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牢房狭小的气孔,一缕微弱地光照进昏暗的牢房里,天亮了……
萧观音起身。
一夜没说话,玺冽的声音微哑,“对不起。”
萧观音得了答案,没有多说什么,微微抬头,透过狭小的气孔,望了望窗外的黎明,没有转身,抬步向门外走去。
玺冽望着萧观音的背影,目不转睛,把这一幕望成永恒。
萧皇后被禁足的第三天,耶律洪基没能掌握有利的证据。按照计划,今日早朝时分,辽帝将要亲自将此事公诸于前朝,并下旨惩处。
距离早朝还有一个时辰,耶律洪基稳坐在崇华宫里,殿上站满了萧家氏族的人,和一众亲信幕僚。
“长皇子,不能再犹豫了!姑母一旦被废后,你便再无身份与耶律纳阡争了!”说话的萧家外臣,萧挞里弟弟之子。
“且不论皇后是否被问罪,近些日子,耶律纳阡与一众武将往来密切,只怕她也要先发制人了!”一外臣进言道。
“皇帝身子每况日下,这万一哪天有个三长两短……而皇子您又失去了嫡长子的身份……”这句句话留弦外之音的是耶律洪基亲信的幕僚。
“我们萧家如今在朝堂上还能有些地位,可若耶律纳阡即位,那整个萧家的灭顶之灾只怕不远了,微臣麾下五千精兵已经在皇城外等着了!就等殿下您一声令下了。”萧氏一武臣说道。
又许多人,纷纷出列慷慨进言,耶律洪基只端坐着,听着,不置一词,让下面的人急如热锅上的蚂蚁。
殿内正嘈杂着,萧观音回来了,满身晨露,面无表情地走到耶律洪基面前,轻轻摇了摇头。眼睛里是无力回天的疲惫,脸上写满认命的叹息,她知道即将发生什么,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萧惠这时开口说了第一句话,“长皇子,寅时过半了。”
早朝之前,耶律洪基依旧是嫡长子,若皇帝死,他即位乃是理所应当,可若今日早朝皇后被废,他若再兴兵逼宫,那日后整个朝堂怕也难以风平浪静。耶律洪基如鹰隼般的双眸闪着光,“按计划,行事。”
“是!”殿上众人齐声道。杀伐之气扑面而来。
萧观音站在一旁,沉寂着目光,没有一丝热血,仿佛一尊雕像。
而另一边,耶律纳阡天未亮求见辽帝,将记录辽帝笔迹的册子交给了辽帝。同来的还有耶律重元、耶律敌鲁谷和许多耶律氏的重臣,群臣大肆抨击近些年萧氏对耶律皇室的干涉和迫害。
辽帝原本对萧氏的行径也是知道,只是他信奉佛理,一直宽宥处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看着那本册子,他手书册立皇后的字字句句,怎么就到了宋国人手中。再耳听着萧家的一条一条的罪名,他终于痛下决心,当即便草拟了两道圣旨,一旨,废皇后,一旨,立耶律纳阡为太子。
废皇后的圣旨交到耶律重元的手上,再把立太子的圣旨交给耶律纳阡,辽帝身心俱疲,连咳了几声,“宁儿,大辽的江山,就交给你了。”
“儿臣领旨,谢吾皇隆恩。”耶律纳阡跪地谢恩。
辽帝一如既往地慈爱神色,看着耶律纳阡,“你穿了骑装。况且今日早朝时间未到,你就带了这么多人,来朕宫中,弹劾萧氏。”
辽帝心中大概已有猜测,今天会发生什么。耶律纳阡恭敬地低着头,没有回答。
“过来。”辽帝朝耶律纳阡挥挥手。
耶律纳阡起身,弓着身子走近了些。
辽帝病态垂然,和蔼地笑了笑,“坐到朕身边来,从前你可不是这么个恭敬的模样。”
耶律纳阡依言坐到辽帝身边,“父皇。”
“朕知道,你母妃的死,你依旧难以释怀。可是大辽的江山社稷,马虎不得,要以帝王仁心统之,不可再偏激复仇。”辽帝慈声慈色,缓缓说道。
戚贵妃的死,如一道鸿沟横在耶律纳阡和辽帝中间,耶律纳阡一直谨慎地不去触碰,没想到辽帝会提起。耶律纳阡再如何逼着自己狠心,还是不争气地湿了眼眶。
“宁儿啊,你母妃是为了保全你。朕成全了她,才在她的罪名落定之前,准了她自缢。她走了,朕日渐觉得这世间索然无味。”辽帝叹息着,“你啊,好自为之。”
耶律纳阡眼泪如断了弦的珠子落在辽帝的皇炮上,辽帝拍了拍耶律纳阡,“去吧。做你想做的事。”
耶律纳阡向后退了三步,跪地,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辽帝佝偻着腰,风采不再,疲惫地点了点头,挥挥手示意耶律纳阡和群臣退下。
耶律纳阡带领群臣退到殿外。一出殿门,耶律纳阡敏锐地嗅到空气中弥漫着紧张气息。
往常这个时候,宫女们应该里里外外打扫,准备早朝,太监们应该紧张地各宫各院传早膳,侍卫们应该最是打起精神的时候。
可眼前,皇上的寝殿门前,竟然空无一人。
耶律纳阡驻足,转头低声问耶律重元,“皇叔,可准备好了。”
耶律重元低声道,“公主放心。”耶律重元神色紧绷,戒备地望向四周。
耶律纳阡反倒释然地长舒了口气,该来的终于来了。
耶律重元等人奉命退下,只留耶律纳阡一人站在殿门前。
宫门被从外推开,士兵端着长矛鱼贯而入,迅速包围了辽帝的寝殿。
末处,耶律洪基一身短打骑装策马而入,他看见耶律纳阡在殿门前,有些惊讶,这确实出乎他的意料,当即便怀疑此乃陷阱,可是眼下已由不得迟疑,哪怕这是个陷阱,也只能一不做二不休。
“涅邻哥哥。”耶律纳阡仰着头,不知是看向耶律洪基还是看向他身后的阳光,“早朝可不是在父皇的寝殿,莫不是走错了?”
