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防盗章原本说的兴高采烈, 可走着走着,倚波忽然停下脚来,呆愣的看着前面不远的地方,静瑶心中奇怪,也跟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只见有一玄色锦袍的男子,正在不远处看着她,俊眉微蹙,眼眸一如既往的寒凉。
认清了那是谁,静瑶霎时间白了脸,犹豫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迎了上去,走到近前, 僵硬着端了个礼:“奴婢见过陛下……”
宇文泓不露喜怒的嗯了一声, 上下打量她一番, 问道,“不是说病了吗?怎么还能来这里看烟花?”
而眼见着静瑶走过去乖乖端礼, 先前还存着狐疑的倚波心内顿时了然了,惊骇之下, 也只得赶紧过去行礼,“奴婢给陛下请安。”
宇文泓却连瞧都没瞧一下,视线还是稳稳停在静瑶的脸上, 在等她的回答。
原本看见他就有种莫名的心虚, 此时被他这样一问, 静瑶简直惊惧交加,赶紧跪下来解释道:“回陛下,奴婢起先是不舒服,后来身子好些了,想着太后不在福宁宫,便来看望从前的朋友……”话末,她心虚道:“请陛下明鉴。”
这也太倒霉了,她一向规规矩矩在福宁宫里乖乖当差,也就今晚开了个小差,谁能想到居然会被皇帝给发现?
况且这是除夕夜啊,他堂堂一国之君,不是该待在流云殿与宫眷们同乐的吗?怎,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心里欲哭无泪,这下好了,她糊弄太后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偷偷出来玩却被皇帝给抓了个现形,皇帝若要较起真来,这可是欺君重罪了!
静瑶魂飞了一半,先前看烟花的兴奋也一下烟消云散,浑身凉了个透底,她知道自己的回答实在勉强的很,若皇帝要跟她较真可怎么办?好不容易能重活一回,若再一命呜呼,恐怕没有还魂的好运气了吧!
一旁的倚波眼见静瑶如此紧张,顿时明白了过来,想到那日是自己主动邀请的阿淳,心里懊悔不已,赶紧也跪下来替她求情,“请陛下明鉴,妙淳从前与奴婢同住,我二人情同姐妹,自打她去了福宁宫,就再也没见过。今日她惦念奴婢,尽管身子不舒服,也还是来司苑处看望奴婢,奴婢听见此处燃放烟花,一时按耐不住,便求了她一起来看,她原本是要回福宁宫的,是奴婢一直黏缠,请陛下降罪于奴婢,饶了妙淳吧,她是无辜的。”
眼见一个一个俱都如临大敌的跟他磕头,宇文泓不由得一阵头疼。
他方才嫌宫宴沉闷,想出来走走,无意在这里瞧见了这个敢闯他梦境的小宫女,鬼使神差的就停了下来,想到宴前福寿提到她身子不适,他便随意问了一句,没想到竟把她们吓成这样。
其实方才,远远的瞧见她脸上笑意,他就明白了,她跟他一样,只是找了个借口而已。
也是,一堆不相熟的人硬要凑在一起吃团圆饭,有什么意思呢?更何况那些嫔妃还一个个使尽浑身解数的在宴间献艺,要上前给他敬酒……
大过年的,他可没想治谁的死罪。但她们这么如临大敌,有点叫他下不来台,无奈之下,他只好瞥了眼身旁的福鼎,福鼎立刻会了意,轻咳一声,道:“时候不早,流云殿的宴席也快结束了,李令人还不快回福宁宫预备着伺候太后?”
静瑶一顿,明白过来这是免罪的意思,既然她没事了,那倚波就更不用说了,两人顿时都松了口气,齐齐道了声遵命,立起身来。
两人齐齐道了声奴婢告退,正打算赶紧离开,却听见皇帝又说了一声,“等等。”
等等?
皇帝要做什么,难道改主意了?静瑶大气不敢出,却忽然听见他问,“伤好了么?”
倚波觉得这话肯定是在问静瑶,便朝她使眼色,而静瑶怔一怔,不由得抬起脸来,“陛下说什么?”
就是这个角度,那桃花眼里的一汪春水静静望着他,犹如那夜的梦境再现,他也不由得怔愣一下,而后才道:“朕是问你手上的伤口,可痊愈了?”
