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江河道监管魏德安趴在地上,胆战心惊地始终不敢抬头看面前的杨金山一眼。最近暴雨连日,新安江水一直在不断地上涨,他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作为新安江的河道监管,一旦这大堤出了事情,第一个被问罪的就是他。自己混了七八年才到现在这个地位,虽说官儿不大,可手中却是掌有实权,每年司礼监都要下拨一笔用于加固大堤的银子,不知道有多少,反正魏德安是没见到几两银子,他也从没想过要拿一分。
“我都不怕,你个奴婢怕什么?天塌下来,自有这个儿高的顶!起来吧,晚上还没吃呢吧?尝尝桌子上的糕点,很不错!”杨金山躺在躺椅上,摇摇晃晃地很舒服。这躺椅自从皇上天天在玉熙宫坐着舒坦以后,很自然地就传了出去,京师有木匠便大量地加以仿制,市场的越来越多,价格也越来越便宜,在很短的时间内就传遍了大江南北,成了有钱人的标准家居之一。
“干爹!不是奴婢害怕,而是……而是那大堤……那大堤,那大堤根本就没有修哇……”魏德安的脸色一片苍白,跪在地上的身子还在不住地颤抖着。定期加固大堤是河道监管的主要职责,但他自从来了这杭州就根本没见过几分用于防汛的银子,也没去过大堤上几次,现在暴雨倾盆,又如何不担惊受怕?
“都跟你说了没事,浙江上下那么多人帮你顶着,就是要掉脑袋,也轮不到你!”杨金山仔细地修着自己的指甲,就在这时,一个女子从内屋里飘了出来,轻盈地走到他的身边,一言不发,手却已经搭在了他的肩上,轻柔地按着。杨金山舒服的每一根毛孔里都在喊着爽!
魏德安亮眼睛都直了,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美貌的女子。只见她一身精致到了极点的罗缎纱绢,织金彩通袖,金彩膝澜的裙子,那衣衫仅掩裙腰,头上却是高高的髻。随着轻盈的动作,举手投足间显露出七分妩媚三分妖,竟然就是前几天海外客商点名要买的那个女人!
“好看么?!”杨金山一直在盯着魏德安,自从宁娘出来后,这该死的奴婢就一直盯着她不放,居然比自己都色,他突然也有了一种正常男人所拥有的吃醋感。
“儿子该死!儿子该死!”魏德安猛然惊醒过来,一
c个巴掌接着一个巴掌地打着自己耳光。竟然连干爹的女人都敢看,这不是找死么?可是他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宁娘实在是太美了,在这偌大的杭州,竟然就没有一个比她更好看的女人。
“宁娘,给这奴才拿一块糕点。”杨金山懒洋洋地靠在了躺椅上,一把拂开了宁娘还在给他按摩的手。
“是。”宁娘低着头应了一声,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但是在魏德安的眼睛里,那当真是如仙女下凡一般,他愣愣地看着宁娘用玉指拈了一小块糕点,慢慢递到自己的面前,用一种他从没听过好听至极的声音说道:“公公,吃吧。”
“哎?哎!”即便是打着自己嘴巴,他还是不能控制自己的目光,只是巴掌却停在自己嘴边,怎么也伸不出去。
看着这个小太监如此模样,宁娘有些好笑,她直接伸手喂到了魏德安的嘴边。他这才反应过来,看看嘴边的糕点,又看了看宁娘的芊芊玉手,再看看她那貌美如花的脸庞,张开已经打肿的嘴唇,慢慢地咀嚼着。宁娘突然有一种想放声大笑的冲动,每个见过她的男人都是这副德行,可这个小太监也是这样一幅表情,实在是太逗了!这一笑不当紧,魏德安的嘴再也无法合住,她笑的时候脸上有两个小酒窝,真可爱!
