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为沈府女,竟然不想着为沈府争光,为燕京谋利,反而一味意气用事,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你看看你大姐,如今贵为一国之母,后宫有谁不服她,而你却连一个小小的王府都守不住。当年亏我耗尽半条命生下你,早知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不留你这条命。”
“贵族之家谁不是三妻四妾,便是你那母仪天下的大姐,难道后宫就只有她一个人?”
“看清楚吧,你就是一个没有人爱的人。你的父母、你的兄弟姐妹、你的丈夫、你的子女,所有人都会弃置你而去。我真是不明白你,为何还要这样苟活着。”
“是世子,是世子杀了庄主。小姐,你要替庄主报仇啊……”
无尽的、充满恶意的、带着冷嘲热讽的、恨意的,各种各样的声音不屈不挠的在她的耳边嘶吼着、诡叫着,冷汗像瀑布一样从她的脸上飞流而下。
五光十色的光影带着无数人像,从她面前飞快的闪过。
沈黎浮在半空,犹如一缕幽魂。光罩里不断流转的人似乎是她,又似乎不是她。平平几瞬,却演绎了仿佛几十年的时光。
“主子、主子。”焦急而又充满着担心的声音,将她从梦魇中拉了回来。
有那么半盏茶的功夫,沈黎整个人都是虚脱的,有点不知今夕何夕。
她茫然的转过身,旁边的青杏挑着灯正一脸担心的看着她。“主子是做噩梦了吗?出了这么多的汗。”青杏一边将灯盏放过一边,一边又忙将帘子撩起来挂好。
干燥的帕子擦去了她脸上的冷汗,凉爽的夜风也给她带来了一丝清明。
沈黎猛的握住了青杏的手,仔细的去打量她的面孔。
青杏也不敢挣动,怕吓到了她,只是柔柔的道:“奴婢在这里呢,主子不要怕。”
手是温热的,人也是自己熟悉的,沈黎吁了一口气,随即将绷紧的背放松了点,有些喃喃道:“我刚刚做了一个梦,很可怕的梦。”说到这她又突然揭开被子,站起身在屋内转了一圈,惶惶然的道:“怎么就咱们两个,其他人呢?”
青杏忙拉住她,又扶着去悬窗那边的榻上坐了。“今天是奴婢值夜,她们几个主子明天一早就能见到了。大公子今晚不在,先前不是还亲自来跟主子说要去一趟城外吗?”
沈黎抓着她的手,声音猛然抬高了些:“大公子?”等喊完,她自己又急匆匆的补了句:“对,大公子。”她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茫然的看了眼四周。“奇怪,就这么会的功夫,我居然又记不住梦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青杏见她的情绪安稳了下来,于是柔柔的道:“主子衣裳都汗湿了,奴婢去打点水来给主子擦擦脸,再找件干净的衣裳给您换下,免得着了凉。”
其实不止衣裳,就是头发都是湿透的。只是大晚上的,洗了头也不容易干。沈黎这会神思恍惚,也没讲究那么多。依着青杏的,简单梳洗了下。青杏又去换了一床新的铺盖,这才扶着她重新躺了下去。
梦里的事情已经不记得了,可是那股惊惶还在。沈黎抓着杯子的边沿,朝着青杏道:“梧桐是在咱们屋里还是在哪呢?将它抱过来,在我榻边睡着吧。”
青杏笑着指了指隐在灯光外的多宝阁架子上,“呶,在那呢。估计是刚刚听到主子的声音了,特意过来看看的。”
圆溜溜的大眼睛正温和的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沈黎总觉得自己在它身上看到了包容、安慰的味道。
她伸出手对着梧桐招了招,“过来,梧桐。”
多宝阁架子离她们也有两三丈,梧桐歪着头看了看她,又在架子上来回踱了几步。随即在原地蹭了蹭爪子,直接纵身一跃,落到了沈黎的床上。只不过落脚处没选好,差点被柔韧又光滑的帘帐给裹着滑下去。
沈黎手忙脚乱的伸手捞住它,青杏帮着送入帐子里,又笑道:“咱们得趁着大公子明天没回来前,再换一次床上的铺盖。不然大公子再爱梧桐,估计也受不了这上面四处沾着猫毛。”
