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不换进到御书房之时,圣上面上有些许不耐。
“怎么这么久才进来?”
他高坐上首,端起了一盏茶来,缓缓地吹动热气。
商不换上前见礼。
“回圣上,臣进来的时候碰见了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不小心失了脚,臣扶了她一把,耽误了工夫。”
圣上手上的动作一滞,挑眉看向商不换。
只见他神态如常,面色恭谨,并没有什么异样。
圣上把手一松,茶盖落到茶杯上头,发出清脆的声响。
“是了,朕都忘了。你们二人是从小便认识的,也算青梅竹马。”
商不换笑道:“圣上说笑了。要说青梅竹马,这京城里十亭倒有九亭的女子,和微臣是青梅竹马。臣的父亲一向好客,来府中做过客的世家女子,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了。”
他把凤贵妃同自己的关系,撇了个干净。
更是暗示圣上,爱慕他的女子太多,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
圣上疑心一松,联想到掷果盈车的传闻,不禁哈哈大笑。
“爱情学富五车,貌胜潘安。别说是京城中那些贵女了,就是朕看着也赏心悦目。不过贵妃她不同,听闻当年,凤太师是要把她许配给你的?”
毕竟是自己的宠妃,圣上再爱才,也不得不把此事说个清楚。
商不换心中有数,面上却不动分毫。
他苦笑道:“圣上还说呢,当年微臣为了岳连铮之事,同家父大吵了一架上了山。那些好事之人,不还说臣是觊觎贵妃,所以才一怒之下出家么?”
关于这件事的真相,旁人不知道,圣上却是知道的。
圣上慢慢地点了点头,心中的疑虑彻底打消。
“是啊,坊间传言不可信。当初那件事是怎么样的,朕最清楚不过。要说起来,商相爷委实心狠,为了岳连铮竟然对你下如此毒手。如今身上的伤痕可还在否?”
商不换淡淡一笑。
“伤痕仍在,心中亦无日不敢忘。”
圣上反倒同情起他来,又想为自己方才的试探遮掩,重新提起了凤贵妃的事。
“其实当年朕要纳她入宫之时,也曾与凤太师通过气的。凤太师并未提将她许配于你之事,贵妃她自己也是乐意进宫的。虽如此,朕也不能亏待了你。你如今这个年纪也该娶妻了,可有看上的女子?”
商不换当然知道,凤贵妃嘴上说记挂他,其实当年她是自愿进宫的。
否则以圣上初初登基不久的力量,是绝对不敢同时得罪凤太师和商相爷两大权臣,只为娶一个美貌女子的。
这个女子他从小看大,便知道她是个心高气傲,哪处高便往哪处攀的女子。
是而当年凤太师和商相爷有意定下亲事,他还未及反对,便被圣上“横刀夺爱”。
这一刀夺得正合他心意。
“圣上不曾亏待微臣,是微臣自己才从山上下来,想先建功后成家。何况……微臣的确有中意的人选,只是暂时还不想吓着她,想慢慢熟悉。”
读书人的风情雅致,圣上不懂,也不想懂。
既然商不换这么说,他也不必心怀愧疚,让商不换自己去考虑婚事便是。
“那你择定之后,务必要告诉朕,朕亲自替你们赐婚。”
商不换拱手一礼,“微臣先谢过圣上。不过圣上今日召微臣来,是所为何事?”
圣上这才想起正经事来,无奈地拍了拍脑门。
“你看,今日事多,朕差点都忘了,找你来是有正经事要办的。你大概也听见了,长公主和将军府的老夫人,前脚刚走。她们向朕求了过继嗣子之事,要过继在明川郡主名下。”
这和商不换预想的一样,明川郡主是塚妇,他的丈夫是将军府的长子。
她的出身又是将军府一众少奶奶中最尊贵的,孩子过继在她的名下,是最名正言顺的。
“圣上答应她们了吗?”
圣上叹了一口气,“长公主是朕的亲姑母,她老人家亲自来了,朕总得给她一些面子。再加上朕当时有些昏了头,便答应了他们。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他悔得肠子都青了,在臣下的面前,还得尽力克制。
商不换沉吟片刻,道:“微臣以为,此事可以从将军府另外几个少奶奶入手。把孩子过继到明川郡主名下,其他人难道能心服么?”
女子之间争权夺利,勾心斗角,在高门大宅中一向常见。
将军府这样的宅第,一群寡妇的争斗,想必会比寻常的高门更严重。
圣上道:“朕也是这么想的。可老夫人她们早有准备,把岳连铮的夫人都带来了。朕问她是否同意,她满嘴的同意,连一丝犹豫都没有。这显然是早就被老夫人威逼过的,否则哪个寡妇不想要给孩子继承后嗣?”
商不换听见圣上谈到庄婉仪,忍不住弯了嘴角。
庄婉仪那样刚烈的性情,会受老夫人的威逼吗?
不见得。
想来她是听进了自己的话,才会放弃得如此轻松。
他心底微微欢喜起来。
圣上见他露出笑意,有些莫名。
“你在笑什么?可是想到了好主意?”
在针对岳连铮这件事上,圣上和商不换处于同一战线,丝毫不怀疑他的忠诚。
商不换敛了笑,道:“臣的确有一个主意。过嗣之事圣上虽应允了,可将军府若找不到合适的嗣子,此事也难。毕竟要继承爵位,是要上报宗人府,有圣上的同意才能行的。”
圣上闻言如醍醐灌顶,大喜过望。
“对对对,是这样没错!爱卿的主意实在高!”
只要他对老夫人挑选的嗣子挑出刺来,让老夫人无人可选,她们照样没辙。
到那个时候,只能说将军府的人选不好,可不是圣上不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