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一个好办法。但似乎是唯一的办法。
地坑中的男人对女性的憎恨创造了这个奇怪的怨洞,张正青感受到他们的怨气,也感受到了他们对那个臃肿女人的恐惧。
在他们这群人来说,那个近在咫尺的臃肿女人比那怂恿岛上人民祭献的兜帽人更可怕。他们面对着那个那女人更直观的力量,造成了无以复加的恐惧。
恐怕正是如此,七十七层重现出来的臃肿女人才如此的无可匹敌吧。
地面的水流依旧缓慢温和地流动着,夹杂着血液和脑髓。一个饿殍在不远处的下楼楼梯口不断撞击着那道无形的墙壁,散漫却又坚持。
或许是少年人的天真,先不说暂时是同一阵营的玛丽小姐,即使是邪教组织的黑梅林,张正青也不愿意出手。至少在他看来,黑梅林既没有对他下杀手,也至始至终没有体现出杀意,这似乎和其余那些视人命为草芥的邪教徒有所不同。
他可以看着无关自己的陌生人在面前死去,但却无法亲自下杀手。
返回到了四十五层。
黑梅林冷笑着问:“怎么样,把那黑鬼杀了没?”
张正青没理她,自顾自地坐在一边歇息。
“呵,我就知道你们这群人说起来比做起来厉害得多。那就都别出去了,一起在这里等死吧。”
凯文为难地说:“那可不行,我爱人在外面等我呢。”
知道了解决问题的办法,在张正青眼里一切便显得没有那么着急。只是他一直到挣扎着,希望能找到其他办法。
气氛一时僵住了。
许久之后,张正青决定还是把情况说出来。即使他能狠下心来把黑梅林解决掉,但昏迷的玛丽小姐…她是如此无力、软弱,恐怕不到最后一刻他都不会对这么个手无寸铁的妇孺动手。
听完张正青的话,黑梅林对这个解决办法表示不屑一顾,并要求张正青展示证据来证实。
张正青无奈,把在现世从皮鞭小姐那听来的故事告诉她们。
“在我看来,你和那个疯了的韦纳尔一样,脑子里都被钻进了别的东西。”黑梅林双臂抱胸,冷漠至极。
凯文听见有离开的办法,着急地对黑梅林说:“你就没有能变成男人的能力吗?”
黑梅林被气笑了:“你倒是告诉我谁有这么奇怪的能力,我能把他请回会里,给他一份为我救世会中众多不满意自己性别的兄弟满足愿望的工作。”
“你那什么救世会,很多人不满意自己性别吗?”张正青忍不住问。
“对啊,怎么了,你也是?”
张正青尴尬一笑,转头对凯文闲聊:“你有孩子了吗?”
“我有两个儿子,离婚后,他们和妈妈一起生活。”
听到这里,黑梅林又冷笑一声。
“寻找一段适合的婚姻是困难而又巧妙的过程,即使不合适,好聚好散也是一个好选择,起码听起来你和你的前妻分开得十分平和。”
“她们恨死我了,两个儿子都不愿意和我见面。”
黑梅林对张正青说:“你还真是会安慰人。”
张正青有些尴尬,干脆不出声了。
反倒是黑梅林问凯文干了什么才导致这个结果。
“我不后悔,这是追寻真爱的代价。”
“那看来你和你现在的妻子相处得十分愉快呢。”张正青抓住机会,又说了一句安慰的话。
“她还不是我的妻子,我只见过她一次。”他傻笑一声,满是爱意的表情中夹杂着迷恋和向往。
“……”
“你只见过一次那个女人就把妻子孩子抛弃掉?”黑梅林不可置信地问。
果然,在闲暇时面对这些八卦消息,就算是来自世界各地,所有女人都会不约而同地有同一样的探索反应。
“对呀。”
“你…”
张正青拍了拍脑门,总结出‘一夜情破坏美满四口家庭’的结论。
见张正青和黑梅林都不愿理他,凯文倒是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一脸幸福。
“那年我就是在这个阿维辛岛上,也是在虹光祭祀的晚上遇见她。她突然出现在我的房间里,身上没有披着半点布料。”
“她围着我旋转,比世界上任何舞蹈都要优美。我至今还记得她的脸,那是世界上最美的脸,无人能比。”
“我们那晚相处得非常愉快,然而第二天她却不见踪影了。我失了魂,只想找到她。旅馆、森林、农场,整个岛我都翻了个转,却依旧找不到她。”
张正青听着感觉这个故事有点熟悉,可却如何也想不起来,只能附和着说:“那太糟糕了,所以你每年在祭祀节的时候都会来这里咯?”
“是啊,已经有两年了。”
“愿你能找到你的爱人并获得她的爱意。哦对了,想必你对埃里克和韦纳尔这对父子会比较熟悉吧,毕竟你呆的时间比我们长。”
黑梅林这是插嘴道:“不用八卦了,他们父子都爱上塔米,而塔米只对韦纳尔衷心。我这么说你应该明白埃里克和我们联手的原因了吧?小屁孩?”