“嗯嗯。”沈黎搂着梧桐躺好,满足的叹口气。梧桐乖觉的在她脖子那里蹭了蹭胖乎乎的大脑袋,随即在她胳肢窝那里趴着躺下了。“你也去睡吧。”
“好,我就在外间,主子有事随时喊我。”青杏给她掖好了薄被,又摸了摸梧桐的头,这才吹灭灯放下帘帐出去了。
室内重新恢复一片平静,沈黎摸了摸梧桐温软的皮毛,亲昵的过去蹭了蹭。她的心神虽然已经恢复了平静,但心里却总有些不安。这样连番耗神的噩梦,似乎在暗示着什么。可她总是无法从梦中抓取到任何一点的信息,不管梦中的画面如何深刻,总会在她惊醒过来后没几下的功夫就忘个一干二净。
沈黎一只手搂着梧桐,一只手握住了脖子上挂着的玉佩。“容叔叔,保佑我,千万千万不要出事。”
云水山庄自打少了一个少主人,越发的安静起来。
下人们走在其间,偶尔都会有些疑惑自己到底有没有发出声音,实在太静了。如若没有那些风吹山石刮过的呼啸声,以及各种大小瀑布从上砸下来的声音,那这里实在很难找出一点多余的声响。
因为它的主人喜静,如果没有那个喜欢撒娇犯嗔的小主人在,其他人是不敢轻易去触犯主子忌讳的。
彩色的大尾翅蝴蝶在花丛飞舞,一只雪白而蓬松的大猫窝在花丛里,懒洋洋的梳理着自己光滑亮丽的皮毛。
秋天了,无数金黄的落叶飘零在花丛里,踩在上面能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跛脚的小狗带着点讨好又小心翼翼的神情,挨着大猫打了个滚。又将自己刚刚叼过来的那个骨头,往大猫那边推了推。
大猫毫不在意的瞟了眼,用爪子挥了挥,不带停顿的继续去舔自己的毛了。
小狗见大猫不赶它也不要自己进贡的骨头,立刻十分欢喜的挨着大猫趴下开始啃咬起骨头来。
燕随之在一旁乐滋滋的看完,恨铁不成钢的评判道:“就算瘸了条腿,好歹也是狼犬的崽子,怎么就这么窝囊。”
容隐看他一眼,指了指桌上的信封,“看看吧。”
燕随之嘟囔一句,“你女婿给你来的信,干嘛要让我看。”他虽是这么抱怨,手脚却很快。尾音还没落,信纸已经被他抽出展开来。
容隐身后的小丫鬟撇了撇嘴,对着亭子顶翻了个白眼。
“哟,瞧不出来。我还以为是三棍子敲不出一句话的闷葫芦,想不到写起漂亮话来也这么乖泛。”
燕随之一目十行的跳过前头那些话,等看到中间脸色顿时变得奇怪起来,坎坎坷坷的来回看了好几遍,确定自己没有认错字后,才终于重新封好放回去。“你这便宜女婿是什么意思,他才跟丫头成亲几天,就敢把手伸到咱们这边来了。瞧瞧那说的什么话,就算说的再含蓄再好听,还不是在说咱们庄里有人对你有贰心。”
他叉着腰,来来回回的踱了几步。一拍脑袋,气急道:“不对,依他话里的意思。这有贰心的人还是你身边最亲近的人。他这是什么意思,一个南域的虎崽子,伸手到咱们一个不插手朝廷事的江湖势力里干吗?”
容隐没有说话,只是用茶盖慢慢的刮着杯子里的茶沫。其实一盏茶早就放凉了,他是绝不会去喝冷茶的,只是借着这个动作去平息心底里的情绪罢了。
他身边最亲近的人?一个远嫁一个在江南,都是一手带大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有问题。
顾韫、顾韫,容隐罕见的拧起了眉。
“顾家大公子这个人,算得上南域贵族子弟中的一股清流。出身有多尊贵就不说了,往上翻两代还能跟正经的皇族扯上关系。镇南王这个人虽然古板让人看不透,但该给一个嫡子的待遇他都超额给了。估计等这场大婚过去,南域请求赐封世子的折子也能批下去。不矜才、不使气、人也长得极好,除了话少面冷其他的缺点我还真给你找不出来。”
距离小幺嫁到南域也快有一月了,仔细算将起来,这封信竟然还是在他们成亲后半个月就发出来的。南域少主的能力,他是不会质疑的。如果他真能做到内里与诸多人了解到的真相不一样,那更能说明了这个人的实力。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让他做出现下这个举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