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章宋就被仆人唤起,洗漱完毕,将衣裳穿好,便随着仆人到在门口早已等候多时马车旁,等候那丫头到来。
结果一抬头看见从院子里出来的人时,便失了仪态,歪了衣袖。只见一棉被,被人抬着走。惊讶之下便向仆人打听,听说那丫头昨天晚上反复叮嘱许多次,就怕起不来。结果还真没起来,奶娘没有办法,只得带上洗漱和衣物,先行赶路。
章宋站在马车旁忍俊不禁。
李宁贪睡,嘟哝着抱着衾被一角不肯撒手,迷蒙睁了眼见窗外漆黑,屋内一点烛火摇曳。欲再次睡去之际又被奶娘催着起床,说什么表少爷已在府外等着了。
蜷于被中的人早已将日出美景抛到了天外,闭了眼犹去会周公,不防恍恍惚惚间觉被人抱起摇晃起伏好似梦境里,耳畔响起一声轻笑,不知是梦是真。
待挣扎着再睁眼,是被人捏住了鼻子不得呼吸,李宁迷迷糊糊伸手攥住了眼前人手腕,迷茫一片,晕晕乎乎,不知是在何时何地。一角青帘掀起入了山间晨风,星子未落,弦月高悬,她耷拉着眼皮,哆嗦了一下又往人怀里钻。
“这是去哪……”
李宁只是下意识的问了一句,未待人回答又欲睡去,便瞧见对面奶娘一脸不乐,心里咯噔一下清醒大半,忆起昨日之事来,抬头便看见章宋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顿时红了耳根,却是又将被子裹紧几分,喃喃道“我这便去收拾。”
山路坎坷,车马难行,几人索性弃了马车,沿着山路往上走,李宁走了一半就不肯走了,一张小脸上尽是委屈神色,章宋无奈,只得将人背起。
李宁伏在他背上,手臂环着脖颈,不舍蹭着后颈那团热气,犹自疑惑“我几时说过要来看日出了?不是去踏青放纸鸢么,表哥你又唬我”
耳闻溪涧流水潺潺,目里漫天星辉,霞光未起。
林深不见人烟,手里闲闲甩着松枝,哼起乱七八糟的江南谣,晨露溅了衣袖尽湿。
听得背上人如此询问,章宋不住摇头,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几时?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某个丫头啊,不知听到了哪里的传言说早上的日出异常美丽,兴奋的找我聊到了掌灯也不肯睡。”揶揄的弯起唇角,预料之中听见一声轻哼,章宋知晓再说下去她又要闹起来了,只不住抓紧了她的袖子,看着两旁仆人避嫌的别开眼睛,轻笑着拍了拍她的腿:“别闹,我们在爬山,小心滑下去。我倒是没什么问题,了无牵挂,身无长物。不过如果是你滑下去,就算没受什么大伤,可你这张小脸估计就毁了。”
趴在背上的人不满的哼哼了一声却也乖巧的没有胡闹,随后自然的一阵打打闹闹,很快便登上了山顶。
天未明,却有人家亮起了灯,天幕中还挂着星星。春风徐徐,清澈凉爽,黑沉沉的天幕下,只见逐渐亮起来的飘摇的灯火,孤独渺小,好似天地间只有这一众人,便不禁搂紧了身边人的腰。
起初只是天色微微泛红,比晚霞更清淡的红,有点像灼灼羞红的脸。缓慢出现一条细微的弧度,瞬间天光乍现,光芒洒向四周。一轮红日跳了出来,冉冉升起。
章宋看到此时,才轻舒口气。恍然觉得背后已出一身薄汗,装作放松的对着身旁的人说“都看完了,走吧。莫不是你觉得这里舒服,决定多呆一会儿?”
清晨寒露渐渐不见踪影,灿烂彤霞于恍惚间霎时涂满天际,山间凉风拂面,李宁不禁往章宋怀里又缩了缩,听见头顶上原本气息平缓,被自己这动作搅得局促了几分,腰间的力度便紧了紧。
十几岁的年纪,于急切而欢喜的迷茫里,长出盘旋的花蔓,一圈又一圈。羞怯的,懵懂的,无法言说的。
于是日出就仿若陪衬。
恍惚眼前是喜帕一方,红得灼眼。少女双手紧抓身旁人衣襟,诸多景况幕幕流转,梦境一样的,最终便是走到白发携手,同穴相依。
乍听见人声音,方从虚妄里跳脱出来,刹那间红了脸颊,赶忙离了人怀抱,有些磕巴开口:“哪……哪有。”脸上却有些烫,将头扭开,却又止不住偷笑,跑了几步,弯腰回眸眨了眨眼睛“不是说好要踏青”
天色大亮,山路蜿蜒向还未散开的晨雾深处,隐约可见村落,鸡鸣从遥远之处杳杳传来,一声叠一声,不似近处听来的高亢清脆,倒有些绵长幽茫。
少女随手折了路边花枝,一路向下,镯上铃铛摇晃,手指翻转间,便做成了一个花环。好像,丑了些……驻足沉思,又摘下好些野花往藤里缠绕,各色花儿挤挤攘攘簇拥着,热闹得只差飞几只蝶儿蜜蜂。
章宋坐在仆人早已铺好的坐垫上,微笑着注视那个可人儿呼啦一下跑远。随手折了几根草茎,在手上把玩。望向天空,失神的放松心思,而手中却下意识的将草折成了一只草蛐蛐儿,待做好后才反应过来,望着手中的草蛐蛐儿喃喃自语“大哥……”想来这个草蛐蛐还是哥哥会教的,不知他现在在下面过的可好?或许早已投胎了吧,毕竟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温文尔雅,博学守礼,只可惜天妒英才,那么早的就将人收了回去。
玩的起劲的李宁再抬头见章宋已在前边石上坐下了,垂首不知摆弄些什么,溪水潺潺流过脚边。李宁提起裙子扑将过去,将花环往人头上戴去,伏在人身上咯咯笑成一团,顺便提醒了一句:
“你不要摘,可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