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皇”两个字,给了雷落充分相信凌啸的理由。
不是谁都可以自称“皇”的,至少这些日子来,所有的事情,在雷落心中留下一了特别清晰的潜意识:“皇”字给人的,只会是一种磨难。
这个潜意识的形成,是在不知不觉间。雷落所遭遇的一切,有两样东西给他的暗示最大,一是鸢雷花生长的那片绝壁上的那个无名洞府,石壁上的文字雷落虽然不常想起,其实却无时无刻不在他脑海中盘旋。
二是斩玉,斩玉的家,斩玉家的密室,斩玉的气度,斩玉的语言……
“皇”,是一种磨难。
果然,那兽皇凌啸说话了:“我伤害你?真是天大的笑话……我等你等了这么久的岁月,只为了你能解开我身上的枷锁,我怎么可能伤害你!”
雷落不再说什么,拉着莞尔的手,一步一步往甬道里走去。
这长长的甬道寂然无声,真不愧是通往坟墓的通道。唯一给人生气的,是甬道两壁上兽头里那蓝幽幽的蓝光,除开起到了照明的作用,也给了雷落和莞尔一丝勇气——看似黑暗的甬道,还是有光明的。
石壁上的兽头,隔着五六丈远才会出现一对,而在兽头与兽头之间的空白处,却还雕刻着一些图画。
如果这地方真是一个坟墓,那么两边的图画,必然是主人生前的事迹。
雷落随意打量了两幅,和猜想无差,每一幅图的主角,几乎都是一个相貌庄严的女人。
这女人或在劳作,或在祭祀,或在弹琴……只有一幅画引起了雷落的巨大兴趣:画中的女人背向而立,留给了雷落一个坚定的背影。她一只手握着一根长长的法杖,一只手遥指天空——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她正准备和自己手指的那个人战斗一般。
那墙壁上的图画虽然雕刻线条并不多复杂,但是极为传神,雷落甚至能感觉到那女人身上一种巨大的愤怒和威严,正透过墙壁,源源不断向自己涌来。
忽然,墙壁上的女人转过了头来,朝着雷落一声冷笑……
雷落吓得猛然止步,往后一个趔趄……
“你怎么了?”莞尔赶紧扶住他,关心地问道,“你看到什么了?”
雷落揉了揉眼睛,擦了一把冷汗,再看那壁画,哪里有丝毫变化!雷落怕莞尔担心,正准备随便编一个什么理由,那兽皇凌啸却说话了:“你果然是对这女人一往情深啊,一幅画都能让你给看活过来!”
凌啸口中的“你”,显然是雷落,听凌啸的语气,雷落竟然是认识画上的女人的——这怎么可能?
雷落趁机牵起莞尔继续向前走,走了几步,雷落问道:“听前辈的语气,似乎知道我和画上那个女子的关系?”
凌啸竟然嘿嘿傻笑了起来:“你们两个人族的家伙什么关系,我一只‘怪兽’怎么知道?真是笑话!”
凌啸自称怪兽,显然是因为刚才莞尔对它的称呼。从这一点上看,这兽皇凌啸似乎还蛮可爱的。
雷落见那凌啸有意避开话题不答,知道多问无益,于是边走边问莞尔:“你刚才见过这怪兽?”
雷落的话似乎让莞尔回忆起了及其可怕的事情,她两只手一起抓住雷落的胳膊,怯生生地回答说:“是,我见过它,我看了它一眼,就不敢看第二眼,它……吓唬我……还凶我……”
“我哪里凶你啦?”远处黑暗中的兽皇凌啸居然向两人解释道,“我只不过好久没有见到过你了,猛然见你出现在我眼前,我高兴而已。”
凌啸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中也有一股明显的兴奋。它继续说道:“我一高兴,就叫了几声——我本来就叫凌啸嘛。这就是凶你了?”
凌啸的语言,和先前它留给雷落的印象,简直对不上号。雷落感觉,那凌啸刚才说的这些话,哪里像是一个“兽皇”的语言,倒像是兽皇手下一个不得志的幽怨的小兵。
“莞尔。”雷落没有理会凌啸,继续对莞尔说道,“你说那怪兽认识你?”
雷落不停地找莞尔说话,其实并不是要从莞尔那里得到多少有用的信息,而是为了分散注意力。分散莞尔的注意力,也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身处这样一个与世隔绝,神秘莫测,祸福难料的地下洞穴中,人难免会产生一种压抑和恐惧。当这种情绪过盛,就会出问题。
比如刚才,雷落看见那壁画里的女人转身,明显就是一种压力过大的象征。
莞尔没有回答雷落,那兽皇凌啸却又插话了:“都知道我的名字了,还叫我怪兽,尊重一下我好吗?好歹我也是‘兽皇’。”
这凌啸如此俏皮的表现,简直给人一种错觉:它不是什么兽皇,不是什么怪兽,而是一只可爱的兔子。
但是雷落丝毫没有放松警惕,越是漂亮的蛇,越毒,越是温柔的女人,越狠。谁能保证这兽皇凌啸的天真,不是装出来的。
装出天真的目的,无非是打消雷落心中的顾虑罢了。
“是啊,它认识我。”莞尔此时也轻松了一些,没有再那么紧张,她轻声回答道,“我睁眼看到那怪兽……那什么兽皇时,它就对我说……说:‘好久不见’!”
