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稽佘的指导下,又施针数处。整整一个时辰过去,又按着顺序把银针拔掉。这才算大功告成。
就这样被赵宗实看尽风光,楮宁欲哭无泪。
赵宗实从浴桶中走出来,把衣服放在楮宁手边,背过身去。
楮宁刚恢复神智,身体尚且虚弱,刚从浴桶中站起来便扑通一声瘫倒在了地上。
赵宗实闻声连忙转身,扯下浴房的帷帐裹在楮宁身上,也不顾楮宁的挣扎,打横抱起走出门去。
门外除了稽佘和贺鸢,段思廉也在。
段思廉见到这情形,眼神里不经意翻腾起不悦。
赵宗实仿佛根本没看到段思廉,抱着楮宁径自穿过人群,走去卧房。
楮宁问赵宗实,“刚刚那是段逸?你们发生什么不愉快了?”
“他是段思廉。”赵宗实淡淡说道。
“啊?大理的皇帝?”楮宁惊愕,“我昏厥之前好像见到了他。”
“嗯。”
“西夏之行,顺利吗?”
“很顺利,别费神想这些了。我会处理好。”
“嗯。”楮宁虚弱地点点头,在赵宗实怀中随着赵宗实的脚步一起一伏,在阳光和风里,仰视着赵宗实的侧脸,这个角度,他格外好看些。
将养些时日,楮宁身体已恢复许多。是时候启程回汴梁了。
车马已备好,驿馆门口,段思廉再一次出现。
段思廉走到楮宁面前,一双桃花眸流转着波光,有些愧疚有些不舍,还有一些是担心,“耶律纳阡,若有一日你不知道该去哪里,就来大理,我娶你。”
“哈?”楮宁猝不及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段思廉把一盒药膏放在楮宁手心,“治伤疤的。”
楮宁摊着手,不知所措。
“你照顾好自己。”段思廉说完便离开了。
楮宁回头看着贺鸢,“刚刚是段思廉吗?”
贺鸢点点头,“应该是。”
楮宁看看手心里的药盒,还挺精致漂亮的,“他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别自作多情。”赵宗实走到楮宁身边,一把夺过那盒药膏,随手扔了出去,“扔了,谁知道是不是毒药。”
楮宁猝不及防地看着赵宗实,只撇撇嘴便由他去了,毕竟这段思廉确实失信于人又害人,没什么可友好的。
贺鸢一脸狡黠,跑到楮宁身边,“楮宁姐,我看宗实哥吃醋了。”
楮宁揪着贺鸢的发髻,“你这小鬼,怎么什么都知道呢。”
“我当然知道啦,而且我知道楮宁姐也也知道的。”贺鸢一脸坏笑凑在楮宁耳边。
“赶紧上车。”楮宁拎着贺鸢上了马车。
车马行了三日,出了石城郡,出了大理边境,进了宋国,这才停下来好好整顿休息。
楮宁望着眼前起伏的丘陵和山涧溪谷,“这么好的土地,宋国却偏要禁耕。”
因为宋国的边地禁耕法令,这边境附近人烟稀少,只有零星几个供行商之人落脚的小客栈,人迹罕至之处,风光总是极美的。
赵宗实从马背上下来,“禁耕迟早会废止。”
“你这么自信?”楮宁看向赵宗实,因为迎着阳光,刺得眼睛只眯成一条缝。
赵宗实走到楮宁身前,把楮宁遮进自己的身影里,“于民有益的,自然要为之。”
楮宁的鼻尖蹭到了赵宗实的胸口,这么近的距离,楮宁忐忑地后退一步,“那我等着看那一天,你亲手打造的江山会是什么样。”
赵宗实自然地伸出手,挡在楮宁额头上,为她遮阳光,“好啊。我邀你执手共赏。”
楮宁心跳漏了一拍,有些不知所措,抬头去探赵宗实的神情,却见他没什么别样的神色,大概只是用词不当,差点以为他在告白些什么呢,一定是自作多情了。
夕阳拉长了这一双人的身影,成了这谷中的一点风景。
楮宁吃了晚饭就跑回马车里睡觉,身子还没大好,总是贪睡。一觉睡醒时,天色已经杀黑。
楮宁从马车上下来,却见四周空无一人,“贺鸢?赵宗实?稽佘?王先?”
无人回应,楮宁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都跑哪去了。这篝火还点着呢,人怎么都不在了,该不会有什么不测?”
