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异样自当不光是因为当面被一个女子扬言当众阉掉的原因。
有些并不知道实情之人,听闻对方那位美若天仙的公主早在四个多月前便已然嫁做他妇。
此刻魏子旭再提出二人再次之前便已有婚约,那便多少有些当众被打脸的倾向了。
而且还是自己将脸凑过去,被人当场扇成了猪头。
被众人这般注视下的魏子旭顿时面皮涨红起来,当即恼羞成怒对着司马罄瑶道:“你别不识好歹!待会儿有你哭的时候!”
放下这句底气不足的狠话,便策马而回,看了一眼面色不变的钟慈贤,稍稍舒口气,在他身边勒住马缰,等待钟家二公子的下一步指示。
然而此刻钟慈贤虽然面色不变,眼睛却是死死的瞪着那处断崖,他看的自然不是面带蔑视的司马罄瑶,而是她身旁的另一个女子。
大晋三公主司马罄瑶虽然的确让人心怡,但生在大禹朝钟家的钟慈贤也不是没有见过同等级别的女人,不至于见了女人就乱了阵脚。
但是此刻,司马罄瑶身旁的另一个女人却是让他极其在意。
“怎么可能?难道真的是潇雪?她不是一直在于阳受巡守一职吗?”
钟慈贤心中此刻颇有些惊疑不定,他虽然身为钟家第二子,但是在修炼一途上,却是远远比不得身为老大和老三的钟慈颜与钟慈轩。
其实不光在修炼一道上,便是连长相方面,他与二人也是相去甚远。
不得不说,人生下来便总是不公平而且极其有差异的,哪怕身为兄弟出生同一世家,各方面都被老大老三全面压制的钟慈贤无疑是悲剧的。
因此几人还不谙世事开始,他便已然被排离出了下任家主的继承之位,从而于十六岁时,便已然被安排参与家族的经营之上。
这两年他便是一直在收拢掌控充州五国的包括军械在内的经营之权,其中最为重要的便是那二十几处元石矿脉,而且基本上已然在家族的支持下趋近于完工。
然而就在即将回大禹复命之时,他却是收到了族中一封让他喜出望外的传书。
钟慈轩废了,钟慈颜死了。
这原本应是噩耗的消息,然而却是让钟慈贤欢呼雀跃了许久。
虽然因为先天资质的差异,让他无缘下任家主,但是这两人的意外却也让他看到了一丝渺茫的希望。
而现在的希望,也随着随之而来的任务一同下达而来。
只要他帮家族平定了被视作眼中钉的萧家,想必回族后也会受重视一些。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是看到了一个让他怎么都没想到的人出现。
若是他没看错的话,那人便是上官家的二小姐上官潇雪。
放在平时,能遇见这位美人那自是令人心怡之事,但此时此刻,便让他嗅出了一丝异样之感,这种感觉,很不好,让他有些坐立不安。
因为这种不安,让他握紧了腰间的佩剑,他需要证实一件事情,于是将它铛的一声拔了出来,在万人瞩目之中,向前一压。
然后黑压压若潮水般的四万充州骑兵,便顺着他的剑锋所指,在呼吸之间便呐喊着冲了出去,扑向红枫岭。
红枫岭的入山口,宽约十余丈,周遭地势复杂,是极其不适合骑兵铺展开作战的。
但是此刻钟慈贤管不了那么多了,更何况这些军卒都是充州五国的,死的再多,也不需要他掏一角银子的抚恤费。
以充州骑兵现在的速度,冲到大晋在山道口设下的层层防线前,只需要半柱香时间。
虽然司马罄瑶相信上官潇雪的承诺,但是在布防上却依旧不敢大意。
因为一旦出了差错,那么这片天然的防御阵地,便会顷刻间被充州骑兵轻而易举地把山道口阵地给冲垮。
因此在山道口之前的三百米处,已于昨夜在司马罄瑶的下令下,凿了无数陷马坑,在山道口又设下了绊马索与拒马阵。
三百米,是启轮境修士才有的弓箭射程,世俗武者的射程也在二百六十米以上,唯有那些沿途吸纳的流民粗略武装的民兵,射程只有一百五十米。
但即使有着这层层防御,阵线后面的大晋军卒,看着那些涌来的骑兵时,身体一片寒冷,紧紧握着长矛的手抖的比先前更加厉害。
如果不是有萧家私军作为先锋与督军,知道一旦投降便会被当场击杀,向后溃逃也是死路一条,只怕这时候只需要对面劝降一声,就会有许多人丢掉手中的兵器向四周溃散。
这无外乎荣誉与尊严,在自己的生命面前,所有的东西都会变得脆弱无比。
毕竟敌我实力实在过于悬殊,哪怕有着红枫岭作为天然的屏障布防,但也依旧没多少可能阻挡这些如狼似虎的充州骑兵。
就算挡住了又如何,在这之后,还有二十多万的弓手与手持精锐戈矛的步卒。
没有人能够看到胜利的希望,看上去,已经没有任何办法能够挽救大晋倾覆的命运。
