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娑的树影里,夜风徐徐,吹拂人面,却有种战栗的阴森感,各种雨林生物,躲在暗黑里,发出又轻又碎的尖叫声。
灌木丛中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是又高又瘦,完美融于夜色的男人,在拖着死猪一样的冷洋往海岛另一面,也就是别墅那面而去。
海平面上升地快,下降也一样快,暴风雨一停,海水就缓缓却持续地褪却,原本被淹没的独栋别墅那面,也渐渐显出原来的容貌。
虽然经海水浸泡,已经面目可憎,但那是他们所有人最初,也最美好的原来。
…………
雨林深处,还有一场追逐仍然持续不休,背着白洛雅狂奔的温靖宁,眼睛几乎全被汗水淹没,唯一能坚持往前的动力,是白洛雅一直在他耳边轻声细语地指路。
哪怕不择手段得到了白洛雅的身体,让她终于正眼看他,这开头坏地一塌糊涂,可只要过程中,他坚持不懈地对她好,对她掏心掏肺,为她奋不顾身,冷冻的冰雪也能在他怀里捂热,化为一滩温柔的细水。
而终于追到他们的另一批海狼,已经不复志在必得的悠哉,发出一声声暴躁的嚎叫,像是要阻止他们继续往前奔。
明明雨林尽头,已经近在咫尺,再往前一步,转个弯,就可以到他们原来居住的别墅那面,而一般来岛的船只,也会在哪里停靠,到时大不了躲躲藏藏个几天,救援队一定会在停靠点的沙滩前出现。
总之,希望就在眼前,岂是你们这群畜生,几声威胁就可以吓退的!
这样想着,温靖宁嘴角上挑,憨厚地笑了,沉重如绑了几袋沙包的腿脚,好像再次有了力量,催促他加快速度,往希望前行。
临到一颗歪脖子树跟前,原本紧追不舍的海狼却停在一米远的地方,止步不前,只是竖瞳阴森,冷冷盯着他们,完全放弃了追捕。
??“这是怎么了?它们怎么不追了?”趴在他背上,有余力开口的白洛雅,不解地问到。
“管他怎么了,”温靖宁托着她,往上颠了颠,引地她一阵惊呼,他却坏笑一声,“既然他们不追,那我们就算是胜利,就是成功脱险了。”
“过几天,你爸要是,”顿了顿,他继续从喉咙里发出完全不符合他憨厚容貌的坏笑,“咱岳父大人要是亲自带游轮来接我们,你一定要在他面前美言,多说说我的好,好让他接受我们在一起的事实啊。”
白洛雅低下头,碎发遮掩下的脸部轮廓,看不清表情,只是声音有种阴阳怪气的茫然,“那你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别说一个问题,哪怕十个一百个,我都愿意一一为我未来的媳妇大人,细细道来。”
“呵呵呵,”背上的女人低笑,尽管温靖宁已经累地脚灌如铅,可她不提要下,他就不敢把她放下背,“你说,被你为了拖延海狼追捕我们的时间,半路上绊倒停留的白芷一行人,现在有没有被狼群分食地一干二净?”
“呵呵……”温靖宁却是明显的干笑,“应该不会那么惨吧,只是把他们绊倒,暂时让他们拖延了一点时间,他们又不是木头,跑不过狼群,总会藏吧。”
“是啊,”白洛雅低低地叹息,“即使死了,也是他们自己不争气。”
而随着她的话刚落音,海水尽褪的沙滩前方,那栋白顶玻璃墙的别墅,也渐渐浮现在眼前,虽然破败潮湿许多,但却散发着暖亮的微光,吸引他们重新入住。
“去吗?”温靖宁复又狗腿地征求她的意见。
“当然去。”白洛雅瞬间拍板定锤。
而距此前一个小时,本来以为必死无疑的白芷一行人,眼看着精瘦的雌狼,步履矫健,獠牙低垂,利爪浮现,迈着近乎优雅却更嗜血的猫步,带着一群雄狼,将她们彻底包围后,眼睛都认命地闭上了。
要是一只雌狼,白芷还敢拼上一拼,可这是一群,而且她还要护着羸弱的梁笙晴,夜色和环境,又是海狼熟悉的,可谓天时地利人和,它们都占了,她还费力去斗地遍体鳞伤,再当狼点心,是找虐吗!
雌狼一见她闭眼,就更近了几步,硕大的狼头低垂,在她素白的脸上投下可怖的阴影,连她身边的梁笙晴都以为她死定了,不禁绝望地哭出了声。
可下一秒,白芷感觉到脸上微微湿润,是雌狼在温柔地舔舐她的脸,狼舌上尖锐的倒刺,因为刻意的舒缓,轻轻摩擦在脸上,反而有种舒适的按摩感。
白芷睁开眼睛,对上雌狼柔软善意的竖瞳,瞬间明白了。
这是她之前去狼洞偷干燥枝叶时,打过交道的那头雌狼啊!