楮宁心底里升起担忧和恐惧。忽然天空里“砰”的一声,楮宁仰头看去。
是烟火。
又连着砰了几声,几朵烟花陆续在夜空绽开。
紧接着,从四周起伏的丘陵后面,成百上千的孔明灯摇晃着升起,星星点点的,点亮了整个夜空。
“哇!”楮宁情不自禁地赞叹。
“楮宁。”
赵宗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楮宁转身。
纵然夜空里的烟花灯火灿然夺目,赵宗实出现的那一刻却万物失色。楮宁的心中仿佛知道了些什么,在猜测着些什么,浪漫期待却又难以置信。
赵宗实又上前了几步,把一件单衣披风披到楮宁肩上,细致地打好了结扣,“身体刚好,别着凉,过来。”
赵宗实牵起楮宁的手,踱步到篝火旁。
楮宁仿佛已经失了魂魄,一举一动由着赵宗实牵引,只一双眼睛盯着赵宗实的脸,生怕错过什么神情。
“楮宁,跟我在一起吧。”赵宗实无比郑重地说道。
楮宁眨了眨眼睛,吞了一口口水,“在一起?”
“是,就是日后会嫁给我的那种,在一起。”
楮宁心底里雀跃起喜悦,却在一瞬间后找到了理智,“赵宗实,我是辽国公主,你是宋国王爷。梁端和叶柔的下场,你也看到了。”她在提醒他,他们两个不可能。
“可是,我不是梁端,你也不是叶柔。”
楮宁把手从赵宗实的手中抽了出来,“总之,这不可能的。”
“你想要辽国的皇位吗?”
楮宁摇摇头,“可是由不得我……”
赵宗实双手握住楮宁的双手,“这次去西夏,我见到了耶律洪基。”
“哥哥?”
“我助他登上皇位,他送你予我和亲。”
“你在干涉辽国的内政。”楮宁有些不悦。
“你嫁给我,以后我宋国的后宫,随你干涉。”
“你强词夺理。”楮宁努力睁圆一双月牙眼,怒意不多,娇软倒是十足。
“你的废话,真多。”赵宗实揉了揉楮宁的头发,露出宠溺的笑容。
楮宁清澈的眼神归于平静和认真,“赵宗实,我们真的可以在一起吗?”
赵宗实没有回答,微微扬起头。
楮宁看不清他的神色,点着脚仰着脸,想要从赵宗实的脸上看到答案。却在没防备之间,一只温热的手掌覆在了双眼上,阻了视线,随之而来的,是唇上一抹温凉柔软。
等到楮宁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连忙用双手抵在赵宗实胸膛,用力推拒。
赵宗实另一只手却毫不客气地揽住楮宁的腰,把楮宁按回自己怀中。
赵宗实遮着楮宁双眼的手,慢慢拿了下来,转而去拖住楮宁的脑后
楮宁微微地眯开一条眼缝,看着赵宗实近在眼前的面容,稀疏的睫毛但纤长有序,双眸微阖、肌骨分明。她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撞击胸口的声音,她知道她完了,她自愿放弃抵抗,全面投降,自此沉沦。
她的双手慢慢攀上他的脊背,她缓缓合上双眼,身体放松下来,依偎到他的臂弯。
整个天地之间,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她只能感受到他唇齿间的温柔。
大概过了短短的几秒,大概过了一世那么长,一双身影才依依分离。
楮宁的额头仍抵在赵宗实的额头上,赵宗实微微侧头,又印下一吻,“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丫头,竟然不记得我。”
楮宁推开赵宗实,疑惑地看着赵宗实,“你的恩德,我何时忘过?”
“你被多少人吻过?”
“你说什么呢!”楮宁闻言就急,转念又想到了什么,伸手从腰间撤下一只荷包,从里面拿出那块青色的衣角,“是你?”
赵宗实夺过衣角,温柔地笑笑,“看来你也惦记我多年。”
楮宁一把把衣角抢回来,塞回荷包,脸上羞赧之色无从遮掩,嘴上还故作凶悍,“惦记着杀你灭口。”
赵宗实哈哈笑了两声,把楮宁搂进怀里,“四年前我便非礼了你,自然要负责任的。”
“那个时候,你就知道我是辽国的公主?”
“知道。”
“那你还……”
“难道那个时候你看不出我是宋国人?”
是啊,楮宁心里明白,就是明知道身份的不合适,还是动了心思。
楮宁靠在赵宗实的肩头,“说起来,你怎么一直都在非礼我。”
赵宗实抿嘴笑笑,好像确实如此。
楮宁在赵宗实的怀里,看着漫天的灯火,前所未有的安心和知足,若一生定格在这一幅风景里,那该是多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