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臻森转身离开,出了医院大门,扑面而来的寒意让他有些恍惚,仿佛是一瞬间的事情,就已经到了秋天,今年比往年冷得早一些,日光也不再浓烈。
他拉了拉身上淡薄的外套,坐进了旁边停靠着的车里,车窗一关,让人窒息的压抑感扑面而来,他咬着牙关紧紧地捏着方向盘,在张芮出来之前驱车离开了医院。
在无人的街道上前行,正午的阳光暖软,海市算不得正儿八经的南方,却距离北方有些距离,虽然和山城的湿冷比起来干燥很多,可是海市独有的妖风吹得人头脑昏聩。
陆臻森生在海市长在海市,除了出去求学的那几年,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海市,海市于他而言应该是很熟悉的地方,可是此时此刻,他驱车去到江边,看着被风吹得皱起的江面,看着那些拍打着岸边礁石的浪花,他还是迷茫。
生出这种迷茫来,这让他很是挫败。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他也不应该有这种感觉,为了一个沈清悠值得吗?
陆臻森在心里问自己,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垂在身侧的手握着拳头,他的头发被吹得凌乱不堪,看上去没了陆总的冰冷硬挺的模样。
骆婕出现在他的身边时,他才堪堪地回过神来瞥了骆婕一眼,骆婕将被风吹得凌乱的头发别在耳后,侧头看着陆臻森。
“陆总觉得海市这个地方怎么样?”骆婕莫名其妙地提问。
陆臻森蹙眉,望着江对面的繁华,沉默良久吭哧一声,“不怎么样。”
骆婕啧了一声,在后面的长椅上坐下,高跟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地面,“是啊,在你们看来,海市不怎么样,对你们来说,海市就是海市,而对我们这种人来说,海市是交不完的房租,是朝九晚五的疲惫不堪,对你们而言,海市看上去和别的地方没什么差距,你们在任何地方都可以纸醉金迷,而我们,只配早早的起床,去街头巷尾的早餐铺吃点儿油条或者清粥。”
骆婕轻声说着,说着说着就笑了,她抬头看向陆臻森,“陆总是不是还没有尝过我们普通人尝过的味道?你们肯定没有吃过五点钟的油条和零点的烧烤吧?”
陆臻森眉头紧锁,不解地看向她,“你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吗?”
骆婕耸了耸肩,“没什么意义,我就是想说,其实你和沈清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说着骆婕停顿下来,她看着陆臻森紧握拳头脸色阴沉,看着陆臻森侧头看向波澜的江面。
“沈清悠她是一个好女孩,她积极乐观,快乐向上,可是人无完人,她也急功近利,她也会争风吃醋,想必陆总知道沈清悠的前男友肖萧吧,你觉得肖萧和沈清悠分手,仅仅是因为喜欢上了别人吗?”
如骆婕所料,陆臻森听得沈清悠的时候就会看向自己,哪怕她不愿意陆臻森是因为沈清悠而注意到自己,她没有办法,她唯一的筹码就是沈清悠。
“因为沈清悠的胡搅蛮缠,所以他们俩才分开的,肖萧是什么人啊,万花丛中过的人,他就是一个吃肉的人,遇到沈清悠,却要吃素,他怎么可能受得了?”
“如果这会儿换成周宁初跟你说这件事,肯定得说那是因为沈清悠清纯,不接受婚前的关系,可是我却明白,沈清悠不过是在吊着肖萧的胃口罢了,她已经都决定了二十二岁的时候,就把自己给肖萧,奈何肖萧自己不争气呢。”
“陆总肯定也会相信我说的,不是吗?”骆婕势在必得地表情让陆臻森有些厌恶,陆臻森打算离开,刚走没两步,就听见了骆婕依旧轻缓地声音。
“陆总,你觉得我怎么样?你不比沈清悠差,我甚至可以比沈清悠更好。”说着骆婕站起身来到了他的身前,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陆臻森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板着脸不悦地看着骆婕,“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吗?”
