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日,玉扶在御花园中的章华台设宴,接待东灵一行。
比起京城的繁华热闹,皇宫的庄严肃穆更叫人肃然起敬,丽贵妃一路前行眼都看不过来,只觉得一步一景,处处都透着帝王家的威严。
宁承治没有闲心看景色,越看越觉得自惭形秽,索性低着头只顾走。
走到御花园外的长廊,忽见身着铠甲的高大男子从不远处走来,腰间佩剑,可想而知是宫里紧要的武将,才能佩剑四处行走。
待人走近一看,宁承治背脊发直。
那不是……顾寒陌么?
带领他们从宫外进来的将领朝顾寒陌拱手,“大统领,人已经带来了。”
顾寒陌微微颔首,“交给我便是,你去吧。”
那将领拱手离开,顾寒陌这才看向宁承治二人,宁承治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护着身边的女子。
丽贵妃正到处看得起劲,忽见他面色异色,不自觉看向顾寒陌,有种眼熟的感觉。
她从前在东灵久居深宫,虽见过顾家的子弟,记忆深刻的也只有顾述白了,余下的只是有个印象。
故而她盯着顾寒陌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生得这般英俊的男子自然不是普通人,看宁承治的反应,她脑中的印象终于对上了号。
“你是……顾家的三公子?”
顾家公子有六人,其中面色冷淡如罩寒霜的是三公子,她记得。
宁承治蹙着眉头,一直以来最担心的事还是碰见了,他最不想见到的就是顾家的人!
顾寒陌只微微颔首,看了一眼宁承治的动作,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他没有在意,只假装看不见地朝二人抬手,“二位这边请,陛下已在章华台等候多时了。”
说罢自顾自在前引路,省得宁承治看见他害怕。
宁承治看他走在前头,果然心中放松许多,见丽贵妃大剌剌地跟上去,随手揪了一把她宽大的衣袖。
这是她来京城后新做的春裳,宽大的衣袖仿的是北璃宫廷女子的宫装,北璃的民间女子衣着要求没有东灵那么多,即便穿着和宫装一样的衣裳也不会被抓起来。
丽贵妃奇怪地转头看他,“怎么了?”
宁承治心里憋闷,一直没对她说出来,现在不得不说了,“当年顾侯府满门差点被抄斩,我是担心……”
丽贵妃一下子明白了。
如今顾家在北璃比当年在东灵更加得势,万一他们心生报复,那他们夫妇二人就危险了。
丽贵妃顿了顿,忽然朝他露出一个巨大的笑容,“有我陪着夫君,别害怕。”
她这一生没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甚至在后宫中也劣迹斑斑,成了皇后以后才知道什么叫治理后宫以德服人。
可她至少还有这条命,可以陪他同生共死。
宁承治心绪复杂地望着他,走在前头的顾寒陌见他二人没有跟上,回过头来,“二位?”
丽贵妃忙笑道:“我们这就来!”
到章华台,这里地方不算大,统共摆了不到十张席位。
除了玉扶和顾述白,只有陈景行并鸿胪寺的一应官员。
这些臣子有的是从东灵来投的,有些原是东灵的流民后来考中进士的,还有些更是临安本地百姓。
宁承治在人群中望了一眼,看到一些熟悉的面孔,心情复杂。
再靠近一点,看到上首金座坐着玉扶夫妻二人,两人夫妻和睦感情深厚。
玉扶的面容比从前张开了些,秀眉越发细长,眼睛越发明亮深邃,面颊也越发丰润晶莹。
从这个角度,隐约可以看到她的肚子确实很大了,约莫**个月。
二人上前行礼,“臣见过陛下。”
虽然还未封赏,两人已经改口称臣了,目的就是让北璃朝中看到他们更多的诚意。
玉扶笑着请他二人入座,旧相识经年不见,感慨颇多。
“多年不见,二位看起来气色颇佳。”
玉扶先开口,寒暄的口气如同寻常旧相识,并没有高高在上、以权压人的意思。
宁承治颇有些受宠若惊之感,想了想,还是站起来回话,“多年不见,陛下也比从前更加风韵动人了。还未恭喜陛下即将诞下龙子,也恭喜摄政王了。”
从前他是君她是臣,如今他却要唤她陛下,二人君臣身份颠倒,宁承治心中未免酸涩。
玉扶笑着抚了抚肚子,又看向丽贵妃,“二位至今未添子嗣吗?”
她印象中丽贵妃从宁承治还是二皇子的时候便是侧妃了,后来成为丽妃贵妃,再到皇后,至少也有七八年了。
宁承治待要摇头,忽听丽贵妃道:“劳陛下关心,臣妇腹中已有三个月的胎了。”
她声音带着喜意,宁承治诧异地回头看她,不敢相信。
他也要有孩子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作孽太多,所以后宫不旺,膝下更无子嗣。
没想到丽贵妃悄没声地就给他怀上了孩子,他大喜过望,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顾述白举起酒杯,“那就恭喜二位了。”
为人父的心情惺惺相惜,顾述白这一句恭喜真心实意,宁承治忙端起酒杯相应。
他们身边的女子各自望向自己的丈夫,眼中充满爱惜之意。
酒过三巡,宁承治才借着酒意道:“从前是我做了许多错事,对不起陛下和顾家,我甘愿受罚。只是他们……他们母子两是无辜的,还请陛下高抬贵手。”
他说着便要跪下请罪,一旁鸿胪寺的几位官员忙搀扶他起身。
玉扶不禁好笑,“叙旧叙得好好的,说起这个来做什么?朕请你们来京城是受封赏的,不是处罚的。”
丽贵妃不禁笑道:“其实夫君他一直担心……既然陛下有此言,我就放心了。”
玉扶看了陈景行一眼,“朕听闻你们在京城这几日玩得很开心,以为你们是不担心的,原来你们也知道怕。”
宁承治听了这话更不好意思,丽贵妃羞道:“这是我的错,不能怪夫君。是我喜欢那些衣裳首饰,北璃的衣裳首饰好看,我没忍住!”
