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唐宗明这一次依旧自然没有气力回答他的话,半晌,眼皮微动,眼珠子似乎是在底下转动,很是费力的翻起眼皮,虚掩着缝隙,尚能看见瞳孔失神,他只抬眼看了宋寒书一眼,但也仅有一眼,很快就重新闭上了。
虽然只有一眼,但是他眸子里一闪而过的情绪,宋寒书还是捕捉到了——不屑,怜悯,同情,复杂。
也有其他没能看懂的情绪,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并没有他所想象中的生气,但宋寒书只是嗤笑了一声,心里并不在意。
他玩味道:“不过呢,你手指上的那个刑法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我还给它取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千斤坠”,一根根砸烂一个人的手指,绽放如血花,自此沦为一个废人。你是人族求和使者,一身书香门第之气,想必是个年轻文官,这辈子都不能握笔,对于你来说,应该是特别痛苦的事情吧。”
“可我这个人没别的爱好,唯独就喜欢看你们人族跪在我的脚下痛哭流涕。”
宋寒书笑得腼腆,俨然一副不谙世事的世家小公子,是的,那便是符合少年郎这个年纪的腼腆,可他眼底却异常凉薄,笑意不达眼底,似乎有火光在眸底摇曳,是翻天覆地的仇恨,仇恨浸染着毒药,带着莫大的绝望,时间一长,便酿成了一坛病态般的折磨,如同一坛烈酒,洒在伤口,痛彻心扉,难以治愈,既折磨本身,亦折磨别人。
“除了陛下,我便是这里唯一的主人,不管你以前身份有多尊贵,吃穿有多么精细,遇上我,都是你该受着的,都是你们欠我的。”
宋寒书神情自若,轻描淡写的说出这番话,只是最后那句却像是夹杂了太多说不清的故事与辛酸,声线逐渐变得黯淡,仿若在黑暗中燃尽了的一缕烛火,灰烟殆尽,他身影纤长,直坠于滴着红烛的蜡油,杀意波动,窗外似有惊鸟飞跃长空,却被一片阴影笼罩,突如其来,被猎食者彻底地猎杀!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惨烈的血腥。
这个少年郎,生得那样妖孽,明明近在咫尺却像是远隔天涯,与所有人都隔着一道看不见、摸不着的屏障,残忍又冷酷得近乎薄情寡义,披风迤逦,夹带着风雪与霜华,拖曳及地,叫人竟生出一种闲情雅致的错觉,又或是镌刻于壁画的圣者,沉默又死气,只专注于人的生死一线间。
“眼下你终究也只是个低微的阶下囚,你的小命我虽是动不了,可在这世上,我宋寒书这里有千万种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活法,陛下虽然让我留你性命,可没说你到时候没这个本事,挨不过我的手段,自尽于水牢炼狱间,那这可就不关我事了。”
“说到底。”少年郎嗤笑一声,居高临下,用眼神斜视他,冰冷刺骨,凉薄开口:“谁让你生来就是个人族。”
此刻,他笑起来有些残忍又病态:“这些,本就是你们人族欠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