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兴州之行,轩辕昭只带了汪征霖、范家兄弟以及墨元瑛、墨家八雄和两百墨家子弟,其它人全部留在金州,着令他们加紧整肃军务,同时联合鄂州大军,主动绥靖周边区域,随时准备兵临兴州城下。
轩辕昭等人正式动身上路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午时,由于汪征霖的伤势尚未痊愈,是以特意准备了一辆双辕马车载着他,其它人则一律骑乘快马。从金州到兴州差不多四五百里路程,就算快马加鞭,也需要走至少一日一夜,更何况随行还有一位体虚的病人,跑得太快经不起颠簸,是以走走歇歇,直到第五天的酉时才赶至兴州城下。
途中数次遇到兴元都统司以及兴州都统司的驻军拦截盘查,他们的统军主将大都与汪征霖相识,知道他与吴世雄父子两代人的交情匪浅,再说人家也是一司戎帅,如今有紧急军情,领着仅有两百来人的随行亲兵,急入王都兴州当面向蜀王禀告,谁敢横加阻拦?是以这一路之上,除了因自身原因且走且停之外,一切皆顺风顺水。
可是令汪征霖没想到的是,等他们人困马乏,终于来到兴州城下叩门之时,城门守军毫不犹豫的让他们吃了闭门羹。
此时已近黄昏,残阳如血,照在眼前这座四面环山中有大江横穿的孤城之上,正所谓千仞壁立,雄关漫道,一人拦关万夫莫开,其雄浑壮阔孤绝高远之气势,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轩辕昭自幼在一马平川的中原长大,从来未涉足过西部边陲之地,就算九岁之时登上云梦山,那里的山水与眼前的山水却不可同日而语,今日得见此城,禁不住心潮澎湃,不由自主的心向往之。
汪征霖单人单骑前去叩门被拒,此刻已经悻悻的折返回来,他径直来到轩辕昭身边,想着两人商议一下该怎么办,但是瞅见这位平西招讨使正旁若无人的独自欣赏山城风光,一时无语,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得在旁边默默的候着。
其实难怪汪征霖感到郁闷,兴州城四门的守军原都是他麾下的将士,自他到金州赴任之后,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全都换成了不相识之人,令人不得其解的是,既便这些守门将士不认识他汪征霖本人,总不成连墨家子弟肩上扛着的金州都统司戎帅的大旗都视而不见吧?
无奈对方始终装聋作哑,一概充耳不闻,被怒气冲冲的汪征霖实在逼问急了,他们把一个名叫洪季彪的城门郎叫过来搪塞他,城门郎是城门守军的最高军事长官。洪季彪过来之后,不冷不热的甩下一句话:武卫军大总管有令,未经蜀王传谕召见,任何驻外的将军、军帅甚至戎帅一律不得随便出入王城。汪征霖听了气得扭头就走了。
此时轩辕昭正沉浸在对这座西陲重镇的憧憬之中,冷不丁看到汪征霖站在身旁,不禁诧异道:“汪戎帅,你不是过去叩城了吗?为何还在此处?”
汪征霖这才叹了口气道:“大帅有所不知,现如今武卫军大总管是雷伯虎,自从汪某走了之后,城门郎及以下守将全都挨个换了,是以汪某一个都不认识,他们未经蜀王传谕召见,城外驻军将领一律不准入城,这可如何是好?”
连金州都统司的戎帅都不准随便入城,看来兴州已经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轩辕昭皱着眉头问道:“这个雷伯虎究竟是什么人?他是老吴家的嫡系将领吗?”
汪征霖摇了摇头道:“他不是老吴家的人,此人是原川陕宣抚副使洪智畴的妻弟,汪某也搞不懂,兴州城防何等重要,吴世雄怎么会用老洪家的人来替他守城?真是奇了怪了。”
轩辕昭虽然也感到此事颇为蹊跷,但听说雷伯虎是洪智畴的妻弟,不禁心中暗自窃喜,洪智畴是韩贵胄的老部下,这次剿贼平叛成败的关键所在,就是入城之后与洪智畴取得联系,将韩贵胄代表朝廷给他写的一封密信,亲自交到他本人手上,以获取他的大力协助。
现如今兴州城防竟然就掌控在他们老洪家手里,岂不是破天荒的大好消息?只是联络洪智畴暗为内应之事属于绝对机密,不宜事先走漏消息,目前除了轩辕昭本人之外,其它人一无所知。当务之急是先进到城里,然后再想办法暗地里与洪智畴取得联系,可是现如今城门郎竟然连汪征霖这位金州戎帅的面子都不给,他们怎么才能混进城去呢?
汪征霖并不清楚轩辕昭在想些什么,眼看天都快黑了,如果再不能顺利入城,恐怕得返回到勉县借宿去了,两人正在思忖入城之法,就在这时,范氏兄弟催马跑了过来,显而易见,他们俩这是等着急了。
辛昌石一马当先来到两人面前,抱拳一揖开门见山说道:“轩辕大帅、汪戎帅,这样等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啊,不如让我过去试试吧?”
