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西沉,霞光黯淡,天穹逐渐变成了一片苍凉的幽蓝色,海涛鼓舞。爱玩爱看就来。。寒风呼啸,衣袂翻卷,站在舰桥上的杰利科,此刻的心中也宛若这片天穹一般凝涩痛楚;眼眸转动间,已经再没有了清晨时候那意气风的神色。
两个小时前,巴夫勒尔号舰长宣布弃舰。这艘常备排水量23ooo吨的庞然巨舰,在仅仅被一鱼雷命中舰尾之后便失去了对进水的控制:海水淹没了尾部弹药库、涌过了高转动的轮机、吞噬了炽如烈火的锅炉,最终过了战舰的全部储备浮力。在经历了6个小时的全力抢救无效之后,英国驱逐舰靠上来接走了所有的官兵,并用两鱼雷结束了这艘乔治五世级战列舰短暂的服役生涯。当鱼雷爆炸的水柱澎湃冲起的时候,杰利科的心中也宛若针锥一般的剧痛。
截止到此时,他的这次出击已经宣告失败。德国虽然有2艘主力战巡被击沉,但自己也彻底损失了2艘战列舰,另有1艘战列舰遭受重创:在双方兵力原本就存在较大差距的情况下,这绝对是主力舰数量捉襟见肘的英国本土舰队所难以承受的局面。更为糟糕的是,受损严重的阿贾克斯号此时仍旧只能保持1o节的航,极大拖累了舰队的行动,自己能否趁这个黑夜逃出生天都还是一个未知数!
“即将服役的伊丽莎白女王级战列舰。同样是菲利普?沃兹担任的主设;即便是皇家海军接受了这些战舰,又真的能够挽回当前的颓势么?”迎着森寒呼啸的夜风。杰利科满是苦涩地喃喃低声道。如果放在和平时期,自家战舰防护薄弱也算不上什么大问题,返回船厂进行一番改造之后就能实现很好的弥补:然而当前的欧战局势却是迫不容缓,频繁出击的德国舰队,哪里还容得大舰队主力舰在火烧眉毛之际还悠闲地呆在船坞之内?不知怎么的,杰利科心中忽然浮现出一个他此前所从来都不敢去想的情形:在海洋王座上雄踞了三个多世纪的皇家海军。或许也会像迦太基、奥斯曼、以及曾经的西班牙无敌舰队一样。到了该光华散去,并向年轻英锐的雄狮交出手中那象征着至高海权的三叉戟的时候了!
“将军,外围的警戒线已经全都部署完毕了。辨别身份的灯光信号传达到各艘战舰,舰队即将实施夜间灯火管制。”一名参谋快步跑上了舰桥,对眼前这名又显得苍老了几岁的削瘦身形报告道。杰利科目光一凝,缓缓点了点头道:“传令,舰队右转一个罗经点,保持当前的航。我们先撤往南安普顿港。”
繁星闪烁,明月东升。浩渺无垠的天海一片黑暗。只有在方圆不足两千米的海域内,还能凭借稀疏的月光看见隐隐的轮廓。海浪轻轻拍打着战舰的船舷,水花飞溅,涛声悦耳。在这静谧一片的夜色里。杰利科那苦涩悲郁的心绪也渐渐舒缓开来,重新恢复了平静的状态。为了能尽快返回本土军港,他已经选择了一条最近的航道,而接下来11个小时的黑暗都将成为大舰队的天然保护伞。如果托马斯做得足够出色,使得德国公海舰队主力被他的快舰队深深吸引的话,自己也完全能拥有在德国人赶到之前逃出生天的机会。德国舰队毕竟航程和自持天数有限,不可能在这大西洋中停留过长时间的。
“我先去休息一会儿。如果出现异常情况立即将我叫醒。”身心俱疲的杰利科对身旁侍候的副官说了一句,而后自顾转身,径直朝着自己那间起居室走去。
作为曾经世界最强海军的预定旗舰,特拉法尔加号有着其他同属于乔治五世级的姊妹舰们所不同的上层舱室布局。除了舰长之外,还特定为舰队司令预留了一个近7平方米的单间,这在早期的无畏舰上已经是极其优越的待遇了。由于出道时间较早,长年都担任一把手职务的杰利科,在服役3o多年后仍旧保持着文职官员般的斯文风度,就寝前的洗漱进行得一丝不苟。然而,几个小时前那悲喜交集、紧张焦虑的心境,却是并没有随着他在睡前的刻意自我暗示、而从脑海中彻底消除出去。沉睡中的杰利科眉头紧皱,在梦中仍旧没有得到些许的安歇。
他看到了狂浪暴雨,怒海崩倾。一艘艘三角桅杆的巨舰在烈焰和弹雨中徐徐倾覆,无数英国水兵浑身着火地惨叫着往海中跳去,却被沉船的漩涡裹挟着尽数吸入亘古黑暗的洋底。无数面圣乔治旗在烈火中燃烧,映衬着一张张提尔皮茨狰狞的笑脸:转瞬间,自己已是孤身一人置于德国舰队的全体炮口之下,眼前光芒爆闪间,惊天动地的炮吼声便轰鸣直灌入他的耳间!
