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蘅把这事翻来覆去地琢磨了三五天,最终决定不去管。
单只一个盛安伯府好说,姜蘅或许还有把握拼上一拼,毕竟平阳侯府还欠了她一个天大的恩情。江夫人也曾经说过,让她有事尽管开口。
和缺席玉京权贵中心三年的盛安伯府相比起来,已经落没的平阳侯府,到底更胜一筹。
可如今这其中还有信王府的事,就在一个月前,信王府的小郡主,还因为她的缘故被顾远洲发落到了皇陵。
听说信王极其宠爱这位小郡主,从那之后,姜蘅很担心信王会否因为小郡主的事迁怒自己,他是傻了才会傻乎乎自己送上门去让人拿捏。
所以权衡下来,这个便宜,不占也罢。
就是不知道杨长风要怎么出手,为盛安伯府和蒋家化解这一场劫难。
她存了看好戏的心思,让渡山和白榆紧紧盯住两家的动静。
但是杨长风似乎不太中用,好几天过去也没有什么动作。
姜蘅想起来自己的任务,让人给杨长风送了一本话本。
便是她常看的一本,里头讲的故事是两位小姐原本有许多过节,但是后来两人分别与对方的心上人定了亲,照理来说,更应该斗出个你死我活才是。但是两人后来买通了接亲的队伍,又说动家中长辈,将成亲的日子订在同一天,后来的事情似乎就变得水到渠成起来,两人瞒着双方父母,私自换了亲,不仅如此,两人还冰释前嫌,成了一对闺中密友。
可见哪怕是再不对付的两个人,在他们的利益目标变得一致的时候,也能现在统一战线,化敌为友。
姜蘅的意思是,让信王府和蒋家化敌为友恐怕是不可能了,但可以让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利益目标嘛。
杨长风得了姜蘅的话本子之后,没多久便想通了她的用意,转头吩咐了下人带话给傅骋,然后又将姜蘅约到了揽翠楼。
姜蘅到得及时,没有故意拖延时间让杨长风久等,也没有去得太早,免得像上赶着和他会面。
两人见了面,杨长风也没有提话本背后的事,只为她斟了茶:“话本写得很好,多谢姜小姐割爱。”
姜蘅受了他的茶,莞尔笑道:“杨公子能看懂就好,如此也就不辜负我的心意了。”
“昔日之事,多有抱歉,还望杨公子莫要将小女子一时意气之行放在心上。”她朝杨长风举杯,而后仰首,饮尽杯中清茶。
她白皙的脖颈修长,如同伶仃瘦弱的花梗。
脆弱到好像一折就断。
但又那么美丽,细腻的瓷白如同上好的水粉涂抹在宣纸上。
杨长风一时看得失神,回过神来,低头呷了口茶掩饰自己的失态。
他早已经不记恨姜蘅了。
之前是他狭窄,事后回想,其实依照幼仪的性子,总是要得罪人的,只是那个人恰好是姜蘅罢了。
但这话,他却不想和姜蘅说。
他淡淡应了一声:“姜小姐好手段,我又怎敢记挂旧事,该反过来,请姜小姐莫要挂怀才是。”
姜蘅笑了笑,明明白白地将系统提示音听进耳中,也不戳穿杨长风的伪装。
看来她这一步棋走对了,杨长风对她的好感度已经提升到了3/5。
……
有了姜蘅插手,盛安伯府最后费心找到了信王的把柄,用以与信王做交换,套取了信王手里关于蒋昼贪污的证据,总算圆满解决了蒋昼的危机。
按理来说,事情发展到这步田地,傅骋应该可以高枕无忧了:
有望夺魁的举子因为他的缘故纷纷弃考,唯独剩下一个不能动的徐观鱼,与一个意志坚定的郑宴。但蒋梦蝶也亲口说过,即使还有这两人,但蒋序的三甲之位,仍然是十拿九稳。
他又出面为蒋昼扛下了贪污的事,蒋昼答应等科考之后,便开始为蒋序铺路,将蒋家在玉京中的部署留给蒋序,至于他自己,则请退刑部侍郎之位。
但傅骋仍然怕蒋序不能满足他的期待。
他想了想,换上了平常百姓的衣裳,从伯府离开,去到了郑宴的居处。
郑宴正在温书。
他通读经史,做文章的功夫且厉害着,在梁园西楼那一回,甚至是他有意藏拙的结果。
眼看春闱的日子近在咫尺,郑宴想抓紧时间将书籍典故再温习一遍。
骤然听见敲门声,他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书,起身出了屋子,将院门打开。
已经是傍晚时分,金乌西沉,小巷里没什么人家,故而灯盏稀少,四周一片晦暗。
但郑宴还是很快看清楚了来人的面容。
他恭敬地拱了拱手:“伯爷。”
甚至无需多言,他已经知晓盛安伯的来意。
京中诸位外乡举子虽然私底下无甚交集,但是如郑宴,周沏云这等人物,到底有几分惺惺相惜的情谊,尽管未曾有缘一道饮酒高歌,指点江山,但是素日里见着,也是会颔首示意的。
故而周沏云离京时,曾托人给他带过信,信中写了盛安伯是如何令人去千里之遥的盛川取得他母亲的饰物,用他母亲的性命威胁他不能下场之事。
郑宴不明白盛安伯这么做的用意,他将周沏云的来信珍藏,希望有朝一日能为故友讨一个公道。
当然,从周沏云开始,到宋济生,魏苦朝纷纷弃考之后,郑宴就已经做好被盛安伯找上门来的准备。
他是浑然不怕的。
他自幼失了双亲,后来被义父捡到,跟随义父读书习字,知事明理,直到两年前义父病故,他才终于沉下心来做文章,准备今年的春闱。
他这个人,赤条条来这世上,到如今仍然孑孓一身。盛安伯没有什么能威胁到他的。
但他没有想到,盛安伯居然这么锲而不舍,到今天已经是第三次了。前两次是叫了伯府的管家,与一个年轻的公子,这回竟然亲自前来。
他忍不住苦笑:“晚辈何德何能,竟劳动盛安伯亲自走一遭。”
傅骋笑意吟吟:“年轻人自然有大本事,否则老夫也不会走这么一遭。不请老夫进去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