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完豺狼以后,基本没有了后顾之忧,我也准备和大家一起前往乱坟岗子了。我站起来,扫视了站在大厅里的众人一眼,他们各个精神振奋、蓄势待发,就等我一声令下,便能立刻出发。
现在才下午四点,酒吧还没有开始营业,站在大厅里的也都是我们的人。站在大厅中央,看着周遭熟悉的环境和人,不由得感慨万千。记得半年前,我被宋光头带到这里,从最基层的小弟做起,干过马仔,当过服务生,还打扫过厕所,受尽了人的白眼。那时候的我,绝想不到自己还有今天,能站在这个城市的地下巅峰,和另外几位大佬共同争夺这个世界。
这中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可我从未有一刻想过退出,尤其是在我舅舅被李皇帝抓走之后,更坚定了我一往无前、决不后退的决心。我舅舅不惜牺牲自己的自由。来换取我在这座城市的安稳,我要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绝不容许一点点的失败。我一定要打下这座城市,为救出我舅舅铺出一条最坚实的路!
四周的人里,有一开始跟着我舅舅的,也有一开始跟着我的。但是现在,我们有着共同的目标,就是今天一定要干掉爆狮,争夺这个城市地下世界二分之一的制霸权!
今天这一战,我们聚集了不少的人,甚至把老龟、潮哥他们也叫过来了。当然,他们没来罗城,而是直接到乱坟岗子去。而爆狮那边,因为经过李爱国他们这几天的突袭,人数已经骤减许多,连我们的一半都没有了。
可以说,我们这一战是必胜的。看着众人同样果敢坚定的脸,我长长地呼了口气,然后举起手来,大声喊了一句:“出发!”
众人“轰”的一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附和声,气势几乎震天。接着,我便大步往前走去,众人也都齐刷刷跟着我的脚步前行。他们一边走。还一边拿出手机来打电话,通知分布在各个场子的兄弟准备出发,一起前往乱坟岗子。
跟在我身后的,基本都是有点话语权的高层和能征善战的精锐人员,大概二十个人,大家齐刷刷地往外走着,气势相当于千军万马。这一刹那,我胸中的热血沸腾、战意爆棚,恨不得立刻赶到乱坟岗子,和爆狮一决高下。
很快,我们便走出酒吧,门口的马路上停着一排车子。其中不乏奔驰、宝马、路虎等豪车,最次也是四五十万的越野车,这是我们这些人的座驾。其他场子里的兄弟,当然还是坐金杯、五菱之光这些面包车去。然而,就在我们气势万千,精神饱满地准备乘车离去时,四周的巷子里突然涌出无数密密麻麻的黑点来,这些人手里或持着钢刀,或提着木棍,咆哮着、嘶吼着,杀气十足地朝我们冲了过来。
这些人的速度很快,就好像早就准备好了似的。就等我们一出酒吧,便马上杀了出来。这些人的脸上充斥着暴怒、嗜杀的气息,每一个人的眼睛都是红通通的,好像和我们仇深似海,恨不得当场将我们抽筋扒皮。随着震天的喊杀声响起,似乎整条街道上都弥漫着他们的身影,如同钱塘江大潮一样猛地扑了上来,不给我们一点点犹豫和反应的时间。
我很快就明白过来,爆狮最终还是食言了、违约了,他知道去乱坟岗子是送死,所以打算先下手为强,提前向我们发动袭击。做最后的殊死一搏。而在罗城这个地面上,大家有个共同的潜规则,就是轻易不在街上发生大规模的群战,即便是扫场子也尽量控制在场子里面,不往外面蔓延。
为什么?
因为大家都知道,罗城有个铁腕局长郑朝宗,发起飙来谁的面子也不给,天王老子都能被他关到号里去。在郑朝宗的铁血政策下,大家很少在街上发生群战,有事一般都是到乱坟岗子解决。爆狮明知道这一点,还贸然发动这场袭击,说明他已经彻底狗急跳墙,为了能赢什么都不顾了。
爆狮能查出我们这些人在这并不稀奇,但我们都没想到他会这么的疯狂和大胆,当初宋光头约战我舅舅,都要到乱坟岗子去。爆狮这家伙,就敢明目张胆地直接在城里开战,这是完全不把郑朝宗放在眼里了啊!
抛开这些不说,爆狮的人冲上来确实是事实,即便郑朝宗会严厉打击这种事情,那也是往后的事了。现在,我们就必须得面对这场不顾一切的自杀式突然袭击,否则不等郑朝宗出来料理后事,我们就已经做了刀下的鬼。
大家反应都是快的,见状就立刻往酒吧里退,我也大声喊着:“快走、快走!”
