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如蘅缓缓站起身,面色紧张的立在脚踏上,只等着何德的后话。
何德一抬头,复又垂下去道:“在围场时,爷随圣驾狩猎,一时走散了,却是……却是遇到了……”
“遇到了什么。”
瞧着何德久久说不出话儿来,如蘅终究是急了,手中紧紧攥着帕子定定看着何德。
何德终究一咬牙道:“爷在丛林中遇到了熊瞎子,当时身边儿就几个亲卫。”
“什么?”
如蘅惊得脸色煞然一白,只觉得脚下一虚,身子一晃,一旁的素纨与瑶影见了,忙上前去扶住了。
如蘅眉头紧蹙,死死定在何德身上道:“然后呢?”
何德身子微微一颤,抑制住哽咽道:“那熊瞎子极厉害,几个亲卫死的死,伤的伤,最后还是爷一剑刺死的,但是爷在对付那熊瞎子时爷受了伤……奴才们赶去时,爷躺在血泊里,身上的衣服都被血浸透了。”
何德的一字一句都将如蘅抛进了冰冷的寒涧中,如蘅狠狠攥住绢子,因用力重,指甲狠狠嵌在手心儿里,印出了月牙儿般的印记,而身子更微微发抖。
“究竟伤哪儿了?重不重,太医怎么说?”如蘅强撑住身子,一连串的问向何德。
何德身子微微一颤,喑哑着声音道:“那熊瞎子的利爪扑伤了爷的肩后,等人赶去时,爷已经昏迷在林子里,太医瞧了,说爷的伤势不好……连着奴才赶来的那日,爷还未苏醒,皇上怒斥太医无能,已经命人启程回京。”
话音一落,如蘅一阵晕眩,险些瘫坐在地上。还是素纨和瑶影眼力好,忙一边一个将小娘子紧紧扶住,如蘅只觉得天旋地转一般,木然的睁着眼睛。悬在上空的琉璃宫灯似乎都在晃动。
狠狠地一掐手臂,却是一股钻入眉心的疼痛,如蘅呆滞一般由着素纨,瑶影扶着坐了回去,这不是夜半惊醒的噩梦。何德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此刻的屋内安静极了,安静的好像一个人都没有似的,如蘅静静坐在那儿,眉头微拧,细细凝思着,冬狩的猎物皆是皇家御苑专人饲养,既然是皇帝和皇子狩猎,自然要以皇室的安危为重,即便齐毓与皇帝分开,按常理来说。围场各处应有羽林卫巡看。
再者,如今已然入了冬,冬狩的猎物当是御苑中专人驱赶出来的,否则在这冰天雪地里黑熊也是极少出没的,如此对于这般危险的猎物,更不可能无人看管。
如蘅捏着绢子的手紧紧的,以至于微微有些颤抖,这一切都说明,这件事不单纯只是一件意外,既非意外。那么必然是人为,既然能把手伸向国之根本的太子,在大多数人看来,除了一个人。只怕再没别的可能了。
是马缙忍不住了,或者说,应该是五皇子和马氏一族坐不住了。
是啊,要说身为太子的齐毓在此次意外中出了任何闪失,谁当坐收的利益最大?自然是五皇子齐礿,放眼整个后宫。齐毓既为嫡子,又为长子,有他在,这太子位自然稳稳落在毓德宫,毋庸置疑。
可若除了齐毓,反看其余的几位皇子,四皇子齐祯,不消说,谋略自然是有的,否则前世他也坐不到万人之上的位子,可偏生其母陈裕贵妃相对于后宫其余几位坐在妃位的后妃来说,身份却低了太多,这也是齐祯暗中与朝中重臣联姻的原因。
再瞧三皇子,典型的书生温和气儿,说句不好听的,在他眼里,只怕那世间难得的孤本名画比那玉玺,龙椅重要多了,三皇子这般闲云野鹤的性子让他在这场明争暗斗的夺嫡之争中可以全身而退,也让其余的皇子都对其失了防备之心。
最重要的是,就连三皇子的生母萧恪妃,似乎对这些身外的虚名和荣誉都是淡淡的,否则以萧恪妃母家的身份,与王嘉妃相当,相比起来,王嘉妃上下关系打的极好,内内外外一致好评。可对于深居简出的萧恪妃,似乎只在大婚那日瞧见过,就那样默默立在人群中,穿戴也颇为简素,印象中少有与人说笑,曾听过佟皇后说起过,萧恪妃生性淡泊,倒是典型不喜与人打交道的。
生下来六皇子,在众皇子中原就不甚得圣心,偏生性子又阴沉了些,言语间喜爱讽刺,因而连朝臣也少有支持的,再加上陆慧妃母家势力单薄,又触了盛怒,遭到皇帝斥责,只怕在众人眼中,这六皇子他日能做个闲散王爷已算好了。
若说论身份不低,论圣宠也不低的,除了齐毓以外,便只有九皇子齐祤了。
王嘉妃母家虽比不得从前的荣贵妃马氏,可在四妃中也是居于高处的,再者王嘉妃**,深得皇帝喜爱不说,在佟皇后面前也是极亲近的,到底是母子,所以齐祤年龄虽是众皇子中最小的,却是颇为聪颖,更是有勇有谋,小小年纪箭术极好,就连皇帝都称赞齐祤与他年少颇像。
还有一句话,在皇帝眼里,除了最疼齐毓这个嫡长子以外,也如坊间一样,喜欢自己这幺儿。光从赐名便可看出,按理齐毓身为太子,那么与其相近的名讳应当避讳,可皇帝却给老九也取了“祤”,“毓”和“祤”虽非同一字,却是谐音,可见皇帝待老九的不同。
但好在齐祤性子粗憨,在如蘅前世记忆里,即便后来齐祤年长时,却也是随性洒脱,与他的众位哥哥都相处极亲近,从未有过防备。
许是真心换真心,因而即便像老四,老五这般心思深沉,老六那般言语刻薄之人,对齐祤却是当真的兄弟情。
如此盘算下来,便只有老五齐礿,有夺嫡的靠山,也有夺嫡的能力,更有夺嫡的心思,此次冬狩,三皇子,四皇子留京,五皇子却是跟了去,若说老六,没那个谋害皇储的胆子,老九,更不可能。如此除了老五,还能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