说罢娇羞地看了宁承治一眼。
得了吧。
玉扶心道,吃撑了请大夫去看诊的是宁承治,可不是丽贵妃。
她没有说破,只道:“其实你也不必太过自责,旁的不说,此次你主动投诚献地,朕心甚慰。桑夷人之所以胆敢进犯,就是因为九州大陆分崩离析,让人找到了可乘之机。东灵归附,则从此以后九州一统,再不至让异邦人屠戮的局面。你于九州大陆有功,也于天下万民有功。”
宁承治原就因酒红了脸,听见玉扶这一番夸奖的话,越发脸红。
他看向顾述白,顾述白一直是面带微笑的,看起来不像记仇的样子。
是他自己想多了,以顾家如今在北璃的地位,想对付他用得着虚与委蛇吗?
从头到尾,都是他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宫宴之后,圣旨很快传到了驿馆。
“封宁帝为宁公,封地临安。余者宁氏皇族皆受优待,宁氏宗庙一应留存,以继香火。”
宁承治一行收到旨意都欢喜得不得了,要不是顾忌腹中胎儿,丽贵妃只怕要高兴地跳起来。
他自贬为侯,昆吾伤尚且说他异想天开,不想玉扶如此大方,直接封了一个公爵。
公侯伯子男,公爵的地位远比侯爵更高。
幸福来得太突然,他有些不敢相信,拉着传旨的宫人又细问了许多,“陛下如此优待,臣诚惶诚恐,不知如何报答?”
宫人大约是受过玉扶嘱咐的,态度十分客气,“请宁公不必太过小心,陛下说了,这是宁公应得的。临安既是宁公封邑,陛下会派官员去接管当地政务,不过一应采邑收入仍是您的,临安皇宫也准您继续居住。”
宁承治越听越觉得不可思议,忙道:“那……那陛下可说了,我们何时需返回封邑?”
“陛下说既然夫人有孕,可以在京城再玩一段时日回去。或者宁公心系临安事务想早些回去,也使得。一切但凭宁公自己的心意,若想久留,陛下也会命人在京中择一处合适的宅院相赠。”
宁承治有些犹豫。
这旨意来得太不真实,他担心自己不早点离开玉扶会后悔,又觉得就这么走了,将来或许再也见不到玉扶了。
何况丽贵妃肚子里怀着孩子,此刻鞍马劳顿恐怕也不好。
丽贵妃吃着宫人送来的御赐点心,嘴里呜咽道:“京城有那么多好玩的呢,夫君,咱们就多留一段时日好不好?”
不知该说丽贵妃是没心没肺,还是比宁承治更相信玉扶,她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留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宁承治下了决心,“那我们就在京城多留一段时日,麻烦公公回去的时候替我们禀告陛下一声,至于宅院就不必了,我们自己安置。”
宫人笑道:“宁公不必客气,这也是陛下待旧相识的一番心意。”
……
没过几日,宁承治等人从驿馆搬出来,住进玉扶赐的大宅中。
昆吾伤听见消息,差点当场气晕。
“同样是当过皇帝的,凭什么他就换了一个那么高的爵位,皇宫还能继续住,还有封地和采邑,这公平吗?”
他坐在自己的铺子里,气得脸色发红,活计忙给他扇扇子,“东家您消消气,这不是能者多劳么?您看看咱们这铺子,多好的地段啊,如今第三家分店也预备开了,日进斗金啊!他宁公坐吃山空,哪有您高尚?”
“呸。”
昆吾伤啐他一口。
别以为他不知道,铺子里这些伙计时常在外夸耀,他们的东家曾经当过皇帝。
京城的百姓什么都好,就是太有钱,人一有钱就闲得慌喜欢听八卦,这些伙计就靠贩卖“皇帝”的八卦就挣了不少钱。
以至于有一日昆吾伤出门,有个大家小姐模样的人追了他三条街,买东西偶遇,吃饭也偶遇,想想就知道是谁卖了他的消息。
仑越从铺子外头走进来,“公子,马已经备好了,不过您到底要去哪?”
“我去顾府。”
昆吾伤气冲冲地朝外走,“我去找顾侯爷他们说道说道,怎么能让宁承治得了这么大的便宜呢?忘了从前到底是谁害他们差点满门抄斩了?”
“你别搞事情,那是殷朔挑唆的,说到底和宁承治没什么关系。”
外头忽然传来女子的声音,只见昆羽扬一身劲装从外头走进来,熟门熟路地在柜台前一坐,伙计立刻捧来茶水献媚似的给她。
除了昆吾伤的八卦之外,贩卖昆羽扬的八卦也很挣钱,京中有不少适婚年纪的公子爱慕她英姿飒爽,不嫌弃她是个寡妇也想娶她。
不过这里头买她消息最凶的不是那些世家公子,而是军中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参将,好像姓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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