一些位于拒马阵之后手持长矛与粗制弓箭的民兵已然选择在颤抖中闭上双眼,他们在禾山郡中同样看到过在三公主的率领冲击之下当场被撞成一滩烂泥的场景。
无疑,身在拒马阵之后的阵列,伤亡率已经不是简单的九死一生来解释,在这般兵力悬殊的比例之下,基本上可以说是有死无生。
待他们冲来时,在第一波骑兵被绊马绳与拒马阵勒倒之后,面临的将是一边倒的屠杀。
就在众人心惊胆战之中,眼前充州骑兵如黑云般涌来,万蹄掀起无数黑砾乱尘。
然而就在这几近绝望的等待之中,不知为何,有人不禁打了寒颤。
寒颤不是因为恐惧与害怕,而是因为寒冷。
如今时已八月酷暑,怎会感到寒冷,但这并不是众人的错觉,而是真的寒冷。
所有人仿佛都觉得周遭的温度忽然降低到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寒冷。
除此之外更让人惊恐的是,似乎有一股淡淡的血腥之气在众人鼻间萦绕。
不少人豁然抬头,就见天空云层似乎浓厚了许多,更是一大片乌云自大晋这边涌出,向着呼伦草原轰然压去,一路遮天蔽日,整个战场上的光线都为之暗淡了许多,有如黑夜降临。
就在所有人惊疑不定时,身处断崖之上的司马罄瑶就看见身旁的上官潇雪不知何时掏出一块青色石板,待看到其上的那副血映山红图之时,眼瞳为之缩成针尖般大小。
她骤然间,仿佛看到了万里雪飘之景,只是,那雪,却是血色的。
无数血色的血花自九天而来,洋洋洒洒而下,将漫山遍野,都染成了血色,宛若一片血染山河图。
而就在看到它同一时刻间,她仿佛都觉得自己整个心神都被吸纳了进去,如坠冰窟一般。
好在这只是她自己的幻觉,只是本能的抗拒就让她脱离了这种危险的境况。
但即使如此,她也是满面苍白,眼中惊惧之色尤在。
上官潇雪当然不可能针对司马罄瑶,她只是将那块石板拿了出来,如同古籍一般陈在左手上,右手葱指在其上轻拂,仿佛将司马罄瑶刚刚感受到的气息激发出来的些许。
然后就有了众人看到的那乌云蔽日之景。
而在她做出这个动作的同一时刻。
还远在众人千米之外,传来一声极其沉重的闷响。
冲在最前面的充州骑兵,那些马匹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像是受到了什么恐怖的惊吓一般,在哀鸣中齐齐瘫软,重重摔倒在坚硬的草地上,溅起一片草屑烟尘。
而后方的骑兵无法再瞬间反应过来勒住马缰,于是一声又一声沉重闷响在密密麻麻的撞击之中连绵响起。
处在高速冲锋状态下的战马忽然瘫倒在地,马背上的充州骑兵也是跟着极为凄惨地接连摔落在地,红枫岭前陷入一片哀嚎的混乱之中。
在拒马阵前指挥萧家私军的萧源安与三长老萧籍二人,原本紧握着手中长剑,等待着对方的冲击,却忽然看到还未冲到陷马坑的充州骑兵便纷纷人仰马翻。
他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眼中流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紧接着,眼眸里的疑惑不解尽数转化为狂喜。
他们看到越来越多的充州骑兵纷纷被惊惧不已的战马甩下马背,而没有收到重创的马儿则是丢下主人,在嘶鸣中纷纷向两旁荒野逃窜而去。
不光是那些前冲的战马如此惶恐,随着乌云的遮天蔽日,阴影缓缓吞噬整个呼伦草原,就连钟慈贤与魏子旭所在的中军,战马也是纷纷惊慌的想要掉头离去。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谁能给本王一个解释!”
魏子旭的咆哮伴随着砰的一声闷响,在宛若西瓜炸开的声响中,他胯下那匹难得的汗血宝马直接被他连着剑鞘敲碎了马首,他自己也狼狈的跌落在地。
而钟慈贤也在极力抑制住胯下战马时眼神紧紧的盯着断崖上手持青色石板的那抹白色倩影。
就见他原本魂牵梦绕的倩影终于对他缓缓开口道:“钟慈贤,你听着,大晋有我上官家庇护十五日,在此期间,胆敢来犯者,一并诛之。
说罢她亮出手中的石板继续清冷道:“这是我上官家主的真迹,你应该识的,也应懂得进退之道。”
上官潇雪清冷的话语,清晰的传入每一个人的耳朵中。
凡是有幸知晓上官家意味之人,一个个遍体身寒,神情恍惚,宛若看见了八月飞雪之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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