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矜素手微扬,轻轻的将耳边被风吹落的一缕青丝捋到耳后,眼里一片诡谲,变幻莫测。
宽大的袖袍上绣着凤纹,凤凰金丝赤尾,周身涌动着红色的火焰,凤眼泣血,展翅欲飞,寓意着是涅盘重生。
灰暗的天气里,雨声和雷声混杂着辨别不清的欢呼声,狭窄的街道密密麻麻堵满了宫人,无论是骑着马腰间别着弯刀的侍卫,还是提着灯笼的绿衣侍女,他们皆一声不吭的低着头静立在瓢泼大雨里,神色呆泄,听后差遣。
每个人的脸色都极为难看,不似常人脸上该有的血色,唇色朱红,印堂铁青发黑,神情呆泄,目光无神,似乎是因为淋了雨的缘故,每一个动作都极其僵硬。
孟矜掀开珠帘,微微俯身端坐在凤辇里,用手拂弄过一缕熏香,深深的吸了一口香炉里的袅袅青烟,脸上露出一丝享受的病态感,眼神略微迷离片刻后,她面色又红润了几分,印着眉间的梅花状花钿,容颜诡异般的艳丽。
“先回宫吧。”
孟矜右手轻轻的抚上脸颊,所触碰到的肌肤皆是一片光滑紧致,不由得心情大好。
头戴着金制桃花步摇,细细碎碎的鎏苏,满头青丝绾成结鬟式,雍容华贵不显俗气。
倚靠在凤辇里,她神色略松,抬手捋平了华丽宫服上的褶皱,撑着下巴微闭着眼闭目养神。
主子一声令下,这些个麻木不仁的宫人们这才有了动作,僵硬着身体淋着瓢泼大雨抬着凤辇往回走。
领头的十几个侍卫驱使着高头大马,动作就像是垂线木偶一般僵硬又滑稽,提着灯笼的绿衣小侍女们头上本是一丝不苟的垂挂髻,被瓢泼大雨淋得散乱纠缠成一团团,看起来也是可笑的紧。
阿藜抱着长剑一跃而起,黑袍裹着纤细的腰身,如同往日一般,悄无声息的坐在了凤辇顶盖。
遮去细密的毛毛细雨,轻垂着眼帘,被雨水淋湿的头发披在两侧,宛如魅鬼,透过帘纱定定的瞧着凤辇里的华服女子,神色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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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陵城楼下,百姓们瞧着一袭赤丹衣的新司雨使,将一切的希望寄予在这个从天而降的''神''。
凹陷的眼窝充满对生的向往,长期的饥寒和病痛,甚至是面对着不断有人死去的恐惧,他们躲在狭窄的屋内,如同蝼蚁一般贪生怕死,恨不得将自己的身体蜷缩在缝隙里,可笑的以为这样便可以躲过死亡。
能够踏出那个狭窄的屋内,已然是耗尽了他们所有的勇气。
他们怕是忘记了,前不久还因为怨恨推翻了各路神仙的神坛,尤其是司雨使,在东陵最大的神坛里,供奉的正是司雨使,还有坐骑烛九阴。
司雨使神像曾经被东陵百姓们镶金带玉,骑乘着霸气侧漏的烛九阴,俯瞰着东陵城落,手持红线长铃,衣诀飘飞,欲乘风而去,栩栩如生。
却因为在东陵大难临头之时没有降至人间,驱散瘟疫,施法降雨,而被东陵百姓们狠狠的唾弃、怨恨。
他们忘了,最后一位司雨使两百年前就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