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好得很,既然知罪,该如何办,你该知晓。念在你是本座一手提拔起来的份上,本座可以暂且饶过你。但办事不利的人,无论你用什么办法,让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本座不养贪生怕死的废物。”修长的带着丝丝暖意的手指在女子光洁的下巴上摩挲。
跪在地上的人腿一软,险些跌倒在地,一双眸子里满是惊惧。
明王却像是玩闹一般,又轻轻的笑起来,没人知道这个笑起来很好看的人,实实在在是个魔鬼。他能笑着,面不改色的杀人,然后踩着满地尸骨告诉他们,他只是一时没控制住,让他们不要害怕。
可整个坊间,没有一个人不怕他,包括沉香,这个被他一手提拔上来的管事长老,见到他都会吓得面无人色。
被迫扬起脸,她直直看进男子带笑的眸子里,咬紧牙关才压制下颤抖,心里的恐惧却被无限放大。
外面是歌舞**之声,屋内却安静的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沉香垂在身侧的手指紧紧掐着自己的掌心,换的几分清醒,颤抖着双唇开口:“属下知……定会处理妥当,坊主放心。”
“这才是本座的乖孩子。”男子放在她下巴的手缓缓移到她颈项,带着旖旎味道的顺着她脖颈往下,察觉手指下的人抖的厉害,仿佛恶作剧得逞般的笑了笑,缓缓收回手指,低下头凑近女子,在她眼里清晰的看见自己的倒影,明王挑起唇角,一个吻落在女子额头上。
沉香身子一抖,彻底跪坐在地上,死死咬着牙抑制着颤抖。
她实在是怕了这个人,从骨子里,灵魂深处的害怕。
听着门外的笑声,看着眼见熟悉的摆设,沉香心想,他还是知道了。
这个房间,是那夜阿峰和她私下见面时所处的房间,她已经不敢想,当日到底有没有说出什么对眼前这人不敬的话。
可是不管怎么样,现在他给她一次机会,如果她想活下去,就只能杀了阿峰。
谁不想活着呢。
至少这一刻,看着明王蛊惑人心的笑,她低下头,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杀一个人对她而言不在话下,可是阿峰是唯一一个她能在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中看到的光。
“本座身子乏了,阿香要留下陪本座吗?”坐会桌前的男子一双眸子直直的瞧着跪坐在地上的人。
沉香抬起手,端正跪好,又是恭恭敬敬的一叩到底:“属下告退。”
回应她的,是男子一声意味不明的笑。
等她跌跌撞撞的从凤凰阁出来,被冷风一吹,才发觉身上湿透了,若不是扶着墙壁,恐怕就要跌在地上了。
尹怀安抵达南疆之后,再下手已经不可能了。南疆军营里暂时没有安排进明王的人,他们费了不少人力物力,查到的一点线索,本可以顺利断晋王的一条路,却因她失误而错过。
明王没有要她命,已经是格外开恩。
至于阿峰,只能对不起他了。若是落到主子手中,只怕会比死更难受。
远在南疆的尹怀安不知他已经逃过一劫,但是却知道,若非苏鹤相救,他只怕已经死在路上。
既然知罪,就要付出代价。
沉香回到歌坊时,被人告知,阿峰正在等她。她面色一变,突然有些不敢面对阿峰了。
但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会退缩的人。
“阿峰。”她看着坐在桌前淡然喝茶的人,轻轻开口。
听到声音回过头的男子,相貌平平,一双眸子却清澈无比。
沉香知道,这人是想离开的,外面的生活,有白云有蓝天,有微风有花香,不像他们这里面,到处都是黑沉沉阴森森的,尸横遍地,白骨累累,有什么好的呢。
外面的天空辽阔,所以才有那么多身在黑暗里,心却跑了出去的人。
这里的泥潭,没有上面那位的命令,谁又能从这无边际的牢笼里出去呢。
“他回来了?”阿峰开口,这个他不言而喻。
之前凤凰阁里的男子为了求一条活路,一丝光明,对沉香屈膝三叩,而如今,知晓明王回来,他已经没了活路,倒是多了几分潇洒。
沉香也不跟他计较,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是。你我私下相见,坊主已经知晓。他……”沉香也坐到一旁,黑色裙摆带起地上细小灰尘。
“我知晓。长老此番是来取我性命,任务失败本就没有活着回来的道理。”男子缓缓开口,其貌不扬的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沉香的手移到腰间,手指触到冰凉的匕身,缓缓将利刃抽出:“是我动手还是你自己动手?”
瞧见泛着冷光的匕首,阿峰终于没了笑意,他知晓,任务失败,本就该自刎谢罪,派出去的兄弟都命丧黄泉,他独身返回,若非这女长老手下留情,恐怕他已经是野鬼孤魂,偷生这几日,他已经知足,比起那些一生都在黑暗里的人,他好歹还见过阳光。
“长老动手吧,坊主既然让长老取我性命,便不会让我自己动手。”阿峰起身,没有再跪,直接席地而坐,仰首看着日光,微微闭上眼。
既然逃不掉,倒不如死个干脆利落。
细碎的光下,一身黑衣的女子伸出手,握住匕首,偏过头看着地上的男子,扯了扯唇角:“好。若有来生,别再相遇了。”
后面一句话,低的几乎听不到,阿峰却听到了,这个地方,每天不知道要死多少人,这个长相清丽的女子,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鲜血,这个时候,怎么会心软?
“动手吧。”他闭上眼,这一生,从进入歌坊见到私底下的黑暗之时,就注定再也见不到光明,除非死亡。
鲜红的血染红了匕首,女子面无表情的将匕首从男子胸膛抽出,溅了一身儿的血。她偏过头,苍白的脸上沾了温热的血,有些厌恶的抬起手擦了擦,却发现手上的血更多。
等她出去时,候在外面的人见怪不怪的递给她柔软的布巾,她将手反反复复擦了两三遍,直到苍白的皮肤泛红,才将帕子扔了。
“将他埋了。”这算是她最后能做的一点事。
院子里的男子死的干脆,锋利的匕首刺破胸膛,当胸而入,沉香知道怎么能让人死的痛苦,也知道怎么能让人死的干脆。
光影斑驳,洒在男子身上,这一生到头,终于可以摆脱身后的深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