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只在周以沫出现的最初,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随后便垂下视线,云淡风轻的喝茶,嘴里说着:“大早上把我叫过来,不是只想请我喝茶吧?”
秦叶直接忽略了他,侧头看向周以沫,“过来。”
周以沫猜不着这是个什么局,心里盘算着向前,往前每走一步都是如履薄冰的错觉。
走到桌边,她面色镇定的问:“秦叶,有什么事吗?”
秦叶随手拉开身边椅子,“坐。”
周以沫瞥见对面的秦风唇角微动,她暗道,不是老爷子给秦叶施压,一定要自己因为他的受伤给他一个交代吧。
硬着头皮落座,周以沫猜,可能秦叶要拿她当挡箭牌,正想着,身旁人问:“伤怎么样了?”
本能的以为是问秦风的,但好久没有人回答,余光一瞄,秦叶在看她。
不明就里,但周以沫还是挺着腰板,出声回道:“没事,喷点药就好了。”
还真是实诚,秦叶别开视线,自顾拎起茶壶,给周以沫倒了杯茶,说:“别不当回事,留疤就不好了。”
他声音如常,只是轻了几分,周以沫却汗毛竖起,实在不知他的意图,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拿起茶杯堵住嘴。
对面的秦风眼皮一掀,面色淡淡的看着秦叶,“你找我来到底什么事?这茶两个人喝正好,三个人喝不够,还坏了味道。”
他已经料到长辈们给秦叶施压了,所以也有恃无恐,在秦叶说话的时候就直接的插话了。
周以沫就更加相信自己的猜测,这种情况装聋作哑,置若罔闻她别无他法。
秦叶回视着秦风,开口道:“不想喝?那请便。”
他神色极端淡漠,偏偏话语又充斥着挑衅,秦风闻言,仗着有老子们撑腰,当即沉下脸,叫了他的全名:“秦叶!”
胆真的肥了?很好!秦叶不动声色,两秒后回了句:“秦风,你以为我闲的没事一大早叫你出来喝茶,我是怕你吃饱了撑着。”
这种道歉方式还真是奇特,周以沫一不留神,多喝了一点,差点儿烫到嘴。
秦风满脸的不可思议,定睛看着秦叶,半晌才道:“你羞辱我。”
站在秦风的立场上,他被秦叶伤成这样。想让长辈们给些股份补偿,老爹是没问题,但是守财奴老爷子不肯。
让秦叶跟周以沫道歉已经是退而就其次了,他还敢嚣张?
秦叶回以他一记无声胜有声的目光,不屑,嘲讽,嫌恶。他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只说了三个字:“带进来。”
周以沫如坐针毡,暗道这还有第四个人的事儿?偷瞄了眼对面的秦风,果然,他也是羞愤中带着茫然。
不多时,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脚步声渐近,她扭头一看,是个陌生男人扛着个大麻袋,麻袋绑住开口,露出一双男人的脚。
‘咚’的一声,麻袋往地上一扔,里面的人发出闷哼,周以沫只是意外,毕竟跟秦叶也生活了这些天,他更离谱的事情都做过。
秦风则是着实惊讶,看了看地上的麻袋,又去看秦叶脸上的表情。
秦叶头都没回,点了根烟,抽了口道:“打开。”
男人俯身将绳子解开,又动作粗鲁的把麻袋里的人倒出来,里面的人在地上滚了一圈,正好面朝桌子
方向,周以沫瞳孔一缩。
梁林?!
他身上未见半点血迹,只有头发稍微凌乱,不过是今天没见,却像是经历过不可言说的折磨一样,人已经见了光,第一反应不是起身,而是瞬间蜷缩起来,额头抵在地面上,嘴里胡乱的嘀咕着听不懂的话。
秦叶吐出一口烟,抬眼望着对面的秦风,沉声道:“他带着一帮富二代要侮辱沫沫的事,你是知道的,我这里就不再重复了。”
秦风绷着脸道:“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那件事他已经摘干净了,不可能再承认。
秦叶道:“听说,他跟你是好友,还是你叫去的。”
秦风面不改色的说:“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秦叶把烟灰弹在烟灰缸里,不咸不淡的说:“不是你最好,我要他一条腿,还怕你会替他说情。”
话音落下,他抬了下手指,周以沫身后的男人当即扯着周洋的后脖领,像是拖破烂一样往外拽,梁林惊慌失措,死命趴在地上,连连喊道:“二少,二少救我!”
秦风脸色一白,嘴唇微不可见的动了一下。
“二少,二少救我!”
梁林狼狈的喊叫,秦叶的狠他是见过的,连亲弟弟都不放过,他是真的怕呀。
身后保镖拽着他的衣服,几乎把人提起来,眼看着已经拖到门口,秦风终是忍不住开口:“等一下。”
保镖抬眼去看秦叶的指示,秦叶缓缓地吐烟,动作几近慵懒,淡淡道:“又认识了?”
秦风脸色别提多难看,沉吟半晌,不答反问:“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要他一条腿?”就算那晚他想侮辱周以沫,这不是不成功么?
