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流云之上,苍穹之下的云中殿,有一人独自拜访而来。复制网址访问
空旷的殿堂中,在星光与烛火的照应下,一个身影安静站在殿中石阶前,显得格外渺小。
然而对于这个看似渺小的人影,殿中所有的老者都不敢怠慢。
季乐仍旧是那袭素雅的白裙裹身,一头白发如瀑般披散在肩头,面对座上方宗山暗面中最强二十六位的真人,眉宇间从容依旧,不卑不亢。
云中殿的宗老们看着殿前的她,神情复杂,有惊讶,有愕然,有凝重,有不解。
在以往那些年月里,她虽然只是七环山合情道宗的宗主,然而却几乎从未参与过宗山之事,而宗山也从未征召过她。
那一年,他们知道宗山来了这么一名不速之客,然而她骄傲而且冷漠,我行我素,最终仿佛只因柳如烟这块软肋,方才能制衡与她。
然而他们都有种本能的直觉,此女为山主而来,但他们没有任何证据来证明这个猜测,季乐也一直没有通过行动来证明这一点。
而在明面之中,关于对柳如烟触犯山中秘条的处罚力度,便是他们之间制衡点。
即使这个制衡点,也似像是季乐主动交予他们手中的,既然是主动的,那么她随时可以将其收回。
关于柳如烟在炎冥谷地的囚禁,更像是一场独特而另类的囚禁,如今他们已然知道,柳如烟正是因为这两场囚禁,即将踏入真人之境。
所以宗山的宗老们面对这样一个神秘莫测的女子,着实不愿过多招惹。
而季乐,显然也只是想有个借口留在宗山,关于宗山之事,除了与柳如烟有关之事,她从不参与。
所以今日她的突然拜访,让云中殿的老人们微微有些不解。
殿上宗首沉默良久,缓缓睁开眼睛,肃穆望来,终于还是先开了口,苍老而沧桑的声音,打破了长久的沉寂。
“不知季宗主此次前来,究竟所谓何事?你知道的,山主,依旧还在沉睡。”
此刻老人们的态度,与上次萧洛前来时看见的态度截然不同,因为那次萧洛的拜访有山主在。
而这一次,山主归于沉睡,山主不在,他们便可以收起阿谀与奉承,但不可以丢掉应有的威严。
称呼其季宗主,意中便是其名义上归属与宗山管辖,而言及山主依旧在沉睡,言外之意便是能够受理她之人此刻却无法给与及时的受理。
季乐在殿中众位复杂的目光安静地站着,抬起眼眸看了一眼宗首苍老浑浊的双眼,轻叹口气道:“难道你们便安于这种生活,连炎冥谷地中之事,都不予任何关心吗?难道宗山修士的身死,也不能让你们的一颗求道之心有任何触动吗?”
坐在殿上的宗首,面对殿下的女子的质问沉默了片刻,眼中透出沉思。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宗首冷漠而平淡道:“我们有山主,还有禹皇,只要有他们在,我宗山无虞,我大禹无虞。至于我宗山修士,他们在求道之路上身陨,为我宗山的安危献身,他们死得其所。”
这道声音嘶哑而沧桑,从容优雅里隐隐透着一股掩之不住的自信抑或是自大的气息,话语间透着对生命的淡然与对大道的向往。
苍老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之中,宛若浩荡天音。
季乐闻言,对于他们这般对生命的淡漠与正大光明的无耻而陷入沉默,这沉默中透着一股鄙视,似是鄙视老朽腐木上的尘埃。
一声轻叹,她取出一份拟好的卷宗呈上,道:“你们自己看看吧。”
一名云中殿担任执事的老人从殿上走了下来,神态严肃中带着一份恭谨的双手从他她手中接过那份卷宗回到上首,将其转交给宗首。
宗首安静的接过宗卷,先是看了季乐一眼,认真把宗卷里记载的内容仔细看了一遍。
苍老趋渐于腐朽的身躯渐渐僵硬冰冷,然后将手中卷宗递给身旁以待的其他宗老,陷入了长时间的思考。
宗卷之上的内容是季乐根据萧洛所言,关于萧洛三人在炎冥谷地那一战的记载。
其中关于敖正淳的身份与影响都没有隐瞒,但是关于其破禁之后可能造成的劫难却是只字未提。
在季乐看来,这一群看似伺候着山主,实际上却是处处为大禹谋利益的云中殿长老团,哪怕再过腐朽不堪,只要不是一群白痴,也依旧能够预见到这份情报的重要性与危害性。
所以宗卷里的内容全都是季乐以一名旁观者的身份做出的一份记录,没有丝毫夸大或是偏袒。
只有在卷宗最后,有着她唯一的要求。
在渐渐逐一将那份卷宗浏览后,季乐满意的从其眼中捕捉到了自己想要的震撼惊讶与惶恐。
盲目的自信就是自大,而自大却需要足够的实力与够强硬的后台背景做支撑。
而一旦这些优势都失去之时,他们余下的,便只有这种惶恐。
由于惶恐,殿上的老人们开始三三两两的窃窃私语起来,初始之时还是小声,到了后来因为遇到某些问题与矛盾的争执点时,声音终于开始不受控制的放大起来。
而季乐面上的表情依旧毫无变化,如同一个旁观的外人,亦或是,她原本就是一个外人。
然而在外人面前,有些人终究还是要保持一些应有的体面与尊严,只见殿上座的宗首轻咳一声,讨论之声嘎然而止。
“那不知,季宗主对此除了那条要求,还有何看法?”
