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向前的猜想错了。
张敬民刚到单位,就接到组织部的电话,要他们派人去领文件。他急问:“什么文件?”回答说:“你们办公室主任任免文件。”他追问:“是贺国荣的吗?”回答说:“不是,是姓李的。”
张敬民重复问一遍,对方干脆念一遍文件:“任命李志权同志为水利局办公室主任,免去简存余通知的水利局办公室主任职务。”
张敬民眉毛紧皱,没有派人去,他要亲自去,要搞清楚问题出在哪儿。
李义科长在走廊上与他相遇。水利局的这个事他早有预感,车局长见到文件一定会很不舒服,跑上门来找事。见来的不是车向前而是张敬民,心里就轻松许多,张敬民资格不如车向前,他还是知识分子,闹不起来。李义在一份资料里,看到了小流域治理受到省里关注,进而带来了水资源普查,为县域经济的发展创下了坚实的基础,从而了了结了这个人。主要因为他懂行,有知识,提出来的思路有针对性。卢部长也有针对性地提出来,把组织部打造成为同样出效率的地方。
但李义不想被这个问题纠缠,找个借口说:“张局长呀,真不巧,我要赶去人事局开个会,大家都等着了。要不,我找其他同志来陪你,你也难得来一次。”
张敬民说:“我不耽搁你,就只问你一句话,我们水利局办公室主任人选问题,部里面是怎么研究的?”
李义说:“怎么好说呢?干部任免是机密呀,我不能犯错误呀。”
张敬民说:“我们明明上报的是贺国荣,而且你们也去考察过了。怎么会变成一个叫李志权的人,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李义说:“这人,是怎么回事?嗯,应该说……张局长,知道了就行了吧。对不起,我忙呢。”
张敬民急了:“为什么会这样?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李义竖起手指:“张局长,在这里说话,要轻声。你问的事,我只能告诉你这些。你说我们搞错,怎么会呢?”
看见李义要走,张敬民赶紧拉他的衣袖。
“李科长,考察结果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可是为什么换了人,这能不能作一下解释?”
李义看了看走廊,撅了撅嘴:“这很为难,第一,我没有参加具体得票情况汇总,负责具体工作的同志也绝不会告诉我,那是有纪律的。第二,虽然进行了推荐,那只是一个程序,并不是按照推荐的得票多少来确定人选,而是要全方位综合考察。第三、决定的权力不在我这里,而在会上,我只是把会议决定制成文件下发执行而已。这你都懂吧。”
张敬民紧随李义下楼:“换人总得有原因呀。”
李义道:“我不敢乱说,没经过部长办公会研究,部长没有下指令,我一个字也不敢吐露,这是铁的纪律。张副局长一定要谅解。我说能够做的,就是尽可能把你们局里的情况,考察的结果,真实地给部长汇报。”
在楼梯口,李义站住了,看着张敬民样子,说:“张副局长呀,你们局里的意见,我已经如实给领导反映过了。我还能做什么呢?”走几步,朝两头看了看,用手肘怪了张敬民一下:“我冒个险,给你透漏一点紧关节要的内容,你们推荐的这个人,只是初中文凭呢。”
张敬民道:“文凭?有这项规定吗?初中文凭不能当办公室主任?”