“轰隆隆!”雷霆巨响,震耳欲聋;心中剧震的杰利科腾地一声从床上跳了起来,眼前梦魇尽消,才现自己周身已是冷汗涔涔。透过窗口向外望去,原本晴朗的夜空不知何时已经被浓密的云层所重重遮挡;其间闪电如银蛇乱舞,并伴随着雷声滚滚轰响,看来自己梦境的最后一幕并非是纯粹的幻觉。然而他脸上却没有任何庆幸之意,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笼罩在了他的内心。但凡长年在军队中服役的人,都有一种莫名的直觉在警醒自己,而杰利科对此向来是笃信不疑!
睡意全消的杰利科,立即穿上军服走出了休息室,并快来到了宽敞的航海室内。见到舰队司令出现,值守的军官在行礼之时,心中都满是惊讶;这才刚过凌晨两点,杰利科的忠于职守也未免太勤勉了一些吧?
“情况怎么样了?”杰利科没有丝毫的迟疑,立即直奔主题问道。
“上将阁下,我们在接近零点时遇上了四级风浪,为了防止阿贾克斯号出现无可挽回的进水,舰队航已从两个小时前降至7节。而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这片区域的海况还将变得更加恶劣。”值守的航海长不假思索,顿时便将大舰队情况向杰利科快道来,“外围担任警戒任务的驱逐舰没有传来异常情况,除了航有所降低之外,整体情况和您离开前几乎完全一样。”
听到这番话语,杰利科悬着的心微微放松了一些,然而他的脸上却仍是一片凝重的神色,仿佛当前空中正在翻涌的黑云。舰队进一步减,这对于自己的返航旅途而言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如果德国人一路狂追而至,在明天白昼截住了自己却又该怎么办?当前的大舰队,实在是不具备和对方正面一战的实力了!
风声呼啸,海波奔卷;轰鸣滚滚的雷声中,忽然传来一丝细微的异样震响。值守的几名军官浑然没有现,仍在按部就班的注视着海面;一直心有预感的杰利科却骤然面色大变,蓦地大步破门而出,径直走上舰桥室外。冰凉的细密雨点扑面而来,从他的颈窝钻入,遍体生寒;然而此刻,杰利科却是根本不顾得了。
过不多时,又是一连串浑厚的轰鸣从远方的海面遥遥传来,宛若战鼓密奏;杰利科的身躯就这么呆在了扶栏跟前,良久都再没有细微的动弹。这一次他听清楚了,这是小口径火炮射击时的声吼。这究竟是己方驱逐舰现了德国潜艇正在驱离呢,还是遇上了此刻大舰队最不愿意面对的德国战舰?
“上将阁下,第5驱逐舰中队来电报,他们遭遇了1艘德国轻巡洋舰和3艘鱼雷艇,现正与敌舰展开激战!”一名副官快步跑上了舰桥扶梯,对兀自凝立室外的杰利科大声说道。杰利科嘴角微微一动,声音中已经带上了一丝嘶哑:“德国人真的来了。传令,舰队立即解散巡航队列,进入一级战备,随时做好规避鱼雷的准备。驱逐舰队向北展开,搜寻德国的主力战舰;一旦现目标,就立即起鱼雷攻击。”副官凛然称是,飞也似的转身跑去。
杰利科转过身来,缓步走向下方的司令塔;步履移动间,心中已经转过了万千个念头。他实在没想到会以这种形式同德国舰队相遇,黑夜中的大量不确定性因素、使得战斗的胜败将更加取决于不可捉摸的运气,而不是指挥官的运筹谋略。正因如此,性情谨慎的杰利科最忌讳主力舰队在夜间作战,而在那本他所编纂的包罗广泛的舰队条例中,也唯独对此没有任何的涉及。
然而他现在又能怎么办呢?德国人就这么直直的赶了过来,迎接他的只有战斗到底这一条途径。一切仲裁皆取决于幸运女神的青睐。厚达3oo毫米的司令塔大门徐徐开启,杰利科虔诚地在胸口划了一个十字,随即大步迈入了里面。
如果此刻太阳骤然升起的话,那么双方水兵将看到一幅难以形容的壮阔而复杂的场面。双方过12o艘各型战舰出现在不足4oo平方公里的海域中,其外围舰艇已经搅成了一锅粥。英德海军的二次决战,就鬼使神差的在这大西洋上的深夜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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