宗首依旧冷漠而肃穆的声音中,多了一丝不可抑制的颤抖。
季乐静静听着他话语间的颤抖之音,轻声似是陈述某个事实道:“我只是个外人。”
“若是此事真的如此,你又何以置身事外?”
季乐沉默。
“况且,既然你加入了我万宗山,那么,你便不能算是外人。”
“好吧,此事关系重大,等闲之人改变不了结局,我所提及之事,当然必须执行的。之外的看法与建议,既然你们这班要求,那我可就直言了,让你们的禹皇亲自率领大禹修士,去往炎冥谷地镇守,一旦敖正淳破禁而出,以雷霆之势将其击杀。”
大殿内一片死寂。
季乐所言对于他们来说实在太过惊人震撼,居然要禹皇亲自去镇守,而更因某种内情,所以场间一片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宗首声音微低言道:“可是禹皇已然遵守与山主的约定去为其寻龙源,早已于一千三百七十二年前,离开了洪元星,短时间内,恐怕我们没办法将敖正淳即将破禁而出的消息传禀与他。”
季乐摇了摇头道:“真的想不通,既然是如此情况,禹皇不在洪元星,而山主龙躯依旧被困宗山,你们先前又何以如此自大狂傲,将敖正淳都不放在眼里。”
二十余名老人闻及这几乎是劈头盖脸的责问,微微尴尬,却也没恼羞成怒。
宗首微咳两声,将此话就此揭过,腆着脸看着季乐低声问道:“那不知季宗主可否为之代劳?”
代劳之意,自然是去寻禹皇回归。
季乐没有任何犹豫或是思考的过程,只是眸中微微有些黯然,平静道:“以前能,现在不可能。”
这句话语中有着很多隐晦的意思暗含其内。
所以宗首看着女人这恬静神情便觉得有股燥意自胸腹间生出,却也不敢面对她就此发作出来,深吸口气,沉声问道:“那还能怎么办?”
季乐道:“按我说的那条去办,当然,你们也不能置身事外,怎么的,也得分出一半人去寻禹皇吧?另外一半,去镇守炎冥谷地。”
这回不止是宗首,其他老人也纷纷咳嗽起来,一经开始,便仿佛无法停止。
过了很久以后,宗老们才止住咳嗽,隔着大殿极其空远的距离蹙眉注视着她认真道:“山主需要我们的侍奉。”
季乐似是嘲讽的反问道:“山主谁不能侍奉?此事我来代劳如何?我相信,山主会很乐意的。”
诸位宗老闻及这个关键问题,俱是沉下面孔,哪怕以宗首褶皱而厚实的面皮,也为之涨红起来,毫不客气道:“宗主岂是等闲之人等能够见到的。”
季乐露出冷笑,不置可否。
她很清楚,这些宗老不过便是因为禹皇的命令,才得以入住宗山名为侍奉实则监督在山主身旁,残喘着他们早已腐朽的生命,并为此维护着大禹朝的利益。
山主就是他们最大的利益之源,任何企图触及他们利益之人,都是敌人。
而禹皇遵守当年约定为山主去寻龙源了?
季乐很是怀疑这条讯息的真实性,但这种话时决不能摆在台面上来说的,一旦说破,便意味着撕破面皮。
她当年自被追杀无意中流落这洪元星后,实力便严重受损,境界已经跌落至真人破虚中境。
哪怕她有无穷手段,以这种实力真跟这些俱是破虚境巅峰的宗老们真正翻起脸来,恐怕也讨不得好。
季乐站在殿中,沉默不语,没有接话,只是那带着冷冽的目光,至始至终没有移开过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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