我们人也不多,就三四十个,所以很快就退到了酒吧里面。最后进来的兄弟赶紧把门关上,那门是钢化玻璃做的,再硬也扛不住人的暴力攻击,所以我们赶紧又往后门退。
结果来到后门,同样也有一片喊杀声传来,这显然是把我们包了饺子,插翅都难飞了。与此同时,前门已经传来轰隆隆的砸门声音,李爱国赶紧吩咐几个兄弟冲到后门处顶着,不让外面的人进来,但这显然撑不了多长时间。
大家都在焦急地打电话,通知各个场子的兄弟赶紧过来深情酒吧支援,但是最近的兄弟要冲过来也得十分钟,到时候我们不说被人剁成肉泥,起码也遭到重创了。关键是,身在此间的还都是些高层和精英人士,如果被爆狮重创的话,那对我们来说绝对是不可挽回的巨大损失,更严重的是如果我也在这里被干掉的话,那么我们这边群龙无首,最终被爆狮击溃也是极有可能的。
想想就在几分钟前,我们还满怀自信,壮志踌躇地准备干掉爆狮,结果转眼之间又沦落到了这种地步,这种落差确实让人接受不了。
这时候,前门和后门都响起巨大的砸门声,两扇门眼看都摇摇欲坠,负责推挡的兄弟眼看就要挡不住了。见状,大家纷纷摸出了自己的家伙,有刀、有棍、有钢管,我也把自己的甩棍拿了出来,准备和大家共同进退。而李爱国立刻喊道:“巍子,你上楼去,这里交给我们好了!”
虽然在这种紧急的情况下,二楼也说不上有多安全,但起码可以缓冲一下。有李爱国他们这帮精英在下面扛着,爆狮的人想冲上来也得费点力气,所以我理解李爱国的做法。
但,我又怎能当缩头乌龟,心甘情愿地接受大家的庇护?
我也立刻摇头,斩钉截铁地说:“不,造成现在这种局面,是我考虑不周,低估了爆狮丧心病狂的程度,我要担负很大的责任。所以我不会走的。我要和大家一起迎敌!”
听着我的宣言,大家在感动之余,却也急了。李爱国红着眼睛,说道:“巍子,你别犯傻,咱们的兄弟都在附近,马上就能赶过来。我们怎么样都无所谓,关键是你不能倒下!你一倒,咱们的旗就倒了,大家的军心也会不稳,反而会被爆狮钻了空子!”
乐乐也说:“是啊巍子,你就赶紧上楼去吧,这里就交给我们,大家也没那么容易就被一群小混子干掉的!只要还有你在,咱们随时都能翻身!”
其实我知道,事情根本没有乐乐说得那么轻松,这次爆狮被逼入绝境,和之前的宋光头一样狗急跳墙,连绑架我妈的事都干得出来。现在,他把唯一的希望就寄托在了这次突袭上,冒着被郑朝宗抓捕的风险也要在城里开战,势必押上了自己所有的力量,孤注一掷、破釜沉舟。还有那些参战的汉子,各个都是苦大仇深、一脸怨气的模样。这几天显然没少憋屈和受冤枉气,现在一样把所有的愤怒发泄在了这场突袭之上,战斗力不可谓不恐怖。
我还想再说点什么,就听“轰轰”两声,前门和后门都已经被人给撞开了,大批的人马迅速手持家伙冲了进来,喊杀声也迅速弥漫在整间酒吧之内。分处在周围的兄弟已经和他们交上了手,眼看着战斗马上就要席卷全局,李爱国再次叫了起来:“花少,把巍子拉上去!”
花少本身就不擅长打架,留在这的话也是被人宰割的份,这也是李爱国让他来拉我的原因。
花少立刻抓住我的胳膊,说巍子,走!就要把我往楼上拖。但他的力气又怎么可能有我大,我刚想把他甩开,花少便冲我咆哮起来:“巍子,你不要辜负大家一片好意行不行?这事又不是你一个人的疏忽,大家也都没想到爆狮能有这么疯狂!你要是栽在这,咱们就全完了啊,以后就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了!你不是还想救你舅舅吗,你这样还怎么救你舅舅?”
我心里就是有再多不甘,也知道花少说得没错,李爱国、乐乐他们说得都没有错。今天这种情况下,无论是谁出事。我都不能出事,我的命不光是自己的,还是大家的,我代表着大家的希望,是大家的精神支柱!