轩辕昭眼睛一亮,对了,怎么把他给忘了?他可是海东青的四梁八柱之一,如今黑白靺鞨就在兴州城里坐镇调度,保不准城门上就有他们海东青的猎鹰,如果对方能认出辛昌石来,就不会有人敢阻拦汪征霖领着亲兵入城了,只是这里面存在着一定的风险,一旦被黑白靺鞨看出什么蛛丝马迹,就会立刻对辛昌石不利了,想到这里,他摇着头说道:“辛昌石,本帅答应过你,不会让你亲自出面的,本帅怎可食言而肥?”
没想到辛昌石大大咧咧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大帅,倘若今后我有个三长两短,拜托您能照顾一下我的家人!”
他说着回头看了一眼随后赶来的范昌坚,轩辕昭见他态度坚决,不容置疑,猜想很可能是他哥俩已经合计好了,不然不会突然跑过来请命。
果不其然,范昌坚立马帮腔道:“大帅,让他去吧,我兄弟包括我,自归降以来,寸功未立,如何安心?您就给我们一个机会吧?”
轩辕昭下意识的看了一下身边的汪征霖,其实是想问问他还有没有其它办法,汪征霖明白他的意思,赶紧说道:“大帅,汪某是没什么好办法了,不如就让他去试一试,他是海东青的人,他一出面,正好说明汪某不是擅自入城,必有刻不容缓的要事。”
既然三个人都这么说,轩辕昭只好点头道:“辛昌石,你放心去吧,一切都有本帅作主。”范家兄弟听了这话,互相对视了一眼,面露欣喜之色。辛昌石道了一个诺字,然后调转马头直奔城门而去。
他站在城下冲着上面叽里呱啦的大喊了一通,城门守卒起初不知他说的什么,赶紧跑到敌楼里把城门郎叫来,洪季彪跑过来一看,只见下面一人一骑连说带比划,仔细一听才知道他是海东青的人,当时就吓了一大跳,任谁都可以得罪,唯独海东青的人可得罪不起,于是赶紧让人把一个长着鹰钩鼻子穿着束身锦衣华服的精干汉子请了过来。
那个鹰钩鼻汉子伸头一看下面站着的是辛昌石,二话没说,急忙命人放下吊桥打开城门,与此同时,他自己则飞跑着下去迎接,离老远就冲辛昌石嚷嚷道:“八爷!您老什么时候回来的?”
辛昌石听了这话,鼻子轻轻一哼道:“大赖子,原来是你小兔崽子在城门上猫着,没听见金州戎帅汪征霖在下面嗓子都喊哑了吗?为何不放人进去?”
名唤大赖子的海东青猎鹰跑到近前,一边忙着牵马坠镫,一边陪着笑道:“八爷有所不知,除非咱们自己人回城禀事,其它人一概不许随便出入,别说是汪征霖了,就是天王老子也得有蜀王的旨意才能入城。”
辛昌石忽然停住脚道:“这么说就只允许我一人入城了?”
大赖子讪笑道:“八爷,您老大老远的跑来,一定是有要紧的事儿见老鹰主,咱们办咱们的差,他们办他们的差,谁也不牵扯谁,干嘛管他们的闲事啊。”
辛昌石一听,这怎么能行,自己一个人进去不是白白送死了吗?他想到这里,眼睛一棱道:“大赖子,八爷这次是专门和汪征霖一起回来的,他有万分紧急的军务要直接面见蜀王,我也要向老鹰主密陈一件要事,你们把他拦在城外,万一耽误了大事,你们谁能脱得了干系?”
辛昌石故意把你们两个字咬得很清楚,他心里明白的很,海东青猎鹰被黑白靺鞨分派在各门充任城门监,明义上只负责监督城门守军,防止发生异动情况,并不干涉具体事务,其实大权在握,就连城门郎都得看他们的脸色行事,是以必须将他和城门郎的责任绑在一起,只有这样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果不其然,大赖子听了辛昌石的话,暗自掂量了一下,若非有重大军情急事,这位银鹰八爷怎么敢擅自跟着监视对象跑回来?再说了,自己只不过是海东青的一个小灰鹰,既便有事,那也是辛昌石自己扛去,与我何干?何不做个顺水人情给他,将来少不得大大的好处。
想到这里,大赖子叹了口气道:“不瞒您说,我们五爷刚巧有事出去了,我看您老的面子,这就放汪征霖进去吧,不过八爷,如果有人因为这事儿告了我的叼状,您老可得替我在我们五爷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辛昌石见他同意放人入城,这才上前一步拍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道:“放心吧大赖子,等五爷回来责问,一切都推到我身上,就说是我非要带汪征霖的人入城的,出了事由我担着,没你什么事儿。你这人情八爷记下了,回头再好好给你补上!这点小意思你先拿上!”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塞到大赖子手里,大赖子假意推辞了一下,悄悄在掌心里掂了掂,怕不有二两多,够今晚喝壶好酒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