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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智取颍州(四)(1 / 1)

羊高的一名亲随都尉正准备吹哨示警,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柄长剑从他身后横着扫了过来,直接抹了他的脖子,大头颅咕噜落地,鲜血瞬间呈喷泉状涌了出去。

斩杀那名亲随都尉之人,正是距离他最近的德顺军统军使陆廷弼。

适才陆廷弼误杀羊高之后,一直在怔怔地瞪着血肉模糊的尸体发傻,这厮可是武锐军的统军使,上万虏军的统兵主将,如果让虏人知道是他杀了羊高,估计整座颍州城将掀起一场血雨腥风。他正在胡思乱想之际,无意中看见守在尸体旁边的那名亲随都尉,掏出哨笛想要报警,他当然知道这样做的严重后果,事到如今,既然已经酿成了大错,眼下只能铤而走险了,于是便毫不犹豫挥剑将其斩杀。

见此情景,辕轩昭心中勃然大喜,真是天助我也!此前陆廷弼杀羊高纯属无心,这一次则完全是有意为之,以后他再想反悔,恐怕比登天还难,既然已经成功将陆廷弼拉下水,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他想到这里,立即回头果断喝道:“所有虏兵,悉数斩杀,一个不留!”

在场的几十名墨家武者们早就等得心焦了,此刻巨子一声令下,他们立即像砍瓜切菜一般,冲过去噼里啪啦一通乱杀,只消数十个弹指的功夫,羊高的几十名随行亲兵便被斩杀殆尽。

陆廷弼和他身后那些德顺军士卒一直在城门洞前面站着,不是他们存心坐山观虎斗,而是个个都看傻了,以为大白天撞见了鬼,眼前这些人的杀人技简直太骇人听闻了。

辕轩昭见眼前的局势已经暂时得到控制,于是走到陆廷弼近前一抱拳道:“陆将军,大道理不用我多说了吧?事不宜迟,咱们得好好合计合计了。”

陆廷弼紧闭双目,仰面朝天长叹了一声,片刻之后才缓缓睁开眼睛说道:“辕轩昭啊轩辕昭,你可把我陆廷弼坑苦了!”其实陆廷弼心里跟明镜似的,事到如今,黄泥掉到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只能逼上梁山,跟着对方一条道走到黑,再无第二条路可走了。

短短一柱香的功夫,瓮城里的几十具死尸很快被众人清理干净,连石砖地板都用井水冲刷了两遍,虽然仍有一股难以掩饰的血腥之气,但眼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再不把德么都将的溃兵放进来,他肯定会生疑心的,一旦其忿而绕个大圈儿转投其它三座城门,那就糟糕了。

辕轩昭跟着陆廷弼和焦炳忠噔噔噔爬到瓮城之上,这个时候他身上穿的显然还是德顺军士卒的甲衣号坎,只是没有了头盔而已,他径直走到瓮城之上那名哨兵晕倒的地方,顺手将此前扔过来的铜制笠子帽扣在头上,这样一来,看上去就像是陆廷弼身边的一名亲兵,一点都不违和。

三人并肩站在瓮城最外一圈的垛口旁边,看着虏军都将德么的溃兵,像潮水一般涌过吊桥,绕过高高的羊马墙,然后汇集在瓮城入口处。

全部溃兵大概有三四十人之多,从甲衣番号、发型及体貌特征上看,差不多全是虏兵,应该是从乱军之中突围出来的精锐亲兵,只有一个人特别扎眼,他身上穿着德顺军的甲衣和号坎。

焦炳忠一眼就认出来了,此人正是向德么告密的雷二栓。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焦炳忠恨得牙根直痒痒,向旁边紧走几步,上前抢过一名哨兵的短臂弩,准备一箭射死这个白眼狼,为死去的百十号兄弟报仇,不料辕轩昭一个箭步冲上前将他按住,然后笑着安慰道:“老焦,别着急嘛,你还怕煮熟的鸭子飞了不成?”

焦炳忠这才意识到自己操之过急了,德么和他的溃兵还没进入瓮城内的伏击圈,一旦这个时候射死雷二栓,不就等于提前打草惊蛇吗?

片刻之后,等到所有溃兵连人带马全部进入瓮城,两扇铁叶大门随即便吱吱呀呀的关上了。前面正门紧闭,后路已被封死,很明显这是被守城的德顺军瓮中捉鳖了,德么等人顿时慌了手脚,一个劲地挥舞着手中的弯刀大喊大叫。

陆廷弼走到瓮城内围的城垛口,俯视着下面这些人,突然大声喝道:“下面的人听好了,我是德顺军统军使陆廷弼,你们当中哪一位是武锐军都将德么千户?赶紧站出来明白回话!”

刚才他和辕轩昭已经合计过了,在动手剿杀之前,得从德么口中了解清楚南颍县的具体战况,以此判断永靖军现在行进到什么地方了,然后才能安排下面的行动。

一个满身血污的髡发虏将仰头急切地回答道:“某将便是都将德么!陆将军,南颍县失守,守淮的一千边铺军几乎全军覆没,南军很快便兵临城下,军情万分紧急,快放我进去向羊高将军禀报!”

陆廷弼冷哼一声大喝问道:“德么!南颍县失守,边铺军全军覆没,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南军现在何处?”

德么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和汗水,稍微迟顿了一下才说道:“南军此刻恐怕已经到了李家屯,再有两个时辰一定会兵临城下!”