“你先出去吧!顺道去河边儿,宁娘,给他拿一副蓑衣!”魏德安的表情尽收杨金山的眼中,他的心中冷笑不已。这个小太监别的缺点倒没什么,唯独好色。好色也就罢了,有色心却没色胆,更没本事!对于这样的小太监,那是最好收拾的了。
朱一刀站在新安江的江水边,心中不禁有些忧虑。暴雨一下,这改稻为桑算是了,根本就没法再推行下去,但是对于浙江的老百姓来说,这却是个难得的缓冲机会。给大家一个接受的时间也算是不错,饭总要一口口的吃,事情总得一样样的做,不能一蹴而就。李化龙却在一边不停地呱噪着,这家伙真够执着的!自己不过随口说了一句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他就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什么是钢?!这下彻底把老朱给为难住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搪塞道,不过是铁没练好的产物罢了!可李化龙哪里是小屁孩朱常询那么好忽悠的,根本就不相信,非要老朱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两个人在吵吵嚷嚷中走到了新安江边,李化龙才总算是打消了这个想法,他也愣愣地看着波涛泛滥的江水,大脑一片空白。照这么个下法,新安江迟早会发大水,不知道河堤修的怎么样?能不能防住这百年难遇一次的大水灾?他前几日专门问过稻农,稻农说,杭州多少年都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雨了,今年看样子必然要发大水。
两个人没了办法,只好去杭州府,想问问马远是个什么意见。凑巧的是,布政使钱宁和按察使何进贤也在杭州府,三个人正在商量到底该如何应对未来即将出现的大水。一看到朱一刀进来了,马远冷哼一声,停住了刚才的话题。
钱宁笑着站了起来:“原来是李大人和朱千户!这可真是稀客啊,坐吧,马大人正在琢磨着,要不要冒雨用麻袋装土,把大堤给加固一下。既然你们二位来了,不妨也说说吧!”
老朱看看气哼哼的马远,知道他心里还在不平当日大堤上老朱把兵带走的事情,淡淡一笑,也不解释什么,大马金刀地坐在了桌子边。李化龙却没坐下,拱了拱手道:“两位大人,皇上差我来,其实也就是为了改稻为桑的国策能够顺利进行下去。只是近日连降大雨,这件事情只好暂停一下,不过待大雨过去,还希望两位大人能配合咱的差事。都是为朝廷做事,我李某人要是有得罪的地方,还望二位大人,马大人多多包涵才是!”
“哼!”,马远把头上戴着的纱帽往案几上一扔:“我们在前面卖命,别人在后面拆台!那些刁民都闹到了府衙门口!你们干脆说,这改稻为桑的国策到底还要不要人干?要这样干,我马远可干不了!”
李化龙一点也不生气,笑着道:“马大人可还是在为当日朱千户的事情生气?大人您想想,这军兵怎么能轻易动得?若是不派兵,说不定建德县的老百姓还就同意了,可一派兵,老百姓就是不想反,也**反了。大人一片好心却办坏了事,岂不是有违省里两位大人的苦心培养?民心似水,能疏却不能堵,不过是本御史一点浅见,马大人千万别放心上!”
这一番话说的夹枪带棒,马远什么也说不出来,他李化龙是钦差,是改稻为桑办的负责人,自己若是太不给他面子,岂不是跟皇上对着干?也只能发发牢*而已。
何进贤却开口道:“怎么会闹出这种事情来,我也不明白。两三个月过去了,朝廷叫我们改种的桑苗还不到两成。内阁几天一个廷寄责问我们,这才叫马知府赶着去干。前几天织造局谈生意的时候除了李大人和朱千户,我们几个都在场,三十万匹丝绸年底就要交齐,浙江却产不出这么多丝。杨公公他们在魏公公那里交不了差,魏公公在皇上那里也交不了差,账一路算下来,我们这些人只怕不是撤职就能了事的。”说完他瞥了一眼外面,建德知县张良之,淳安知县常玉敏和杨金山这会儿却到了府衙,他们还是为了大雨来的。暴雨下个不停,心里最打鼓的就是这些知县们了,万一真要是出了什么事情,谁也跑不了。
一看几个人都到了,马远的胆子似乎壮了起来,他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我看有些人就是在和朝廷对着干!省里调兵让我去改桑田,就是为了防着刁民**,现在好了,刁民都闹到了府衙了!下一次是不是打算闹到京师去?到底是谁下调令把兵带走的,当着几位大人都在,还有杨公公在,自己说清楚!”
这明摆着就是找到了朱一刀的头上。老朱名气虽大,但知道详细的人却也不多,谁又会对一个小小的千户这么上心?若是说刚才马远是对着李化龙,那是因为他不清李化龙的底细,可老朱的底细无非就是锦衣卫——这次前来浙江,内阁之前没有得到一点消息,万历也根本没想过向他们通报,派朱一刀下来也是以巡边的名义,所有人都以为这个朱一刀跟浙江现在的改制八竿子打不着边。既然欺负不了李化龙,那就拿你个小小的武官开刀,谅你也不敢在我们的地头上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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