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廷羡戴着老花镜,平时他是不戴的,今天知道家里要来客人,特意戴上,就是为了能仔仔细细看看这位他们家未来的姑爷。
一表人才,举手抬足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眼神温和,从气质就能看出来,应该不是个暴戾强势的人,他女儿比较有主见,如果找个强势的人,并不合适,这是老人家的想法,所以傅廷羡对贺初言的第一印象挺好。
林美月看到贺初言就想起女儿骗人家这么久生下了孩子的事儿,心里略有些不自在,但在贺初言自若甚至带点幽默的聊天中,林美月渐渐放开了。
特别是看到澄澄依偎在贺初言的怀里,父子俩一点都不陌生的样子,林美月才没有继续别扭下去。
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从最初的愤怒难堪到现在,这种愤怒和难堪最多的是来源于女儿的未婚先孕和倔强任性,再到现在,林美月只想女儿早日安定下来,有自己的家庭,她不想看到女儿一个人,就算女儿再能干再厉害,作为母亲,她总是希望她的身边有一个可以依靠,知冷知热的人,从儿子那里知道这孩子等了女儿那么多年,痴心不改,林美月哪里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小贺,吃水果——”林美月把水果拼盘推到贺初言的面前,招待他不要拘谨。
“谢谢妈。”贺初言叫的很顺口。
林美月忍不住笑,很满意贺初言的大方,不小家子气。
傅凝雪说:“还没给改口费就叫妈。”
林美月白一眼拆台的傅凝雪说:“人家小贺比你会来事儿,你还不顺眼了?”
傅凝雪理解林美月的这种心情,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她这个女儿也只能暂避锋芒。
傅廷羡又聊了聊贺初言的家庭背景,有没有什么兄弟姐妹,父母是做什么的,都是很普通的闲聊,大概多数见家长的人都会聊的问题,虽然关于贺初言的一些情况,傅凝雪跟父母说过一点,但聊天的时候为了切入话题就又问一次。
通过聊天,傅廷羡和林美月对这个风度翩翩的未来姑爷可以说是没什么不满的。
光从外形来看,傅廷羡就觉得对方和女儿很般配,聊了天后从言谈里感觉出来对方不是个绣花枕头,学识谈吐都很不错,就更满意了。
这场见家长很成功。
一起吃了中饭,又吃了晚饭,一家三口才回自己家,走之前,林美月单独跟女儿说话。
“从前没见过小贺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个跟你一样任性的男孩子,没个定□□玩的那种,但我感觉人家小贺很宠你啊,人也很谦和有礼貌,最重要的是不浮躁,你可别像从前那样胡闹了,你们俩好好的,你脾气收一收,婚姻得磨合,不是今天过不痛快了,明天就离婚,知道吗?你也老大不小了。”在林美月语重心长的劝解下,傅凝雪点点头,表示好的,好的,以前是我太任性了。
回去的路上,贺初言开车,傅凝雪坐在副驾驶,后面儿童座椅里的澄澄昏昏欲睡。
贺初言问傅凝雪:“今天我表现的怎么样?妈拉你说话的时候,有没有提我?”
傅凝雪说:“我爸妈表现的还不够明显吗?恨不得我们明天就摆宴席。”
贺初言头第二次笑得这么傻,第一次是跟傅凝雪表白,傅凝雪答应的时候。
傅凝雪忍不住笑。
“傻子。”
“过年你跟我回家见家长。”
“你确定吗?”傅凝雪问贺初言。
贺初言说:“确定。”
“好啊。”傅凝雪没在怕的,她什么场面没见过。
回到家,傅凝雪给澄澄洗澡,然后哄他睡觉,今天太开心,中午澄澄兴奋的不午睡,这会儿傅凝雪故事才讲了一半,小家伙就睡着了。
等傅凝雪从澄澄的卧室出来后,靠在墙上等着傅凝雪的贺初言站直,拉着傅凝雪的手去书房。
门打开的时候,书房里乌漆嘛黑的,傅凝雪说:“这么晚了,赶紧洗洗睡吧,来书房干什么?”