辕轩昭闻听此言,忽然眉头一皱,李家屯距离颍州城只有六十里路,如今才刚过了午时,永靖军来得太早的话,肯定会引起城中虏军的警觉,反而会坏了大事,必须赶紧通知他们天黑之后再围城。

想到这里,他往陆廷弼跟前凑了凑道:“陆将军,事不宜迟,须得抓紧时间动手了。”

陆廷弼看到下面有一名德顺军的士卒,正在犹豫要不要一起射杀,不料旁边的焦炳忠听到辕轩昭的话,已经悄悄抄起短桩弩,只听嗖的一声响动,一只雕翎羽箭直穿雷二栓的咽喉,雷二栓仰面朝天摔倒在地,瓮城之中的溃兵们顿时成了惊弓之鸟,嗷嗷叫着四散而逃,可惜转了一圈又一圈,只能在巴掌大的地方打转。

陆廷弼见此情景,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得下达狙杀令。瓮城之上围了一圈的守城弓弩手立即万箭齐发,箭矢像蝗虫一般扑向下面的溃兵,只消十几个弹指的功夫,德么便和他的溃兵倒在羊哥和他的亲兵刚刚躺过的地方。

就在守城士卒在下面收拾残局的时候,辕轩昭悄悄把墨元杰拉到一边,让他赶紧出城与岳钟麟和毕宗卿取得联络,提前约定好具体攻城时间。

墨元杰走了之后,辕轩昭便被陆廷弼拉到城门楼里面,如今局势稍缓,他们二人必须坐下来商讨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此时陆廷弼面沉似水,神态阴郁,看得出来心情比较沉重。辕轩昭表示很理解,毕竟事发突然,刚刚还是金源帝国的一名大将,转眼之间成了通敌叛国之人,如果陆廷弼不是统领千军万马的武将,而是一个普通人,遇到如此巨大的变故,估计早就崩溃了。

两人沉默了片刻,陆廷弼忧心重重地问道:“轩辕大帅,你们即将围城的南军有多少人马?”

武锐军统军使羊高虽然死了,可是颍州牧鹘眼郎君还健在,这家伙可是金源帝国老谋深算的地方帅臣,而且城中的上万虏军都是虎狼之师,绝非德顺军这样战斗力极弱的杂牌汉军可比,南军如果没有足够的兵力,即便是里面外合恐怕也难占到多少便宜。

辕轩昭微微一笑道:“只有永靖军五千人马。”

闻听此言,陆廷弼陡然大惊失色,差点从光溜溜的圆墩上滑落下来。五千人马就想围攻颍州城,这不是疯了吗?

辕轩昭瞄了他一眼,接着说道:“永靖军虽然只有区区五千人马,但是各营将士都是我精心调教出来的,不敢说以一当百,至少能以一抵十,我这么说,陆将军你相信吗?”

陆廷弼听了这番话,猛然想起跟着轩辕昭一起来的那些假德顺军士卒,他们刚才杀人的场景,至今回想起来仍感觉触目惊心,那可是一帮名符其实的杀人机器,如果永靖军五千人马个个如此,那还了得?既便对付十万虏军恐怕都不在话下。

想到这一茬之后,陆廷弼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而是皱着眉头陷入沉思之中,辕轩昭见此情景,笑着问道:“陆将军,听说你的德顺军有一万人马,他们全都在你的掌控之中吗?”

事实上目前陆廷弼最忧心的就是这个,如果是出征御敌,他当然有信心也有能力完全掌控德顺军一万人马,但是现如今他可是担着通敌叛国的罪名,下面有那么多的将佐校尉,大大小小的统兵官,虽然平时大家都对虏人又怕又恨,但是人心隔肚皮,一旦公开与虏人血拼,谁知道彼此心里的真实想法?

陆廷弼犹豫了半晌才道:“不怕你笑话,陆某虽然忝为德顺军的统军使,手下有上万人马,其实完全有把握掌控的,满打满算最多只有三千人,这三千人的统兵官全都是陆某一手提拔起来的,算是陆某的嫡系吧。”

经过短短一个多时辰的接触,辕轩昭对陆廷弼颇有好感,知道此人热血担当,谨慎果断,遇大事不慌张,确乎是个难得的将才,而且他有个最明显的特点,那就是爱兵如子,这样的人作为统兵主帅,身后应该会有大批的死忠之士争向追随,他所说的这三千嫡系人马,估计就算明知他要公开与虏人决裂,也一定会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辕轩昭想到这里,正言正色道:“陆将军,以依你的带兵风格,我估计不光是你的三千嫡系愿意死心塌地跟着你,只要到时候你振臂一呼,一定有更多热血男儿争向追随。虏人侵我中原,役我族类,本来就是十恶不赦的入侵者,如今好不容易王师挥师北伐,难道他们就心甘情愿一直做亡国奴吗?”

不料陆廷弼听完辕轩昭这番慷慨之言,突然站起身子,在室内急速的踱着步子,身上的甲叶哗啦啦作响,显而易见,他被轩辕昭的这几句话说到心坎上了,一时之间心潮澎湃,难以平抚激动的情绪,长期压抑的痛苦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宣泄口,正所谓师出有名,对,就是师出有名,他这样做不是什么叛国投敌,而是弃暗投明的正义之举。

辕轩昭冷眼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知道自己刚才那番话在他心中激起了极大的反响,这个时候什么都不用说,只能让他一个人消化消化。

良久之后,陆廷弼一扫此前的阴郁神情,破天荒的笑着说道:“陆某做了这么多年亡国奴,一直浑然不觉,实在是汗颜的紧,如今听君一席话,当真如醍醐灌顶,立时想通了,放心吧,陆某知道接下来该怎样做了。”

辕轩昭笑道:“陆将军,既然你已经想通了,那么咱们就详细议一下今晚的行动方案吧。”

就在这时,一名守城军卒噔噔噔跑过来禀报,说是颍州牧鹘眼郎君派人传来口谕,着令武锐军和德顺军统军使火速赶往帅府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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