眼看着战斗已经席卷整个酒吧,花少立刻拉着我的胳膊就往二楼冲去,我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家陷入浴血奋战,一步三回头地朝着二楼走去。我俩一上去,便立刻有几个兄弟冲了过来,守在楼梯口处不让别人上去。这几个汉子都是我舅舅在狱中的朋友,个个都有着万夫莫敌的气势,拼命挥舞着手里的钢刀。一个又一个的人倒在他们脚下。
来到二楼,二楼当然是暂时安全的,二楼是办公区域,有一部分两边全是办公室,也有一部分设置了栏杆,方便查看楼下的情况。我和花少就站在栏杆后面,焦急地看着楼下的大厅。
大厅里面,已经成了一片混战的海洋,满满的全都是人,喊杀声和嘶吼声交织在一起,到处都是挥舞着家伙的疯狂汉子。深情酒吧虽然设施简陋,但好歹曾经是响彻罗城的知名酒吧。地方还是挺大的,容纳二三百人都不成问题。
此时此刻,就能看出来爆狮确实孤注一掷了,显然把自己所有力量都押宝在了这里。之前约战的时候还觉得他人少,随便打打就弄死他了,现在则觉得他人太多了,怎么到处都是他的人?
李爱国他们,瞬间成为了海洋中的沙砾,仅凭肉眼都很难找到他们了。我和花少努力了半天,才勉强找到了李爱国和乐乐他们,大家已经被巨量的人群给冲散了,各个都在拼命地抗击对手。而且只要找到他们。目光就很难从他们的身上挪开了,因为他们打得实在是太漂亮了,不愧是我手下最精锐的一干力量,常人能都很难是他们的对手,即便是身处极其不利的状况,他们也能保持难得的冷静对敌,一个又一个的敌人倒在他们脚下。
现场虽然像是一片混战的海洋,而他们此刻也不再是默默无闻的沙砾,而是散发着无穷光华的珍珠,非常的夺目和耀眼。尤其是李爱国,手持一根黑漆漆的钢管,在人群中上下翻飞,钢管扫到之处,皆是一片鬼哭狼嚎、头破血流。李爱国的那些招式,其实我也都会,他毫无保留地教给了我,或劈或撩或捅或砸,但是在他手里使出来却别有一番威力,远胜于我。
其次就是乐乐,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出手(和豺狼玩笑式的切磋不算),感觉他的实力又上升了一个档次,手持一柄短刀,在混战中犹如一个鬼魅的杀神,所过之处也是一片哀嚎惨叫。
其次就是我舅舅的那些兄弟,他们的表现也很亮眼,各自都发挥着自己的威力。
但是,好汉终究架不住人多,他们就是再能打,也扛不住地方那么多人,所以很快就各个受了不轻的伤,这样下去的话他们非得全军覆没。我越看越心急,恨不得下去帮忙,但是花少始终紧紧拉着我的胳膊,让我冷静。
这时,我们的第一批援兵终于到了,距离我们最近的一个场子,来了三四十人。但是这些人加入战斗之后,却相当于杯水车薪,完全改变不了我们所处的劣势,也不知道他们能撑多久,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我们的援兵身上,希望大家都能早点、尽快过来。
“怎,怎么回事?!”
就在我和花少都焦急不堪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恐慌的声音。回头一看,原来是胖乎乎的赵老板,他一直都呆在办公室里,听到动静之后便跑了出来,看到楼下已经打成一团。不禁吓了一跳。
这么一闹,他的酒吧也会遭到不小的破坏,所以我也有点惭愧,认真地说:“放心吧赵老板,事后我会出资帮你装修的!”
赵老板的头摇得像拨浪鼓,胆战心惊地说:“这些都无所谓,咱们今天能活着出去吗?”
虽然我们道上打架的规矩是尽量不波及外人,但是现场乱成这样,而且对方的怨气很深,或许根本顾不了那么多,任何活物都会成为他们杀戮的发泄对象----大厅一角的鱼缸,都被他们给打破了。流水和活鱼淌了一地。所以赵老板能不能活着,谁都不敢打这么包票。而面对他的这个问题,我的心中也没有谱,但还是坚定地跟他说:“放心吧赵老板,肯定没事,相信我和我的兄弟!”
作为看场子的,其实最没面子的事,就是场子被砸。连老板都保护不了,以后谁还敢把场子交给我们?所以今天无论怎样,我们都一定要保证赵老板的安全。
就在这时,酒吧外面突然又涌进一群人来,我们的第二批援兵到了。
虽然这一批的人还是不多,仍是只有三四十个,如同杯水车薪般的存在,但他们的加入无疑给现场我们的人注入一剂强心针。大家知道,只要我们坚持下去,我们的援兵就会越来越多,最终能将爆狮的人完全歼灭!