骆婕莞尔一笑,“我当然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不过是在追求自己喜欢的人而已,如果陆总不喜欢我,你且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人,我都可以为你变成那样的人,即便是沈清悠那样的人,我也愿意。”
“你以为你是谁?我根本就看不上你。”陆臻森脸色铁青,一双桃花眼中满满的都是寒冰利刃,骆婕早已伤得体无完肤,可她根本就不在意。
骆婕继续笑着,眼角隐隐有泪意渗出,她不动声色地抹去,“我知道陆总看不上我,不过我觉得陆总其实需要一个更听话的床伴,不是吗?”说着她上前了一步,修长的手指攀上了陆臻森的肩膀,被陆臻森毫不留情的避开她也毫不在意,只是整个人都靠在了陆臻森的身上。
“陆总需要一个好控制的床伴,我又正好喜欢陆总,这不是两全的事情吗?我总好过沈清悠那种只看上了你的钱的人,不是吗?”骆婕声音轻缓,呵气如兰般,热气全部喷洒在了陆臻森的耳朵上。
陆臻森拉着骆婕往后甩去,骆婕脚下不稳往后退了几步,稳住身形自己已经站在了阶梯地边缘,她扶着栏杆有些惊愕地看着陆臻森。
她对自身条件很有信心,在海市沉浮这么久,她更是明白自己要怎么做能够得到那些有钱人的芳心,她步步为营的给自己打基础,结果第一次出征,就落败。
还是输给了一个她从来都不屑的沈清悠。
不甘心和怨怼,在心里发酵。
“陆总就这么念着沈清悠的好吗?你就完全看不到我的存在吗?至少我心里从来不曾有过一个人,你……”
“因为你心里不会有任何人。”陆臻森看着骆婕,冷冷地说道。
骆婕怔然,愣愣地看着陆臻森,不明白陆臻森这是什么意思。
陆臻森取出手帕擦了擦被骆婕刚才摸过的肩膀,方才开口淡淡的说道:“骆婕,你口口声声说着喜欢我,是真的喜欢吗?”
“我……”
“你只是想要傍着我在海市生根而已,你这样的女人,我见多了,为了往上爬可以不择手段,对你们而言,只要有一点儿机会,即便是将昔日好友踩在脚下,你们也不会有一点儿顾虑,不是吗?”陆臻森声音似利剑,狠狠地扎在了骆婕的心口上。
骆婕没有办法反驳,因为陆臻森所言没有半句虚假,她确实是这样的想法。
骆婕捏着拳头不说话,陆臻森亦是不说话,狂风吹乱他们的头发,扬起衣角,骆婕的手紧紧地抓着栏杆,泪水在她的眸子里聚集,最后落下。
陆臻森转过身去不看骆婕,他一步一步走远,只留给了骆婕一个决绝的背影,骆婕很想追上去,可她的脚仿佛有千斤重,她迈不开步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陆臻森离开。
直到陆臻森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她才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及膝的短裙遮不住她腿上的淤青,她狠极了那些黑暗里生根发芽的东西,她咬着牙狠狠地拧着自己的腿,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减轻她心中的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旁边传来了一声吊儿郎当的口哨声,她深吸了口气撑着地面站起身来,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下巴就被来人给捏住了。
“骆婕,可以啊你,现在学会背着我搞手段了是不是?”男人生得尖嘴猴腮一副精明相,一双眼睛浑浊中夹杂着世俗的欲望。
骆婕拍开了男人的挟制,拿过包取出了五百块钱,“这些钱你拿着,不许再来找我了。”
“哟,长本事了是不是?骆婕你可别忘了,是我妈忘了你二十多年,现在你翅膀硬了就不承认了是不是?你别忘了,你养母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你是不是希望你养母去死啊?”男人阴测测地质问道。
“那就去死好了。”
“啪”的一声,骆婕的脸歪到了旁边去,她伸手揉了揉火辣辣的脸颊,转身恶狠狠地瞪着男人,男人毫不在意,一把揪住了她的头发。
男人靠近了骆婕几分,“骆婕,我特么告诉你,你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你多干净吗?你以为你现在名牌大学毕业,有份体面的工作就可以避开那个肮脏杂乱的小屋吗?我告诉你,不可能,你永远都是骆婕,都是山窝里的野鸡,变不成凤凰。”
男人甩开了骆婕,骆婕跌坐在地上,额头还撞在了栏杆上,男人吐了口唾沫,说了句他过几天再来,这才离开。
风更加的肆虐起来,骆婕的手机铃声响起,她掏出手机看了看,发现是边姚姚打来的电话,深吸了口气方才接通。
“姚姚,有什么事吗?”
“骆婕,我过几天终于可以去找你们了,我实在是太开心了,到时候你可得和清悠请假一起陪我玩儿啊。”边姚姚乐呵呵地在那边说着,完全没有注意到骆婕的不对劲。
挂了电话后,骆婕颓然的垂下手,还没将手机收起来,就收到了辞退短信,还有这一个月的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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