静瑶这才明白了,赶紧低头回道:“回陛下,手上只是一个小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她只听见皇帝在头顶上淡淡“嗯”了一声,便再没了动静,这便可以走了吧?她同倚波又道了一遍奴婢告退,见这次没再拦她,才终于放心的离开了凝翠堂。
至于依然留在原地的皇帝,刚才那个如梦的瞬间,似乎的确有许多话想问她,但被冷风一吹,又清醒了,而且这个场合也不太适合,他立在原地,眼见她越走越远。
出来透气的时候可不短了,福鼎在旁轻声提醒,“陛下,流云殿诸位娘娘们还等着您呢。”
他点了点头,往流云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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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初一,皇帝在玄极殿祭天,礼成后接受文武大臣的新春朝贺,后宫里,除过尚在禁足的贤妃,其余妃嫔也来到福宁宫拜年,福宁宫热闹一早上,到了上午,又迎来进宫朝贺的各王府女眷。
这个流程,静瑶很熟悉,因为她就曾是这些女眷当中的一员。
她无法躲避的见到了郑王妃,越王妃,以及新过门的安康王妃,那原本以为淡了的记忆,在这个时候重新涌了出来。从前惠王妃张恩珠身子不好,惠王府里许多的宴会,都由她来操持,这些人是惠王府的常客,也都是她曾经熟悉的人。
她依然跟在太后身边,听见她们跟太后亲切的话家常,谁家今年的年夜饭又添了什么新的菜式,安康王妃肚子里的孩子将会在什么时候降生之类,她脸上竭力保持着平静,心中却涌起恍如隔世的滋味,她曾是她们当中的一员,如今却见面不相识了。
她只有安静的充当着旁听者。
新春伊始,阳光正好,福宁宫正殿里被装点的喜气盈盈,一盆盆的山茶齐齐怒放,花团锦簇,染得满殿馨香。
郑王妃最会说话,张口就夸,“这花开的真好,要说还是太后会养,瞧瞧,连花都比别处的漂亮!”
越王妃附和道:“就是说啊,看起来都是名贵的,咱们这些粗人恐怕连名儿都叫不上来。”
太后呵呵笑道:“托西川路的福,这都是底下进贡上来的山茶,有十八学士,茶梅,赤丹粉霞什么的,总归有人会打理,不用自己费心,哀家也没强到哪儿去,也是个粗人罢了。”
一屋子女眷莺莺燕燕笑的欢畅,安康王妃年纪小,还没什么城府,这时候把花瞧了又瞧,眼睛忽然一亮,道:“哎,我记得惠王府里也有这样的花,不过没太后这里的多,但是惠王妃好像很会养。”
静瑶心里咯噔一声,下垂的睫毛忍不住微颤,紧接着就听越王妃纠正道:“哪是惠王妃啊,她那个身子,整天就知道吃药了,哪有那份闲心!弟妹记错了,会养花的不是她,是惠王府的陆侧妃,年前殁了的那位……”
话末猛然意识到这是在拜年,大过年的提个死人多不吉利,越王妃忙立起来,一脸惶恐的跟太后请罪,“臣妾失言了,请太后恕罪。”
太后倒没说什么,只是闻言在人群里找了找,奇怪道:“哎?怎么没瞧见惠王妃啊?”
郑王妃道:“大约惠王府里头事情多,料理起来麻烦,出门迟了些,太后也知道的,她那个身子,如今府里又没个能帮得了忙的,还得操心府里零零碎碎的事……”
太后点了点头,“那就好,我当她身子又出岔子了,人没事就好!”
谁料说曹操曹操就到,太后这边话音刚落,就见陈尚宫进来通报,“太后,惠王妃娘娘到了。”
太后颌首,“快请进来。”
须臾,就见张恩珠进到了殿中。
就算方才她们提及已经死去的自己,静瑶也还可以忍得住,可此时听见张恩珠来,却再也无法置身事外,她抬起眼眸,看向才进到殿中的女人。
做下人的私自议论主子,无论是寻常百姓家还是皇宫,这都是大忌讳,静瑶自己当了好些年的主子,很明白这个道理。
可现在她有当了一段时间的宫女,倒也挺能理解下人们了,一入宫门深似海,宫人们长年累月的得在这里生活,又不似主子们自由,真要把嘴闭上不说话,非得闷死不可。
但是理解也不能跟着去做,毕竟小心驶得万年船,虽然她刚才只听见宇文泓说了五个字,但并不想跟春梅透漏,所以她摇头道:“我进去的时候,两位主子好像已经说完了,并没听见什么关于淑妃娘娘的话。”
小小的失望刹不住春梅的话头,这丫头哦了一声,继续跟她道,“依我看呢,淑妃娘娘的好日子要来了,想当初,她与贤妃一同受的册封,位份也是相等的,论说两人该平起平坐的,但这几年贤妃一手遮天,快把她挤到角落里去了。”
在王府时,静瑶倒是也听过宫里的这些事,这位贤妃是太后娘家的族人,在宫中有太后依仗,所以行事并不算低调,加之现如今后宫无后,位分最高的就是贤淑二妃,听闻淑妃是个很温婉的人,颇有些与世无争的味道,如此一来,贤妃能顺利一手遮天,倒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她还是那个打算,别人说就说,她只听着,并不插嘴。
春梅见她闷不吭声,自己想了想,忽然眼中一亮,压低声音跟她说,“对了妙淳,你也吃过贤妃的亏对不对?其实那件事我也知道一些,那时候贤妃娘娘来禀报太后,说你娘家惹上了案子,还添油加醋的把令尊污蔑了一番,其实太后当时正为别的事烦心呢,只是随口答应了她一声,并没说就要夺了你的位分,谁知她回去后自己做主,把你从玉牒上除名,降成了宫女子,可惜外人不知道,到现在好多人还以为那是太后的旨意。”
事关李妙淳,静瑶终于来了些精神,看来春梅知道的比倚波还要多些,她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春梅对她的反应表示奇怪,“你不生气吗?吃了这么大的亏呢!”