“睁眼?”雷落不解地问道,“你是?怎么到这里的?”
“她解释不清的。”凌啸的声音传来,“下来吧,我来给你们解释。”
这时,雷落和莞尔已经走到了甬道的尽头。莞尔示意雷落往地上看,雷落埋头一看,甬道尽头的石壁下方,又出现了台阶,那兽皇凌啸,居然还在下一层。难怪它要叫二人下来。
雷落并没有立刻下去,他再抬起头来望着莞尔,柔声问道:“你见过凌啸,它是什么样子的?”
这次兽皇凌啸没有再插话,安静得似乎连它粗重的呼吸声都消失了。
它竟然特别在意莞尔对它的看法。
莞尔回忆了一下,才慢悠悠地说道:“它长得很高大,趴着都有一人多高,眼睛很大,样子很威武,很霸气,也很吓人……”
莞尔说到这里,却再也说不下去,她一个小女子猛然间见到如此怪兽,本就惧怕,在慌乱中匆匆一瞥,能说出这些特征,已经很不错了。
“吼……”一声烈虎啸山,龙吟九霄般的吼声,从台阶下传出,震得两人头皮发麻。
这啸声,让雷落听出了尊严,听出了自豪,听出了骄傲。
这份自豪和骄傲,恐怕是来自莞尔的那一句“威武霸气”!
下去吧,不管你是伪装的天真,还是真实的善良,见到你,总会水落石出。
想到这里,雷落牵着莞尔,踏上了往下的台阶,踏上了未知的命运,揭开了尘封的历史。
这次的台阶,笔直往下,共有九九八十一节,台阶走完,踏上平地,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个正圆形的巨大洞穴,洞穴的四壁上,包括顶上,全是耀眼的宝石。那些宝石熠熠生辉,灿烂夺目,就如无边的星海。
在如此的地下深处,本是没有一丝光线的,但是有了这些宝石,整个洞穴就像是皓月下的平原,一切虽然朦朦胧胧,一切又是那么真切。
世间珍宝,并不发光,之所以夺目,无非是反射或者折射的阳光,而这些宝石,自身便是光源,恐怕摘下任何一颗,都会价值连城。
难道,这世间真有如此比夜明珠还夺目的宝石?
在那洞穴的正中央,有一口水晶棺材,从大小和样式来看,应该是一个女人的。雷落瞬间想到了甬道里的壁画:看来雷落的猜想并没有错,这里是一个人的坟冢。
那水晶棺材在宝石光芒的照耀下,散发出朦胧而神秘的光——与其说它受宝石的照耀,倒不如说它才是光源……
想到这里,雷落幡然醒悟:石壁里镶嵌的宝石,并不会自己发光,真正的光,来自那口棺材。准确的说,是来自棺材里的东西,因为很明显,那光是从内而外溢出的。
在光芒的映衬下,那棺材就像是晴空皓月,而山壁的宝石,无疑是满天星斗!
好巧妙的布置,好细致的心思,好奢华的排场——这棺材中,到底是谁的骸骨?或者说,这棺材里面,到底装着什么?
如此排场,让认仿佛置身于寰宇星辰之间,光华满身,灿若星海,似乎亘古长存,万死不灭。
这已经足以让人震撼,更让人震惊莫名的,是那水晶棺材后面,一对如星辰般闪耀的巨眼,在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那对巨眼,来自一个硕大的兽头,那兽头圆目利牙,龙髯飞舞,竟然隐隐有一股猛虎般的王者风范。加上头颅上的龙髯,又透露出一股龙族的神性来。
这便是莞尔口中的怪兽,这便是自称“兽皇”的凌啸,这便是那石门上,雕刻的兽头!
石门刻画,本是死物,而今目睹眼前巨兽,雷落不得不承认,莞尔的“威武霸气”一词,用得还不足以形容这巨兽的气势。
那是一种亘古长存的威严,似乎天地混沌,宇宙洪荒之时,这巨兽便穿混沌,破洪荒而来,所携带的,是与天同尊,与地同岁的豪迈。
让人一见,便有跪下膜拜的冲动。
这冲动,不是对权利的臣服,而是对力量的敬畏。
雷落好不容易才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敬畏地喃喃问道:“您,是不是,传说中的,传说中的——麒麟?”
“麒麟?”兽皇凌啸冷笑了一声,开了口,傲慢地说出了人类的语言,“麒麟这个家伙,不过是龙族的私生子罢了,他拿什么来和我凌啸相提并论?”
凌啸说这句话时,语气厚重沉稳,相当地威严自负,与先前的那种俏皮,简直判若两“兽”!真让雷落怀疑刚才甬道里听到的那些话,是不是眼前的巨兽发出的。
凌啸现在的气势,才真正配得上“兽皇”二字!
“不过,我凌啸虎落平阳,现在却是威风不起来。”凌啸话锋一转,声音颇有些苍凉,“还好预言是真的,我凌啸终于等到了二位,今天,就请二位解开我的束缚,结束我的使命,还我自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