“小妹又是为何在这里?”耶律洪基反问道。
“我是来领旨的。”耶律纳阡将手中的圣旨高高举起,“涅邻哥哥想听听看,是什么旨意吗?”
耶律洪基心中一紧,看耶律纳阡的模样,莫非父皇已经明确了旨意立耶律纳阡了?耶律洪基宽眉之下,细眸微眯,“这旨意怕是没有机会昭告天下了。小妹,让路吧,为兄要进殿拜见父皇。”
“涅邻哥哥何事这么急着见父皇,还有一刻钟就是早朝时间了。”
耶律洪基轻蔑地看着耶律纳阡,“小妹莫不是在中原待得久了,说话拐弯抹角起来。我要做什么,我想你清楚。”
耶律洪基没再理会耶律纳阡,扬起声音朝殿内喊道,“父皇,儿臣求见。儿臣惦念父皇身体每况愈下,欲为父皇分担,还请父皇打开殿门。”
殿内没有任何的响动。
耶律洪基皱起眉头,心里略有不安,继续道,“父皇,儿臣恭请父皇退大位、交大权。”
此言一出,耶律纳阡即刻发出信号,耶律氏朝臣贵胄现身,个个一身怒气。耶律敌鲁谷走在最前头,怒斥道,“耶律洪基!谁给你的胆子!”
耶律洪基忽见群臣现身,便知原来这就是耶律纳阡的陷阱,即使此番成事,日后收服群臣也将是个难题。索性,破釜沉舟,今日在场的,都要永远的闭嘴才行。耶律洪基细长的眸子里闪过凛冽杀意,宽眉微挑,“弓箭手!”
弓箭手从宫门外涌进来,在十步开外的距离将耶律纳阡一众人围在中间,箭在弦上,随时待发。
耶律纳阡走到最前面,看着耶律洪基和他身边令人胆寒的一排排箭锋,从容道,“尔等受人蛊惑,行不道之举,且听陛下旨意,若及时悔过,陛下定能既往不咎!”
耶律纳阡展开圣旨,大声宣读起来,“遵朕旨意!长女耶律纳阡,才高出世、德能匡国……”匡国二字一出,一道利箭破空袭来,耶律纳阡侧身,箭矢擦肩头而过,将圣旨射穿、钉到了大柱上。
耶律纳阡迅速转身,欲将圣旨取回,耶律洪基飞身而起,落到耶律纳阡身前,出手相拦。耶律纳阡猝不及防被牵制住,耶律洪基一边拦下耶律纳阡,一边迅速侧身伸手去取圣旨,耶律纳阡向后猛的一拉耶律洪基,两人齐齐飞出数米之远。
数千耶律重元麾下大军迅速从四面八方围攻进来,将耶律洪基的士兵围住,袭击突然,耶律洪基大军猝不及防,百名弓箭手迅速被近身斩杀,步兵缠斗起来。
耶律重元随后现身,朝耶律洪基和耶律洪基的大军喊话道,“你们皇城外的后援军,早已被我制服,还是赶紧放下武器,投降吧!皇上在大殿中等着长皇子你前去悔过!”
殿前层层汉白玉石阶梯上染了鲜红,和着春天的融水从阶梯上洇洇流下,宫院里红绫飞旋,不再是惊世的舞纻,而是嗜血的利器。踩着尸体和鲜血,耶律洪基被耶律纳阡逼得步步紧退,一直退到殿门前,一步仓皇,将殿门撞开,耶律洪基和耶律纳阡先后进了大殿,停止了打斗,齐齐看向辽帝。辽帝身旁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坐在龙椅上显得无比孤寡,身形疲惫,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耶律纳阡往前走了两步,轻声询道,“父皇?”
辽帝没有反应。
耶律洪基陡然心生预感,飞身跃上高台,伸手一探,果然!辽帝已脉息全无。
耶律洪基转头看向耶律纳阡,“小妹迫我逼宫,想治了我的罪,可如今能治我罪的人已经死了。”
耶律纳阡不可置信地摇头,刚刚父皇还说了许多话的,她没想到,那些话竟然是遗言,“父皇死了?”
耶律洪基看着耶律纳阡,毫无动容,只一心暗忖着形势,“看来今天势必要你死我活来一决胜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