杀人未遂跟杀人之间的区别是很大的。
结果秦叶眼皮都没抬一下,口吻如常道:“他招惹我的人,我很不高兴,这条理由比伤天害理大得多。”
秦风沉声说:“就因为一个女人,你不惜得罪梁宽?”
梁宽是梁林的大哥,以前是混黑道的,为人心狠手辣,别看现在已经洗白了,道上最活跃的老大听到他的名字也犯怵。
秦叶眸子一抬,冷声道:“是。”
两人目光相对,秦风气到想要冷笑,隐忍着怒意问:“你还真是宠她呀,女人多的是,为了她你不是要将秦家给搭进去吧?”
秦也说:“你是我什么人,管得着我疼谁宠谁?”
他声音很轻,但杀伤力巨大,周以沫看到秦风的脸由白转红,只一瞬间。
“你……”这时,秦风要是还不明白秦叶是要为周以沫出气的,他也太笨了。
但是,秦叶也太嚣张了吧,一点都不将家里的那几个老家伙放在眼里?
这时候的秦风,更多的是震惊,也有些后怕。毕竟,他手上的伤还没有好。
秦叶为何大早上组这个局,又为何把梁林拖出来,现在已是昭然若揭,周以沫心里明镜似的,所以冷眼旁观,毫不怜惜。
毕竟那晚,他们要做猪狗不如的事,周以沫不是圣母,甚至还睚眦必报。她喝完一杯茶,没够,自己又倒了一杯,悠闲的模样仿佛真是来放松看戏的。
秦风虽然有些害怕,但一想到他的身后还站着三个老家伙,心里也有了些底气。
毕竟他是堂堂的二少,受不了这份气
,跟秦叶怒目相对了片刻,沉声道:“梁林是我朋友,他那天是去了天上人间喝了酒,这是他的自由,就算到了警察局也没法定罪,你想打断他一条腿,凭什么?就因为你姓秦?”
不待秦叶出声,周以沫将茶杯一放,面无表情的道:“怕是二少对‘自由’这个字有什么误会,他不能将自由建立在别人的疼苦之上吧,而且那天他分明就是有目的的,虽然最后没有得逞。你觉得这事儿捅到警察局,警察是会夸做的对?”
秦叶垂下的视线中,划过一闪而逝的光,这回轮到他喝茶,举止同样悠闲。
秦风闻言,明显的面露诧色,显然没想到周以沫会这时候插话,一时间无言以对。秦叶抿了口茶,不冷不热的说:“我只要他一条腿,多不多?你要是觉得多,我给你一个面子,刨根问底,锱铢必较,看看哪些罪是他该遭的,哪些是他不该遭,我冤枉他的。”
长耳朵的都听出秦叶这是裸的威胁,这会儿终于轮到秦风如坐针毡,的确是他让梁林去的,他当时也没想到梁林会那么大胆,带了那么多的人。
但这事儿现在说不清楚了,秦叶这么问是在敲打他,要么把梁林豁出去,要么,连他也要下水。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分外绵长,一秒像是一分钟,许是五秒,许是更久,终于等到秦风开口,声音冷漠的道:“我不知道梁林都干了些什么事,如果他作奸犯科,那我保不了他。”
话音落下,秦叶头也不回的说:“拖出去。”
保镖刚刚抓住梁林的衣服,梁林立马连滚带爬的挣扎,惊恐的喊道:“二少你不能不救我,我是……”
不等梁林说完,秦风开口怒斥他,“闭嘴!连我大嫂你都敢动,就算是你哥也保不住你!”
不知秦风哪句话戳到了梁林的软肋,他像是被点了哑穴一般,忽然就不出声了,只是身体本能的挣扎,但终归还是被保镖拽出了包间,房门合上,很轻的声响,周以沫却后脑一麻……不知道秦叶会不会真打断他一条腿。
重新恢复静谧的包间更是压抑,茶香再浓也盖不住空气中的沉重,三人不约而同的沉默,谁也不开口,似是在等那个心最不静的人。
过了半分钟的样子,秦风率先开口,出声说:“哥,我知道你今天约我是来兴师问罪的,但这件事跟我没有关系,我不想跟你吵架。”
周以沫瞥了一眼秦风,识时务者为俊杰,率先低下头求和,想必也是怕了秦叶。
秦叶面色淡淡,出声说:“过去的事就算了,回去告诉你妈,再在背后搞小动作,就没这么简单了。”
秦风不甘心,但也知道在这个档口,他处在下风。在心里纠结了很久,终于出声道:“哥,我想跟你单独谈谈。”
“公司有些事,我先走了。”周以沫站起身来。
正准备主动撤,身旁秦叶拿起桌边的车钥匙,起身道:“我送你回去。”
连理都没理秦风的。
直接打脸,周以沫不出意料的看到秦风彻底黑掉的脸。
秦风的拳头不由自主的握了起来,玛尼,都是秦家的少爷,凭什么他就可以在自己面前嚣张成这样?
没人给他答案,秦叶对他的表情视而不见,迈开长腿往外走,周以沫跟着起身,故意忽略掉那双黏在自己后背的灼热光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