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人看来,死的人的确不是白平安,另一个人才是白平安。此刻活着的白平安正坐在饭桌旁,吃着香甜的冰糖燕窝,在庆幸自己还活着。
他长舒一口气对另一个人讲:“白平安还活着,白平安不能死,白平安死了,落叶山庄就死了。”
鲜花要有绿叶衬托,主角需要有个配角。有白平安就会有另一个人。
另一个人以同样的口气安慰活着的白平安说:“放心吧,白平安不会死。落叶山庄不会死。”
白平安凄凉地笑着说:“是呀,我死了,还会有新的白平安出现。”
他们的对话,范无救都听到了耳朵里,范无救变成透明,隐身在他们的房间里,将自己的呼吸变成春风。
春风化雨,风里的清凉化成雨滴落到屋顶,洒入花草丛,沾湿尘土飞扬的路。
白平安微笑说:“他来了。”
听到白平安的话,警惕的范无救右手握紧流削刀,时刻准备一场杀戮。可是范无救误解了白平安的话,白平安说的来者不是他,是另有其人。
另一个人说:“据说云玉龙当年为了将朱雀囚禁湖底,将流削刀作为封印的神器留在了巢湖。可他只留下了半把流削刀。”
白平安不解问:“半把流削刀?把宝刀一分为二?”
另一个人解释说:“云玉龙取走了流削刀上镶嵌的冰魄宝石,只留下了一把刀。”
此刻风雨里诡异地飘下来一块云彩,从云彩上走下来枯瘦如柴的冥河。
白平安大喜:“你果真来了,冥河兄。”
另一个人双手抱拳,大声道:“在下无名之辈,久仰水鬼冥河大名,今日一见,冥河大侠犹如仙人下凡,果真名不虚传。”
隐藏的范无救继续将自己的呼吸以及动作隐藏在这房间里的动静之中,伺机等待刀刃出鞘的机会。
冥河皱了皱鼻子,说:“这里有人。”于是他将空气中的雨滴化作冰渣凝固成飞刀将范无救包围。范无救虽然隐形,如若被利刃穿透,亦是会受伤致命的。于是范无救像微风一样逃到屋外,在如雨的飞刀中哈哈大笑:“你便是水鬼冥河吧,不错,是个难得的对手。能够杀你,或被你杀,我兴奋极了。”
不过逃走的范无救记住了白平安的对话,有落叶山庄就会有白平安。落叶山庄不死,白平安就不死,所以范无救决定杀死落叶山庄所有的人。
风雨里有锋利的飞刀落下来,范无救犹如微风般躲避开危险,先杀死一只落叶山庄的狗,又杀死两个仆人。都是一刀封喉,杀狗和杀人一样干净利落。
冥河踩着密布的乌云笼罩在落叶山庄之上,开始像猎人一样追踪自己的猎物,风雨交加中,锋利的飞刀密密麻麻。
可是这猎物太狡猾。看不到行凶者的踪迹,却发现落叶山庄有了许多被杀害的人。
落叶山庄很大,有家眷仆从二百人。范无救在冥河的阻拦下,只杀死了十几个人,便走了,他在风雨冰刀中有些饥寒,决定找个温暖的地方洗个热水澡,吃饱喝足睡一觉再来落叶山庄杀人。
这次范无救杀人有些困难,但是别人杀他更加困难。范无救又回到了那个温暖的地方,还是那位小姐的闺房,等待小姐熟睡,他也得到满足,便熟睡在小姐的床底下。
雨还在连绵不绝地淋湿在青石板上,滴落屋檐,响起悠扬的旋律。听着雨声,在有佳人的屋子里进入睡眠你会油然而生一种幸福感。任何人都有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只是一不小心走错了路,越走越错便成了不归路。浪子回头金不换,可是范无救已经无药可救,多行不义必自毙。
但人活着不就是为了幸福吗?所以一定要让自己舒服地活着。但活着真是一件辛酸的事,白欢喜与白平安在热情招待冥河大侠,表情上谈吐中生死名利无所谓,内心却惶恐不安。
白欢喜发自肺腑地感谢说:“这次多谢冥河少侠出手相助,老夫我感激不尽,我代表落叶山庄向冥河少侠敬一杯酒。”
冥河喜欢喝酒,但有要命的事就不会喝酒:“白庄主,如今大敌当前,我们要提高警惕,还是少喝酒为妙,这范无救很难对付的。”
白欢喜哈哈大笑说:“我已经飞鸽传书玄武门,玄武门掌门白玉蟾是我亲兄弟,他一定会派人来的,到时候他范无救孤身一人,怕是他自寻死路吧。”
冥河却问了一个让白欢喜不再欢喜的问题:“白庄主,到底是谁如此痛恨白平安,居然找来范无救来杀他?”
白欢喜说:“白平安是我的儿子,但不是我惟一的儿子,我娶过四个老婆,有二十个儿子,但我给我的儿子们只起了一个名字白平安。”
冥河说:“这些年来,到落叶山庄挑战的侠客不再少数,每次都生死决斗都对外声称白平安少爷重伤,但不久便痊愈又开始接受江湖侠客的战帖,我想这些年,白庄主死了不少儿子吧?”
白欢喜感叹说:“我现在只有两个儿子活着了。不过在这落叶山庄里我还有一百个义子,他们也只有一个名字,白平安。”
冥河说:“为了江湖虚名,你这是何苦?”
白欢喜说:“都怪我自己。”
冥河再问:“那这次是谁找来了范无救?”
白欢喜不再隐瞒,只好如实回答:“是拜火教。”
冥河听到拜火教这三个字,亦是吃惊道:“拜火教的教徒都是禽妖,禽妖在这世间少见,又善于飞行,常隐迹江湖,来无踪去无影。不知道平安公子如何得罪了它们?”
白欢喜说:“我捕杀了一只受伤的禽妖,夺了它的翅膀,取了它的羽衣。”
冥河说:“拜火教可不好对付。可是他们为什么亲自来?”
白欢喜说:“江湖传言,朱雀重出江湖,这拜火教现在应该是陷入了内斗之中,根本没有时间来顾及这只禽妖的生死,所以找来外人替他报仇。”
冥河说:“这只禽妖的尸体现在何处?”
白欢喜不说话,只是喝了一杯酒。
冥河却追问:“但说无妨。”
白欢喜再喝下一杯酒,吞吞吐吐地讲:“为了得到他的羽衣,我,我,我……”怕是难言,白欢喜稍作停顿,又喝下三杯酒,自鸣得意地叹息说:“我已经把他的精血吸干,为了不走漏风声,将他的尸骨烧成了灰烬。”
冥河反问说:“那你杀死它的消息怎么会走漏风声的?”
白欢喜懊悔地说:“我猜想那日受伤的应该不止那一只禽妖,应该是那只禽妖掩护了自己的同伴。”
冥河叹口气说:“如此说来,即使杀了范无救,还有拜火教的妖魔来杀你。你要自求多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