然后,灯亮了,不是房间的灯,而是贺初言自己安排的灯串亮了。
中间有一条雪白长尾的婚纱,刺绣很独特复古,头纱上有王冠,在灯光的照耀下灿烂夺目,然后是旁边的投影仪,投影仪忽然亮起,里面是贺初言和傅凝雪在北京的时候的点点滴滴。
里面不时响起贺初言的声音。
“小雪——”
“小雪——”无数声的小雪拼凑出了一条长长的时间线,视频的前五分钟压缩了他们二人在北京的美好瞬间,然后画面一转,变成了在一家婚纱设计室里和设计师交谈的画面。
画面里,贺初言和设计师说自己想要设计出的婚纱的样子,两人一点点修改,当最终定稿的时候,贺初言拿起图纸对着镜头说:“小雪,这是我当年幻想出来你穿婚纱的样子,我要请人把它设计出来。”设计稿很漂亮。
而书房里那模特身上的婚纱和图纸里一模一样。
整个过程都有贺初言的参与,历时一个月,刚好是贺初言出差的那一个月。
傅凝雪看着视频里认真专注的男人,和五年前那个一脸灿烂笑容的少年重合,傅凝雪捂住嘴红着眼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缓缓单膝跪地拿出戒指的贺初言。
他说:“小雪,嫁给我好吗?”
她说:“你出差就是去做这件事?”
贺初言点头:“嗯,漂亮吗?你喜欢吗?”
傅凝雪的眼泪无声地滑落,她擦着眼泪笑着说:“我们不是已经结婚了吗?”
“可是我还没有跟你求婚。”
傅凝雪和贺初言对视,然后伸出手说:“我的回答是——I Do!”
贺初言在听到这个回答后立即扩大脸上的笑意,他给傅凝雪戴上戒指,然后两人拥抱在一起,他不知道为什么也哭了,或许是感动,或许是心疼掉眼泪的傅凝雪,那一刻很安静,除了投影仪里传出来的音乐,再无其他。
投影仪里还在放两人的回忆和许多合照,每一张都有笑容,或青涩或张扬,直到音乐的最后,放上了两人今年拍的两张合照,褪去青涩和张扬,变得内敛和成熟,眼神里不变的是爱意。
“一晃眼,我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元旦这一天,是我们认识的第13个年头。”仿佛一眨眼。
“有这么久了吗?”
“我们是04年认识。”
傅凝雪松开手,看着成熟伟岸的贺初言笑了笑,说了一句让贺初言并不是很能懂得话。
“在此之前,我就认识了你,比你认识我之前还要认识你。”只是那个时候,你不认识我。
贺初言兴致勃勃地说:“什么时候?我们04年你之前我们见过面吗?”贺初言拉着傅凝雪走到婚纱旁边,让她欣赏这条由他参与的婚纱。
“很早很早之前了,这婚纱很漂亮。”
“我们夏天举行婚礼好吗?”贺初言完全别的事情吸引。
“好。”
是夜,当两人都洗完澡收拾完,躺在床上后,傅凝雪翻身,拥抱住贺初言。
贺初言总觉得今夜的傅凝雪格外的安静沉默,似乎有心事。
“小雪,是哪里不舒服吗?”
“初言……”
“嗯?”
“你不是一直疑惑我被谁伤害过吗?”
贺初言闻言抱紧傅凝雪,吻了吻她的额头说:“如果这让你不开心,不用再谈起,过去了就让它过去。”
“你还记得刚刚我说过我很早之前就认识你吗?”
“嗯。”
“我跟你讲个故事吧,关于我的故事,你把它当成我的臆想,一个梦,这样你或许不会觉得荒谬……也或许,它真的只是一个梦。”
就这样,在这个不平凡的夜晚,傅凝雪把她压抑了17年的秘密,告诉了这个爱她如己的男人。
“梦里的我,是一个平凡的女人,一个一心围着丈夫转的家庭主妇,以为自己和丈夫可以恩爱白头……”要讲的话有很多,傅凝雪从凌晨1点,讲到了3点。
贺初言心疼的抱着傅凝雪说:“这不是你的错,是那个愚蠢的男人,是他太自私,他最爱的人其实是他……”
“对……我也是在那一刻才发现,他并不爱我。”说完,傅凝雪自嘲的笑了笑。
“小雪……”听完这个如梦似幻的故事,贺初言对于那些不理解,甚至曾经愤懑的事情都全部解开,也是在这一刻,他真正的释然了,余下的只有心疼,分手的那个夜,他很疼,而她的疼并不比她的少,因为那一刻,她想到了曾经,曾经被伤害的事情,但凡经历过那样人生的人,谁又敢说能比如今的小雪做的更好?
“你还记得吗?04年,我在上海,敲开了你和我哥房间的门,看到你的时候,像是见到了鬼一样吗?”
“是,你的脸很白,当时我以为是我脸上有东西,吓到了你。”
傅凝雪轻轻摇头,她闭上眼睛说:“在我的上一世,你的确是不存在的……”
“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