼起了小曲!

“手托载,刀剪裁,悠悠木屑似雪来。等也罢,走也罢,长长青丝披肩发。我在这,你在哪,东起西落春不来。火燃尽,碳成灰,炉中白羹已似黑,唯有初心不曾归。”

这人的嗓音很特别,沙哑中却充满了沧桑,但浑厚的底气却是无尽的感染力,让人一听就出了神,隐约间仿佛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大雪之中,手捧没有火炭的煮羹炉!

但王林听得出来,这人哼唱的乃是东北民调《盼娇人》,而且哼唱之中的苦涩大于原调当中的希望,似乎还有一种永远也说不出的忧伤!

可就在此时,那人哼出的曲调却陡然一变,换了一曲《娇娥娘》,继续哼唱。

“谁人似我痴,谁人笑我愚,谁人骂我憨,谁人议我逆。他人不知痴,他人不笑自己,他人骂己而已,他人都是忤逆!娇娥区区良妓,娇娥命里无欲,娇娥盼君来遇,娇娥只愿随去。红妆下埋哭泣,丝衫遮掩伤迹,躯中藏着委屈,心里悲大于喜!”

王林还算喜欢这种民间小调,他也听过原版的《娇娥娘》,以及查阅过这个曲子当中的隐藏故事。

但是,比起书中的介绍和解释,王林更觉得眼前之人才是最懂这首曲调的知音,他不仅唱出故事中的主角心理,还唱出了一位无法改变现实命运却又渴望命运被改写的苦命人的愿望和现实想法!

虽然这两句话并不能让大家看懂其中的始末,但听说过这首小曲小调的人,恐怕都知道后唐时期的琴女梅上雪吧!

“好苦的人啊~!”

王林也是不由的感慨,深吸一口气,再次看向了对面的流浪汉。

王林在好奇,他好奇这个人到底是谁,他是如何把《娇娥娘》吟唱出另一种愁苦的滋味的!

可对方像是没有看到对面的王林和刘义似得,依旧低头雕刻着木娃娃,手中的刻刀上下翻飞,熟练的技术和专心的定力,让王林佩服不已。

当一个半尺多长的木娃娃成型之后,王林这才看到了葛二所说的艺术品!

那是一个舞弄丝纱的仙女模样的木娃娃,从上到下穿着得体,腰肢细腻身材曼妙,手中舞起的丝纱好似会飞的溪水一般,飘柔又灵动!

还有那仙女的模样,五官精致万里挑一,头上似双蝶展翅的扎头可爱至极,宛如真正的仙女在为心上人舞蹈!

最神的还不止如此,王林此刻看到的木娃娃,仿佛还有一种极其诡异的错觉感。因为他总觉得那不是一个木雕,而是真正被定格的女孩!

“妙,太妙了~!要不是亲眼得见,我还以为葛二夸得没边了呢!”

举着手机帮赵青松记录这一切的老刘,此刻也忍不住赞叹了起来,他的眼中也再没了对流浪汉的嫌弃,取而替换的只有无比的尊敬和佩服!

王林微微抬手,示意老刘别再打扰对方,随机他也深吸一口气,强压住了心里的膜拜冲动感,微微正身,端端正正的坐在流浪汉对面的椅子上,尽量的屏息凝视,等待对方雕刻下一只!

按照葛二的口述,他每天早上都会看到两只木娃娃的。而现在刚做好一只,那很明显,对方应该还会雕刻第二只木娃娃!

果不其然,就见流浪汉把刚做好的木娃娃放到了一旁,拿起另一边早就备好高度白酒,送进嘴里猛灌了几口,然后他才放下酒瓶,探手抓住雕刻桌上的剩余木料,与先前无二,再次手起刀来,开始了大展神通!

虽然已经看过一遍了,但王林就是舍不得眨眼,盯着对方专心致志,好似一个学习雕刻手法的小木匠。

老刘也找了一张椅子坐下,把录像的手机搁在一旁,调整好了角度后,也学着王林的样子,满脸敬重的看着对方。

不一会,长方形的木料再次有了人型的轮廓,但流浪汉这次哼唱的小曲,却已经不是先前那两段了,而是一曲《送夫别》!