“一目了然,女士。”
“别再扯这些东的西的了,入正题吧。”黑梅林说,“你说的解决办法有迹可循,确实有尝试的必要。但是,先说明白,我是不可能牺牲自己让你们离开的,我绝不是一个牺牲自己成全他人的人,我只会把你们都杀了,陪我一起困死在这里。”
“然而尽管如此,你这个天真的屁孩让我决定给你们一个机会。你们两个来和我打,输了,我把你们杀了;赢了,我把这疯婆子连同自己一起给你们处置。”
凯文这时憨憨举手说道:“我觉得这位玛丽小姐应该有自己决定的权利。”
黑梅林一挑眉头,轻轻掐着昏迷的玛丽小姐的脖子,扭头说:“瞧,我动动手指就能杀了她,现在我掌控了她的性命,也可以说我掌控了她。我替她答应了。”
凯文张开嘴巴半天,始终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们应该还有别的选择。”张正青说。
“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婆妈,蟒蛇的捕食都是果断而迅猛,我在你身上没有看到任何与之相关品质,反而是充满了软弱和天真。”
我才刚刚成年,还是个孩子。张正青安慰自己,无视她的激将。
黑梅林显然是一个十分急躁的人,见张正青毫无反应,抬起手便是一拳。
张正青扭头躲过,和她拉开距离。
“来啊!没卵蛋的孬种!来啊!你这个抛弃妻子的人渣!陪老娘打一场痛快的!”
凯文捂着耳朵原地坐着没动。
黑梅林失望地扫了二人一眼,转身扑进满是饿殍的四十五层。
不一会儿,便传来轰击和激斗的声音。
也不知她一向如此,还是有什么外在因素。黑梅林从始至终表现着前所未有的绝望和恐惧,可明明之前她就明确表示过这是第一次进入怨洞。就这件事来说,应该没什么欺骗的必要。
既然没有亲身经历过,那很明显她知道关于怨洞的一切都是道听途说回来的。可仅仅是道听途说就能产生如此的绝望和恐惧吗?
张正青有点不相信。
人类对和自己相似度高的事物或者人倾注更多的注意。比如更能记住和自己名字相似的路名,更喜欢和自己相似的异性,那些我们渴望成为的人对我们更有吸引力。这些正正说明了人类的骨子里总是带着自恋的成分。在相比于听别人说的经历,他们更加坚信自己的眼睛。这是潜藏意识的深层影响,几乎没有人能够避免。除非有什么外在因素影响了她。
叹了口气,张正青转向昏迷的玛丽小姐。
可以的话,他希望黑梅林刚才进入四十五层的时候可以把她也带进去。
张正青知道,这很虚伪,也可以说是伪善。
满打满算,他一共杀过两个人。两个均是要杀他的兄弟会邪教分子,都是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要说有没有负罪感。
在夜里的某一刻,总归是有的。
想着那两个家伙是否有妻子,是否儿女,若是家人知晓之后是否会嚎啕大哭。
迷茫,后悔,想离开这方世界的念头也随即冒头。
即使脑子里有别人的记忆,可他仍然不过是个毛孩,不久之前他仍是一个无忧无虑的高中少年,每日睡觉,学习成绩蒸蒸日上,家里的教育和正常的共情能力让他更能成为一个别人眼中和善亲切随和的好人。
这一切,似乎不那么急切,没必要马上做决定。
张正青颓然坐下,一言不发看着四十五层激烈战斗着的饿殍们。
凯文站起来,说:“我觉得应该会有别的办法,我先去帮帮她,回来后我们再一起找。”
首鼠两端,当断不断。
张正青总是这样。总想把事情做得完美,结果总是半成不成,每每都反过来困扰自身。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
楼上的声息渐渐平静下来,玛丽小姐始终未醒。
一个断了腿的饿殍不知何时从四十四层楼梯口出现,它发现了昏迷的玛丽小姐。喃道着‘女人’手脚并用的往楼梯上爬。
饿殍虽然不能下楼,可却能上楼。这饿殍除了断了一条腿,一只手也扭曲得不成样子,所以爬起来异常的慢。
可尽管如此,随着它慢慢爬行,距离渐渐缩小,很快这饿殍距离玛丽小姐便只有一两米了。
张正青目睹一切,无动于衷,内心却始终挣扎着。
不救吗?救吗?
突然间,时间仿佛停止了。
他听见有人在骂:“你要她死便割她脑袋,要她活便保她活命,如今这般高高挂起,假手于人,如此不作为,当真是丑陋至极…丑陋至极啊!!”
张正青甚至没有纠结哪里来的念头,心中只想着:
是吗?原来我在逃避问题吗?
话音刚落,一道刀光乍现,红藕刀脱鞘而出,饿殍的脑袋被突如其来的冲力猛然钉在墙上,无法再进一步。
张正青站起身来,眼神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