她怔愣一下,为了表现的合乎常理,只好道,“刚开始确实难过,不过已经这么久了,左右木已成舟,再生气也没用了……我觉得现在也挺好的。”
春梅叹了口气,安慰她道:“你能看得开也好,不过你放心,现在贤妃是不得势了,方才我听见太后跟陛下提,要淑妃娘娘去乾明宫呢,看来太后已经不指望她了!淑妃娘娘人好,若是能早些诞下皇子,没准就能坐上中宫之位啦,这样咱们也都有好日子过了!”
静瑶一直默默听着,听到最后一句,忍不住提醒了春梅一句,“太后娘娘才是咱们的正主子,无论皇后由谁当,都碍不着福宁宫的,不是吗?”
春梅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口误,忙点头道,“是是,还是你说得对,幸亏这里没有外人,否则我……”
刚说到这,就听值房外面忽然响起了声音,唤道,“春梅?”
两个人俱都一惊,春梅忙开门去看,见门外喊她的竟是陈尚宫。
也不知方才的话叫陈尚宫听见没有,春梅心虚着问道:“尚宫大人有何事?”
陈尚宫冷着脸斥道:“这么清闲可是不用当差了?今日陛下还在福宁宫,还不快打起精神来!嘴上再没遮拦,仔细身上的皮!”
果然是叫人听见了!春梅吓得咕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求饶,“奴婢知罪了,还请尚宫大人开恩啊!”
陈尚宫同静瑶一样,也知道宫里头的闲话是禁不住的,尤其今日皇帝还在,弄出动静来惹来圣怒可就不好了,所以她只是阴着脸给了个警告,“今日的错我先替你记着,你长些记性,否则再有下一次,就不必在福宁宫待着了!”
春梅忙不迭的应是,陈尚宫便道,“起来吧,前头还有事呢,赶紧回茶房去!淑妃娘娘可来了!”
春梅赶紧又说了声好,匆忙回了茶房为淑妃沏茶去了,值房这里就剩了静瑶一个。
陈尚宫收起方才对春梅的冷冽,缓和着同她说,“平素少于这些碎嘴子们来往,你是好的,别叫她们给带坏了。”
话里透着拿她另眼相看的意味,静瑶倒没至于受宠若惊,规矩应了声是,陈尚宫点了点头,回到太后跟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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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妃正是得了太后的传召而来,进门瞧见宇文泓也在,心中惊讶一下,立刻恭顺的行了个大礼,“臣妾拜见陛下,拜见太后。”
宇文泓向来话少,又少与妃嫔们接触,若非陈尚宫在旁通报,他几乎要认不出来的究竟是哪个妃子,是以淑妃与他而言,几乎连个面熟都算不上的,只淡淡嗯了一声,就算回应了。
太后在旁看不过眼,心中叹息一声,温和跟淑妃说话,“快起来吧,今日天冷,一路走过来冻坏了吧?”说着又叫人赐座。
淑妃解了斗篷,在椅中坐了下来,规矩回话道:“谢太后关怀,臣妾穿得暖和,不怕冷的。”
她只坐了椅面的三分之一,上身挺直,微微前倾,是一副十分知礼的模样,面容秀美温婉,看得出也是位美人,至少外表看来,十分担得起封号的“淑”字。
然纵使这样一位温婉美人近在眼前,今上似乎也丝毫不为所动的样子,垂眸捏着腰间的玉寰,看也不看人家一眼。
太后余光瞥见儿子的模样,深觉无奈,却也不肯放弃希望,同淑妃笑道:“陛下今日不舒服,有些疲累了,加之前朝休沐,哀家便请他来歇一歇,你不必拘谨,放松些好。”
闻言只见淑妃一惊,忙问道:“不知陛下哪里不舒服?可有传过御医?”
宇文泓似乎并不打算作答的样子,太后无奈,只好自己回答道:“已经传过了,御医说是染了风寒,刚才已经去煎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