而她抬眼,望向四周,这一头头雄狼,看上去雄壮,实则颈上白毛微灰,是刚刚成年的标志,此时严密围着她们,竖瞳天真,正好奇地打量着她们。
“你们不准备吃我们了?”明知听不懂,白芷却忍不住以极人性化的态度对待它们,实在是因为它们的灵性太高了。
雌狼却出乎意料地点点头,面朝着她,俯下了身。
白芷不解,和错愕的梁笙晴对视一眼,心底却隐隐明白了什么,“你是要我上你的背,带我去个地方?”
雌狼越发俯低了身,只是抬起那双湿润温柔的竖瞳,赞许一样看着她。
白芷再不耽搁,原地一个跳跃,就利落地跳上了雌狼的背,那背看上去陡峭,可毛发厚实,坐上去却又稳又温暖。
梁笙晴也在她的帮助下,小心翼翼上了一只刚成年,较温顺的雄狼后背,被它稳稳驮着,再联想前几分钟的处境,竟有种从地狱飞升到天堂的兴奋感。
接着,这只十狼两女的队伍,就在雌狼有条不絮的带领下,沿着原路开始返回,看那方向,是泽漆藏身的那颗乔木。
坐在海狼平稳的背上,速度快了不止一度,只是几分钟就到了那颗乔木树前。
依旧是十只海狼成包围状,围着那颗乔木,静静又好奇地站立着。
白芷心里隐隐有些担心,下了狼背,就飞快冲过去,近了这另一批海狼面前,才晓得唐突了,“对不起啊,打扰你们了,麻烦请让一让。”
这是一批成年已久的雄性海狼,脖颈上的白毛根根林立,银针一样尖锐,此时看到只有白芷和梁笙晴,却小狗一样温顺地自动让开包围圈,任白芷走到了中心。
中心正是白芷担心着的泽漆,静静躺在干燥枝叶铺就而成的床上,除了那只被温靖宁打断的左腿,曲折地成别扭的形状弯着,其他毫发无损,只是桃花一样妖娆的眸子紧闭,整张俊脸黯淡无光。
“没想到泽漆没有被凶恶的海狼伤害,却被视如同伴的温靖宁,彻底害断了一条腿,”梁笙晴忍着心疼,叹息一声,“果然如顾余念所言,最可怕的从来都是人心。”
白芷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就俯身去摸泽漆的额头,微微发烫,想是发烧了。
她拧着眉,又小心翼翼去摸他左腿折断的弧度,心疼又愤怒,接过梁笙晴递过来的树枝,她从衣摆利落撕下长长一圈布条,也好在她衣服够大,顺着断裂的骨缝处接好骨,用树枝固定地紧紧地,再用布条一圈圈绑好。
搞定这一切,她已经满头大汗,梁笙晴体贴地从口袋里掏出为她专属的手帕,避过她来接的手,自顾自地为她拭尽汗珠。
白芷任她擦拭,忍不住笑了,“你有点像给做完手术的外科大夫擦汗的护士。”
梁笙晴勉强笑笑,嘴唇却发着抖。
她不解,顺着梁笙晴的视线看去,就见四周已经围满了海狼,全都睁着闪闪的竖瞳盯视他们。
而一只纯白的头狼,在夜色里发出明亮的光,从茂密的灌木丛中走出来,带着桀骜不驯的声势,一步步走到她们面前,身后却跟了一串奶萌萌,小声嗷嗷叫的狼崽们。
像是整座海岛的海狼都聚齐在了这里,朝圣一样整齐,齐刷刷用那双冰冷无机质的竖瞳,打量食物一样审视她们。
白芷也有些心惊,直到那头雌狼,从狼群中越众而出,像个迎接王的狼后,狼蹄迈出高傲冷酷的步伐,与那只别具一格的头狼交颈而碰,似是亲吻,又伏低狼头去舔舐那群小狼崽的乱毛,后回头冲她,露出湿润温柔的瞳色。
头狼也跟着睨了她们一眼,尊贵的头颅高傲地扬起,对月长嚎,发出响亮到直冲云霄的吼声,天顶阴沉冷白的圆月都闪躲着,躲进了云层里。
而层层包围她们的狼群让开一条笔直的道,直通雨林尽头,再往前走几步远眺,就可以见到白顶玻璃的独栋别墅,发出柔和暖黄的光芒,指引着她们回归。
她便彻底放了心,俯下身,由梁笙晴帮着,将昏迷不醒的泽漆背上背,最后冲那头忙着照顾调皮小狼崽们的雌狼,眨了眨眼,以作告别,便顺着狼群让开的道路,走进了雨林尽头,走向了那座生死不明的独栋别墅。
不过,也好在她这几日,上树爬山锻炼了体格,背着一个泽漆,也最多只是有些气喘,再加上梁笙晴在一旁分担着压力,她想,他们一行三人可以坚持到达别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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