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稍微向前一点,等在偏厅的张卿听到外边传来人声,于是顺着窗户缝向外看去。
五个一看就是军人的大汉被一个仆人请到了旁边的一间房中,张卿猜测这应该是某位大人的亲随。五人一言不发的跟着仆人进入其中,看他们一身精干的军旅气息,八成就是都督吴定的人。
之后的一会儿,连续来了两拨人。前一波只有两人,青袍快靴雁翎刀,打扮和张卿所见的官府众人都不相同,倒是跟张善逸记忆中见过几次的惠南府控武司百户的装扮类似。而后一波人就不少了,乌乌泱泱的近二十人,而且纪律远不似那五位行动划一的军人。打扮上不仅有文有武,还在低声说笑。
他们都被带到了不同的房中休息,且还安排了小厮在门外侍候。等到人都进了屋子,没有什么好看的时候,张卿回到座位上,他知道大人们已然到齐,马上就轮到他出场了。一边轻抚身侧的入祸刀,一边思考着待会儿可能面临的问题。
不一时,张卿又听到了脚步声,粗重的声音应该是不通武艺的仆人前来。对方停在张卿的门外,轻敲房门。
张卿知道应该是唤自己上堂的时候了,于是站起身来,整了整衣服,上前将门打开。果然,门外的仆人恭谨说道:“张公子,州主大人有请。”
张卿微微点头,跟着仆人向外走去。他所在的位置最为靠里,因此要路过另外三帮人的房外。前两伙的房门都闭着,唯独最后一伙由于人数众多,特地安排了一个大型的偏厅。此时厅门正半掩着,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其中人声嘈杂,张卿就扫了一眼房内。
“嗯?”粗略的一眼,让张卿皱起了眉头,因为刚刚快速扫过,他看到屋中有五六人坐着,其他人则分立周围。本来人数不少,可是不知为何,他一眼就看到了一个坐在角落的人。
这是坐着的人中,唯一一个穿便服的人,此人长相不说特别醒目,五官平平,只能算是仪表周正,年龄三十出头的样子,脸上最引人注目的是两条剑眉。但是他哪怕只是坐在那里,就让人不由自主的去关注他。在一群人中,第一眼看到的也是他。
不过张卿只是从门口路过,没有时间去仔细观察,他虽然也注意到了这个男人,可是让张卿疑惑地并不是他,而是站在他身后的另外一人。由于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屋内已经点上了灯,而人员一多,就造成了屋中光影交错。在男人身后有另一人站在影中,看不清面貌,但身形动作却让张卿有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他随着仆人向正厅走去,脑中还在回想那种熟悉感,可惜线索太少,实在想不起在哪见过。等到了正堂门口,看到冷峪河在外等他,张卿只好收束心神,上前行礼。这几天他也见过一次这位州主大人最信任的手下,从短暂的交往来看,冷师爷是个八面玲珑,让人如沐春风的人。
哪怕白卢二人跟张卿关系很好,但总有一些马虎大意,不拘小节,有时候会无意识的做出一些不在意他人感受的事情。在这方面冷师爷就做得很好,能够敏锐地发现对方的不快,并迅速改变自己的态度,可谓是人情通达。哪怕张卿只有他见了一面,也有了很大的好感。
“张公子,州主大人请你上堂述说惠南之事,堂上还有监察使钱大人、都督吴大人和控武司副千户唐大人,特别是钱大人,他可能有不少问题要问,你要仔细回答。”冷峪河在旁嘱咐道。
联想到之前白大哥跟他说的钱毅与州主不和,现在在听到冷师爷专门把钱大人点出来,张卿马上就明白了这次上堂最大的困难点就在钱毅身上,只要能应付好他的问题,自己的话就能得到认可。
张卿点头表示明白,然后随着冷师爷进入堂中。
这时白辉夜正好说完,他看向进来的张卿,微微颔首示意,让他不要紧张。张卿站在堂下,看着上首坐着的四位大人。
州主刘亮早先见过,此时精神勃发,好似战斗力全开的样子。坐在他对面的冷面中年人大概就是巡查使钱毅,正上下打量着张卿。州主下手是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大汉,这次属于非正式会面,所以不用穿正式官服。他不像上面二位穿着合身长袍,反而是一身劲装,瞪着大眼盯着张卿,好像随时都要与人动手的样子。
至于最后一人,也是一身青袍快靴,应该就是那位唐副千户,不过他并没有看张卿,反而是低着头打量着自己的双手,好像想要看出一朵花似的。
“草民张卿见过四位大人,给四位大人请安。”几个位高权重者的注目还是挺有压力的,不过一来张卿小小的身体之中有着一个成年人的灵魂,二来深受现代人人平等的思想影响,更何况大场面的外神之战都见识过了,所以并没有在几位大人的威压之下露怯,而是不亢不卑的向他们问好。
“张卿?既然知道自己是草民,为何不跪?”果然,看到自己的气势没有压到张卿,钱毅抢先开口在身份上说事。
张卿眉头微皱,他实在不想去跪这帮家伙,而且之前师父也说,自己不必去跪任何人。可是现在对方非要拿这个说事,他也没什么好办法。不过此时张卿有州主护着,刘亮直接说道:“钱大人,这小子出身草野,兼且年龄幼小,礼数有些不周也是正常的很,您何必与他一般见识呢?还是先询问于他吧,正事要紧。”
毕竟张卿这时候算是他的人,如果被钱毅一句话说跪了,自己这边的气势如虹就要被打落一些,因此刘亮要维护张卿。他本以为礼派出身的钱毅还会和他争执两句,毕竟他以前也不是没在这方面与对方做过口舌之争。但没想到钱大人只是点了点头,就轻轻放过了。
刘亮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既然没有旁生枝节,就还是按照计划开始询问张卿。这些内容张卿早就说过无数遍了,因此对答如流。亭河帮众如何入侵张府,杀害张氏全家,他如何逃得性命返回惠南,怎么遇上白辉夜大战亭河帮二长老,最后水匪围杀被外神之战打断等等都一一说明。
“钱大人,你觉得张卿的证言如何?可有什么想问的?”刘亮笑吟吟的说道。
确实,张卿讲的事情因果分明、条理清晰,实在不像是被随便编出来的。更兼且还与可以证明的事情例如张家灭门、亭河遇袭等完全符合,其中不少事情白辉夜也能证明,因此可信度极高。
钱毅沉吟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呵呵,不错不错,这个故事果然讲得不错。刘大人啊,这个小子你可以好好培养一下,将来当个说书人肯定大有前途。”
刘亮一愣,这钱毅是想干嘛?这么丝丝入扣的案情,还有不少证据在手,他竟然直接全盘否认?这是要撕破脸么?
“白侍卫,”不等刘亮开口,钱毅转而去问白辉夜,“你说有账册副本,现在何处啊?”
众人没想到他竟然会主动提出要看账册,要知道这种证据拿出来就能给亭河帮重重一击,钱毅应该回避才是,可是现在却直接提起,难道他已经知道了账册被毁的消息?
不过既然说到这里,白辉夜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回禀钱大人,账册当时由卑职贴身保管,但由于两位外神突然出现,卑职无法对抗,结果被洗情菩萨毁掉了。”
“哦,这么说就是没有账册了,”钱毅收起笑容,“所以除了这个所谓的人证,就再没有半点证据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