所以,大家都兴奋起来,嗷嗷叫着,拼命挥洒着自己的热血,所有信念就只剩下了两个字:坚持!
而对方,也显然感受到了这种虽然未来但迟早会来的危机,一时间变得有点紧张起来。其中有个爆狮手下的大将,手持一柄钢刀,指着楼上说道:“王巍在那,想办法将他给办了!”
显然,他们也知道,现在只有将我办了,才能大大击溃我们的军心,才有反败为胜的希望。而且,这必然也是爆狮发动此次袭击的终极目标,就是要不计一切代价将我弄死,所谓擒贼先擒王。这一招,我老早就懂,但现在我是被擒的目标。酒吧里面立刻响起一片附和之声,至少有几十个人朝着楼梯这边冲了过来。
楼梯口本来就只有两三个汉子在挡着,而且他们已经受了不轻的伤,背上、身上也都被染红了。现在几十个人冲过去,他们肯定抵挡不了。这时,某个角落里,李爱国突然大声叫道:“乐乐,去保护巍子!”
“好!”
一声大叫从另外一个方向响起,手持短刀的乐乐立刻从人群中一跃而起,踩着酒吧里的桌子和沙发,飕飕飕地朝着楼梯口这边窜了过来。其实乐乐也受了点伤,身上有不少的血迹,但他就是生龙活虎。看着就跟没事人似的,迅速冲到了楼梯口处。
与此同时,那几个汉子已经撑不住了,迅速被人砍倒在了地上。乐乐迅速加入战斗,重新担负起守护楼梯口的责任,但他就是再猛,也抵挡不住几十个人的攻击,眼看着他的局势越来越危险,受的伤也越来越重,我终于站不住了,不顾花少的劝阻,手持甩棍冲向楼梯。
在楼梯上打架有个好处。就是特别的窄,不会被人包围,但对方的攻势也很猛。我迅速冲下楼梯,和乐乐并肩战斗起来。乐乐看到我还很生气,让我上楼,但是我不,仍旧和他一起抗击敌人。
就连花少,也加入进来,他虽然不怎么会打架,但是也拿着一根棍子胡乱地甩。至于赵老板,那肯定不会搀和这种事情,只能在后面干着急。我们三个并肩而立,共同抗击着楼下源源不断冲上来的人群,但是力量毕竟有限,仍旧被逼得一步步后退。
就连我,也受了点伤,胳膊和脑袋都挨了一下。
现场乱成一团,我也不知道我们的援兵来多少了,只觉得到处都是眼花缭乱的人影,和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楼梯上,受伤最重的乐乐终于撑不住了,被人砍了一下之后,一屁股坐倒在了楼梯上,我赶紧去扶他。问他怎么样了?
我俩这两个主力一停手,如同本就摇摇欲坠的堤坝有了缺口,楼梯下面的人再次疯狂地冲了上来,几乎要从我们身上几乎碾压过去了。乐乐猛地一推我胳膊,狠声说道:“不用管我,你赶紧走!”
“要走一起走!”
我一边用甩棍勉力击打着楼下冲上来的人群,一边搀扶着乐乐的胳膊将其往楼上送。但是乐乐的伤很重,都有点爬不起来了,他只能不断地推着我,说你快走,你快走!
“啊!”
旁边的花少突然发出惨叫,他也挨了一记重击,倒在了楼梯上面。这一回,我们可全完了,三个人组成的防御墙遭到破坏,楼下的人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往上面冲。
这一刹那,无数绝望笼罩在我的头顶,难道我就要栽在这里了吗?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就在这时,楼梯上突然飕飕飕窜上来几个人影,是李爱国领着几个兄弟从半中间的栏杆上翻了过来。他们一边挥舞家伙抵抗着楼下的人,一边冲我大声喊着:“巍子,把花少和乐乐送上楼去!”
花少虽然吃了一记重击,但还是勉强爬了起来,和我一起搀扶着乐乐赶紧往楼上走。这时候,赵老板跑了过来,慌慌张张地说:“跟我走,我还有其他路!”说完,他便赶紧往前跑了出去。
还有其他路?
我在深情酒吧这么长时间,只知道有前门和后门,真不知道还有其他的路。但酒吧是赵老板的,他说有就一定是有,我回头看了看楼下的混战,我们的人已经来了不少,但也还没有到能够完全胜过对方的地步,局势仍旧处在危险之中。
一方面为了乐乐和花少的安全,一方面也为了保证我这杆大旗不倒,所以我和花少对视一眼,立刻搀扶着乐乐,跟在赵老板身后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