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凡还没睁开眼睛,就闻到浓浓的消毒水的味道。
能闻到,就证明还活着。
这人想死要是死不了也是一种悲哀。
死了就感觉不到疼,我的腿呀!
她勉强睁开眼睛,白墙,白窗,还有一顶微黄,又带有粽色的头发。
世朗,是他。
没错,那天是他抱着自己一路狂奔,后来就不知道了。
“世朗”
她声音很微弱,轻的只有自己听的到。
她挪动着手臂,这个疼又来了。
手刚碰到他的头发,他就醒了。
又是他那招牌微笑。
“醒了,哪里不舒服了吗?”
周凡努力摇了一下她的头。
“饿吗?”
她依旧摇着头。
世朗看着她憔悴的脸,又多了几分苍白,嘴唇干裂。
世朗拧开矿泉水,轻轻从她的后背,把她扶起。自己则做到她身后,让她的身体靠在自己的身上,拿矿泉水凑到她嘴边。
周凡却把头扭到一旁。
“喝点水”
“……”
世朗第一次与她有肢体上的接触,她好瘦,靠到自己身上,都能感觉到她的骨头。
她的脸转到一旁,锁骨更加明显。尤其显瘦。
“你想结束自己的生命。”
“嗯”
这声‘嗯’世朗听到了。
“那现在呢?”
“嗯”
“还嗯”
世朗的声音中带着微弱的责怪,用手拨了拨她脸上的头发。
她有白发,在耳朵的两旁,扎眼。
周凡闭上眼睛,不去想任何事。
“快天亮了,再睡会吧!”
世朗轻轻的把她放到床上,把头放到枕头上,尽可能的让她有个最舒服的姿势。
本以为自己从此解脱,脱离这人世间的疼痛,看样子不知道是自己阳寿未尽阎王爷不收,还是自己责任未完成,要重新体验这份疼痛。
可这疼通还真是让人受不了。
周凡皱眉,手不自主的抓紧床单。
世朗很想为她做些什么,可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她独自忍受。
世轩穿着工作服,来到周凡的病房,一双黑眸充满了疲惫。
“醒了吗?”
“嗯”世朗点了点头。
“又睡了”
“是的”说完松了一口气,走出了病。
洪羽一大早就在厨房忙活了起来。有什么能比一碗香滑美味的鱼糜粥更让人味口大开。
尝了尝味道,不咸不淡刚刚好。这是自己第一次为女人准备早饭。做的格外用心。
不过周凡的手术,做还是不做呢?做,店里少了她难免会忙些。不做又要什么时候做,早晚都要做。
空气清新的想让人一次呼吸个够,这是一种奓侈品,不是到哪都能得到的。
医院停车场的大树,为洪羽的车做着免费遮阳伞,无怨无悔的辛勤服务着。
病房楼前有棵枫树,树叶还是那么的鲜绿,一点都没有秋日的变化。
病房楼里人熙熙攘攘,穿梭个不停。
本想乘坐电梯的洪羽,被乘客用怀疑的眼神逼到了楼梯口。一步步坚难的往上爬。
三楼对一个常体重的人来说,走上来轻而易举,可对他来说是让他登上万里长城一样。
挥汉如雨,气息稳乱,扶着走廊里的墙壁的他。迈不动一步了。
他用手机拨打电话给世朗,让世朗来接他。
世朗实在看不下去了说“你要再不减肥,就真的废了。”
“说的轻巧,那有哪么容易。”他摆着他那双犹如扇子的手说。
“减肥药,减肥茶,或者抽脂减肥,你选一样。”
世朗已经要到病房门口,丢下了这句话。
“你想害死我,我才不干呢?”洪羽愤愤的迈开了他那吃苦受累的腿,朝病房的方向走去。
“醒了”
世朗微笑着,手捧着保温桶。
“嗯”
周凡看了看他,他有些不一样,头发凌乱,脸上的胡须能用肉眼清晰的看见,以前的他可从来也没有过的。
又是因为我吗?我又没让你为我做什么。
“周凡醒了。快尝尝我特意为你煮的鱼粥,保证你吃了这一次,还想吃下一次次。”
洪羽接过世朗手中的保温桶,瞪着世朗,像在说,你干嘛呢,还不给她吃,
周凡实在不想看到他们两个,把眼睛又闭上了。
不发工资给我,还偷偷研究我的内衣,连卫生巾我都没有钱买,还害我天天累的像条狗,连人身自由都没有。
变态,二百五。
“不想吃吗?”
世朗和洪羽并排站在病床前,等着她说话。
“我想出院”周凡的声音很小,很小。可声音中又透着坚定与倔犟。
“那个,你膝盖上的钢板怎么办?做手术吗?”
洪羽语气跟平常的不同,今天比较温柔。
“我要出院”周凡依旧还是那句话。
“好,出院。”洪羽说着把粥放到床头柜子上。
世朗瞪着他,一脸的怪罪。
洪羽用眼睛回瞪着他像是说,你有办法你来说。
可也不能就这么出院呀!
这不是没办法吗?