“千百里外自不知,任他远方何事急,只看此时天下地,尺寸近前我与你。夫携衣物顾身体,妻留家中仍惦记,结发多年未曾别,因君之故要离域!情义虽重家亦重,难舍难分两心系,朝披夫肩将要去,不知哪时团圆聚。刻钟似长实则短,妻有万字无时念,言多总要归一句,夫去平安回时全!”

这次的曲调当中没有了太多伤感,音律陡然充满了担心和挂念,以及更多的提醒和叮嘱。

虽说这首曲调更像是送别之前的最后嘱咐,但王林听来,却最为实情毕露。

而且,听着听着,王林的眼前就开始了迷离,他仿佛看到几个小时之前,他与老刘和赵青松离开古宝堂时,柳姑娘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的车子远去的画面。

尤其是柳姑娘的眼中,充满了担心和舍不得,还有一丝丝不愿任由王林离开的小自私。

好在这曲小调没唱多久,当流浪汉那沙哑的嗓音停止时,王林的眼角处留下了一滴泪水,而他的出神,也到此为止了!

老刘也觉得流浪汉的哼唱触动了自己的内心,只是他这个人没有王林那么柔情、也没有王林那么复杂的多愁善感,所以老刘此刻还算好点,并且适时的伸手入怀,打上衣的内兜里摸出一包纸巾,递给了王林。

“谢谢!”

王林苦涩的一笑,接过纸巾,抽出一张擦了擦眼角。

可不成想,王林的谢字刚落,对面那个流浪汉却搭了茬。

“你...欠着谁呢?”

流浪汉说话时,还是那种沙哑的嗓音,可短短的几个字,却给王林一种对方在质问他的感觉,不由的让王林悚然一惊,下意识的站了起来。

王林也不知道自己为啥就会对被对方的一句话吓到,可此时的他,根本就没有往这方面想,而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了一句:“我未婚妻!我欠她的!”

“呵呵,不止吧!”

用极为难听的嗓音说了这么一句,流浪汉居然再次哼唱了起来。

“似影似重形,似人似亲情,似己似旁君,似兄似弟仲。树上摘红桃,花下捉草虫,水中摸泥鳅,屋外吃月饼。棍棒皆尝受,刀枪共持手,酒后相拥泣,转天再重去!死生双契阔,与子定成说,携子之君手,与子同偕老!”

听完这段,王林本能的转头看向刘义,谁知老刘听完以后,居然莫名其妙的一脸茫然。

王林只好尴尬地转回头,对流浪汉道:“前辈,这傻叉听不懂,不过您说的没错,我边上的这位,就是比我亲哥还亲的好兄弟!”

文言文老刘不懂,可白话他听的明白呀,这时他也恍然了,呵呵一笑,拍了拍王林的肩膀,“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携子之手与子偕老!就是不知道与子成说有没有可能!”

王林笑道:“如果你能娶上媳妇,那咱俩有了孩子,同为男孩做兄弟,都是女孩做姐妹,如果一男一女,那就要看当男孩的本事了!”

老刘翻了个白眼:“合着你还是不同意呗!”

王林耸肩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儿女自有儿女情!再说了,你现在可还没着落呢!”

这时,就听对过的流浪汉说道:“至少你们都是有心人!让人羡慕啊!”

王林见他手里的第二个木雕已经完工,这才意识到刚才说话没注意人家手里头的活,好在对方已经忙完了,就连忙抱拳拱手道:“还不知前辈尊姓大名!”

“大名?呵呵,早就忘了!”

流浪汉怪笑了一声,笑声不仅沙哑难听,而且话中还透着一股沧桑。

但他话音之后,就见他拿起刚才剩的那半瓶高度白酒,仰头喝光以后,这才放下了酒瓶,又说了一句:“但北城后巷的老熟人,都叫我醉木头!”

闻听此言,老刘浑身一抖,惊呼道:“你就是穆承材?”

穆承材歪了歪脖子,虽然额前过长打绺的头发挡住了他的表情,但他脖子的扭动,还是表现出一种思考和回忆的样子。

而好久之后,穆承材才回答道:“穆承材?好像是吧,我有时也记得自己姓穆!但时间太久了,之前认识我的人也很少叫我的名字,要不是你这一提醒,我还忘了呢!”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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