“小声点,”李义见有人走近,说了句,“我只能告诉你这些了,有纪律在身呢,你就谅解吧。张副局长,遇到任何人,千万千万不要说是我暴露给你的,那样的话,我就会找到……”李义做了一个嘴边吃饭,手背一抬,碗被打掉的动作,疾步走远了
李义转进了人大政协办公的那栋楼,径直爬上三楼,在楼梯转弯处,角落里躲着,要等张敬民离开。
部里面研究调李志权去水利局当办公室主任,是李红专的主意,李志权本人也打急抓,毫无选择余地。干部科是承办单位,李义不想为这个事摊上点什么责任。必须从头到尾都保持与他无干的局面。
李志权早就想离开落实办,要两个本家兄弟帮忙,及时安排了饭局,饭后玩扑克牌,还带点彩,赢家数点点,一个点五元钱,作为宵夜费。卢跃进因为家不在贵山,晚上睡觉前的几个小时有点难熬,打扑克是一种很好的消遣方式,还可以吃宵夜。四个人就玩起来了。
一天,玩着,李红专就说他从一份资料里看到,好像是西部有个省,将落实办划给人事局,连人带编制一起,组织部不再抓这项工作。问李志权又和打算。卢跃进也说他知道这个事,落实办已经完成了历史使命,这个机构没有存在必要了。一句话牵动了李志权的心弦,哭丧着脸说:“卢部长该不是要撵我走吧。”李义马上说:“怎么会,你在落实办差不多七八年了,先后为一百多个干部落实了政策。这些人都记得你,会感恩的。”李志权马上敬酒,要感谢部长的关心。卢跃进说下步吧,有机会一定考虑。
过了一个月,三李又聚在一起,干了三杯,李义就顺嘴说了水利局打报告了,要提一个姓贺的任办公室主任。李红专表面不动声色,心里早已琢磨开来,和李志权碰杯,说:“祝你早日实现愿望。”
一句话提醒李志权,给他俩斟满酒,说:“李义你是哥哥,红专你是弟弟,我们三兄弟好歹走在一起,这是上天的凑合。我的事两位一定要鼎力相助,今天和部长玩牌,无论如何要把我的事给落实了,不枉自同姓一个李字。”
李红专盯了李义看,李义推他一下:“看我做啥,这时还得你出最才行,你和老板的关系……”
李志权反手一把抓住李红专:“好老弟,你和老板是同志加弟兄,这事全靠你了。”
李红专晃了晃脑袋说:“有一个地方,不知你想不想去。”
李志权忙问:“哪里?”
李红专说:“在李义的口袋里。”
李志权一脸狐疑,看着李义。李义摸自己的口袋:“有啥呀?空空如也。”
李红专笑了:“你刚才都和我们说了。”
李义想了一阵,想起来刚才说的水利局办公室主任的事。
晚上卢跃进闻到酒味,脸绷紧了:“你们又在一起喝了。说过你们几次了,不要扭得太紧,要保持同志式的关系。”
李义说:“我们真的只是同志似的关系,在一起吃饭是很少的,一个月也就两三次。”
李红专说:“本来就在一个系统,都不说话,大家装哑巴,工作能顺利开展吗?”
李志权说:“把我们三个分开,不在一起工作,就不会天天在一起了。”
李红专说:“就不要在组织部了,呆两三年就得赶紧走。这话好像是一个领导说的。组织部不能呆长了。要么变的更傻,要么变得更狡猾。”
这话其实是卢跃进说的,李红专不明点而已。卢跃进问李志权想去哪里?李志权说:“随便部长安排。”
李义就势拐一下李红专,李红专就说了:“他想去水利局。”
卢跃进鼻腔里哼一声:“怎么?想当水利局副局长?”
李志权慌忙摇头:“我哪敢?说的是办公室主任。”
其实卢跃进心里早有放李志权出去的意思,但还是掌握着分寸,不能让他们看出来,故意说:“今天喝了酒,不谈,明天清醒了再说。”
过了一个星期,星期一上班,卢跃进先把李义叫去,叫他搞个材料。李义问什么材料。卢跃进说:“你还要装糊涂呀。”李义说:“部长是说李志权的事吧,定啦?”卢跃进说:“去吧,叫他过来。”
李志权来了,卢跃进说:“当水利局办公室主任,这是你的志愿。尽管这样,组织上有组织上的考虑。你在落实办是正股级,过去以后,提为副科级。别以为是你叔叔打招呼才这样。完全不是。任何人打招呼都不起作用,组织部有组织部的规矩。也不要自我感觉良好,认为是组织部门出去的,就可以高人一等。这些都不是,那为什么?告诉你吧,从你的调动开始,要树立一种新观念,从现在起,组织部门也要像其他经济部门一样,要参与经济建设,干部任用要从经济发展的角度着眼,要以是否有利于发展生产力为目的。我说过,向组织部门要效益,就是这个道理。”
有了部长这番话,李义办打电话通知水利局就底气十足,但面张副局长再三追问,回答着不知为什么就有点心虚了,抵挡几下,选择了三十六计里的上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