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伤人一分,便会自减一寸。
昏暗的宫殿里,一道人影立在空旷的大殿上,身影单薄显得分外孤寂。
青铜灯中,火焰摇曳。
明黄的光芒映红了他的脸,瘦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独一双眸子认真地盯着跳跃的火苗,就那么痴痴地看着。
眼中明明是一团火焰,可他的目光温柔,仿佛春日里的阳光,能消融一切。
他伸出手,手指在火焰上缓缓拂过,那姿势就像在抚摸一个人的面庞。
手掌落入火焰之中,高温侵蚀着血肉,他面色不变,像是没有知觉。
“事情已经过去,你这又是何必?”白衣青年无声出现,“堂堂一方魔帝,万载杀伐,笑对生死,竟困于情关难以自拔,说出去谁会相信。”
他手掌一顿,声音沙哑,叹道:“火焰伤人一分,便会自减一寸。我玩火自焚,不曾想伤己也伤人!”
“现在说这个又有何用?”白衣青年拍拍他的肩膀,“与其作茧自缚,不如忘掉她吧。”
“我也想啊。”他视线落在虚空处,不知想到了什么,泪水溢出眼眶,滚落在地,碎成无数片,“可是,已经太晚了......”
情劫如刀,斩天骄!
北冥无尽幽寒之地,大雪磅礴,地上堆积着厚厚的冰雪,冷风呼啸,无边的风声像是地狱中幽魂悲泣,天色暗淡下来,这里仿佛是被遗弃的所在,苍凉孤寂在心底蔓延而起,侵蚀着心中的热血。
第五洛在风雪中跋涉,黑袍加身,衣摆猎猎作响,眉眼上覆着薄薄的霜雪,张嘴呼出白气,已经走了很久。
他停下身来,搓了搓手,望着四周,满眼兴奋,如此恶劣的天气没能阻挡他的脚步,没能冷却他火热的心。
他从怀里抽出一张地图,小心翼翼地展开后,跟四下的环境对比着,然而这种天气下,什么都无法观察,让他不禁有些气恼,骂道:“什么鬼天气!”
他再次看了眼地图,而后折叠好收起,抬头望向了黑沉沉的天空,松开黑袍系带,长风掀起衣袍,露出一柄长刀来。
推刀出鞘,龙吟声起,刀光划破天空,明灭一瞬之间。
满天阴云被割裂开来,苍茫云海裂开缝隙,九天星光垂落,星辰走势显露出来。
他眼中星光灿灿,兴奋道:“果然是这里。”
“神算子,出来!”他放声吼道,声音在天地间传出很远,但这人迹罕至的极寒雪域中却没人应答。
“哼,还藏,真当我拿你没办法吗?”他笑了,很是自信。
长刀再次出鞘,他单手向前挥刀,龙吟声阵阵,盖压呼啸的风声,一道道刀光如匹练激射而去,相互交织悬挂在茫茫虚空中。
“咔嚓。”
一声声脆响,有什么东西好像碎裂了。
阴云闭合,昏黑的天地中,亮起万道霞光,一道结界显露出来,上面满是裂纹,眼看就要支离破碎,难以支撑。
“好小子,快住手。”有声音回应他,不过听起来很是焦急和慌乱,像是家长生怕自家小孩闯下大祸。
他收刀入鞘,笑道:“你可算是出来了,说真的我可不想进去找你。”
一道人影飞来,大袖飘摇,须发皆白,一副道骨仙风世外高人的样子。
不过,他刚站稳,就急忙拢住袖口,缩着个身子,不住地颤抖着,吐着满口白气骂道:“这破天气总是这样,真是冷啊。”
“还不是你自找的?”第五洛翻了个白眼,撇撇嘴。
“我这辈子遇见你们第五家后,就没个好日子,都躲到这里来了,还是让你们找到了,就不能......”他看着眼前的青年,上下打量着,突然不说话了,袖中的手指快速掐算。
“说啊,怎么不说了,谁让你知道那么多的,老规矩,告诉我一个太古大妖的位置。”第五洛催促道。
老人闻言,出奇的没有像之前暴跳起来,而是耐心解释道:“我欠你家的,肯定会还,可这太古妖兽又不是寻常之物,纵然是我也不是说找就找的到,你要理解,这次呢......”
“别,打住!”第五洛捂住他的嘴,无奈道:“这大冷天的,你说话做事能不能简洁点儿、利索些,净扯这些没用的,我来这里,只对太古妖兽的踪迹感兴趣。”
老人歪头避过他的手掌,眼底流过精光,凑到他身前,悄声道:“我专程为你算过一卦,你一定会感兴趣的,跟这个比起来,太古妖兽又算得了什么。”
若是换作以前,以第五洛的性子肯定毫不怜惜的拍开老人的脑袋,可这句话,还真是说到了他的心坎里,想起来那件事情确实比妖兽一事重要。
他凝视着老人的眼睛,沉声道:“说说看。”
“你也长大了,第五魔宫的传承在你的身上,有些事情我能看出点眉目来,也就是这近几年的时间了,抓紧点吧。”老人语重心长,叹道:“错过可就不知到什么时候了。”
老人的话一如既往的神神秘秘,不清不楚,可是又莫名戳中心里的那份执着。
第五洛微微一愣,脑海中闪过一道倩影,竟是没有像以前让老人说清楚所表达的意思。
他不喜欢稀里糊涂的活着,所以做事情总是清清楚楚,感情上,更是如此,二者不同的是,许多事情往往自己明白就好,而感情,非两人不可。
“有这份心思,不如给我查查妖兽的踪迹。”第五洛被算中心事,岔开话题,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难得帮老人理了理衣上的飞雪,说道:“妖族避世多年,不好查我能理解,可你是这世上仅存的天机门人了,我也是没办法不得不来找你,这次也是过来探探路,免得下次我来找不到,你抓紧一点,到时候必须要告诉我。”
“走了。”他摆摆手,转身系上衣袍,没走几步,身后传来呼喊声。
“哎,等等。”
“怎么了?”
老人神色凝重,“若我不在了,你还会继续寻找妖兽,重振第五魔宫吗?”
第五洛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只当他是怕自己再来打搅,没多想就答道:“你都不在了,我怎么找,话说回来,只要有我,第五魔宫就不曾被颠覆,何来重振一说?”
“当真?”
“当真。”他点点头,又道:“你呀,真是老了,话这么多。”
他扬扬手:“走了。”
风雪中,老人站直了身子,像一棵老松,他喃喃道:“情劫如刀,斩天骄,当退则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