两个大男人,彻底没了辙,办了出院手续。
世朗准备扶她起来,被她拒绝了。
手拉着病床上的扶手,用尽身上所有的力气,努力做起来。
两天滴水未进的她,再加上身体上的疼痛,脸色更差。膝盖也不听话的抗议,轻轻弯了了一下,疼瞬间传达到身体的没个部位。
牛仔裤的一条裤腿不翼而飞,小腿露在外面,膝盖被纱布缠绕。这膝盖可真够意思,老想着引起人的注意。
连弯都这么痛,我要怎么下去,怎么回去。
我连死都不怕,还怕这疼痛吗?这身臭皮囊不过是具躯壳,灵魂的附体。
“还不走吗?”洪羽拿着单子,喘着粗气。
没人回应他,世朗看着周凡。
“磨磨唧唧的。”洪羽开始发起了唠噪。
周凡莫不声响的下了床,受伤的一条腿刚踩到地面,就被世朗抱了起来。大步走出了病房。
洪羽拿上保温桶,在后面追着喊“慢点。”
电梯里只有他们,世朗的眼睛深邃,像看不到的无底洞。
“你想自杀,最好别当着我的面,父母生下你,还没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你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不觉的残忍呀!你要是真死了,我们都脱不了责任,想想你叔叔会放过我们吗?”
世朗的话不是没道理,可自己的父母已经去世多年,至于叔叔,自己死了叔叔肯定难过,不过现在他有洪玲在身边,也不会难过太久吧,我选择的是被车撞,死了也是交通事故跟你们没有关系。
电梯门开了,世朗抱着她一步一步朝停车场走去。
长这么大,自己除了被叔叔抱之外,居然被这个变态抱着。
想想就一肚子的火。
“放我下来,听到没有。”周凡命令着他。
“不放,万一你又撞车了怎么办?”
世朗往边上走走,给车辆让足够的行驶距离。
“撞死你,你如意,别人可就惨了。这死胖子,怎么这么慢。”
世朗额头流着汗,伸着脖子寻找着洪羽。
“你把我放下,去找找他。”周凡挣扎着。
“别动,我看到他了。”
洪羽一路小跑,汗流浃背,满身的赘肉跟着颤抖着,今天来医院,活动量已经超过他一天的量了。
“快点你要死呀,没看到我还抱着她吗?”
世朗声音很大,又带着责怪。
洪羽打开车门,世朗把周凡放到副驾驶的后座,并系上安全带,自己又坐到了副驾驶座位上。
他后背的衬衫湿了,贴到背上,汗顺着头发往下滴到衬衫的领子上,领子像变色龙马上变了另外一种颜色。
周凡把头转向外面,不看他们狼狈不堪的样,这有一部分是自己的原因,如果不是自己他们也不会这幅模样,不过自己又何尝不是被他们整得很凄惨。
街上人来人往,青年男女手牵着手,卿卿我我不知道交谈着什么。还有男人抱着孩子,旁边女人为他们撑着太阳伞,一家三口温馨又和睦。
绿灯亮了,车继续往前前行。
“周凡,你最近在家休息,等伤好了再去上班。”洪羽转动着方向盘,两边看着说。
“不去,我罢工,什么时候发工资我什么时候上班?”
周凡看着窗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说着。
“你还没学成,工资的事还要等等。”
“我什么没学成,我比他们少做了吗?”
“我说不行就不行,没得商量。”洪羽的语气像极了裁决者,没有商量的余地。
车里一片死寂。
天天发生车祸,天天有人死,可眼前的王八蛋怎么就活的好好的,不是说老天有眼,怎么就开眼呢?也让这该死的胖子受点罪。才对得起我们这些穷人,周凡的想法很毒辣,还不是被他逼的。
樱树郁郁葱葱,枝繁叶茂,给房屋遮阴,为人们带来了阴凉。树下的孩子你追我赶,欢快的做着游戏,脸上充满了欢笑,像一个个小天使。
我的孩子不比他们每一个差,甚至更出色。
楠楠很小就很体贴,天气热知道拿毛巾给我擦汗,自己的袜子自己洗。每次和陆军吵架天天总是帮着我,我有两个贴心的小棉袄,让人羡慕不已。
现在的我,孤零零一人,不能回国,想死死不了,还被俩王八蛋欺负,周凡的眼睛模糊了。
车在‘家’门口停了下来,周凡敢忙把眼泪擦干。
世朗把她她抱了下来,轻轻放在地上,扶着她。
“你哭了。”他的声音不高,流露着一丝不舍。
“我没有。”
“别在意洪羽的话,他那个人就是喜欢口是心非,有的时候说话还不经过大脑。”
周凡的一只脚刚要迈进房屋,又停下了。
我在这举目无亲的异国他乡,现在又要开始我的痛苦生活,我只要迈进去,就受他们的控制,可我又能去哪?我还想着有朝一日能够接陆香和婆婆他们走出大山,领养一个孩子,这想法就像一个遥不可及不现实的梦。
太阳越升越高,也更加的温暖,它愉快的轻吻着庭院里的每一个角落。照在周凡的腿上,身上,头发上。
不管刮风还是下雨,太阳依旧照耀着大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这是一种再正常不过的自然法则。
我既然决定要带她们走出大山,就坚持到底。
我的小命看样子,还要继续让它延续。
周凡把脚抬起迈进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