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立即轻擦火镰,点燃了灯台上的一枝清烛,室内一下子豁然明亮起来。
轩辕昭赶紧揉了一下睡意朦胧的双眼,定睛仔细看去,只见一个年方二八的俏丽佳人,身着一袭粉色束腰细纱薄衣,此刻正婷婷玉立地站在床塌之前。
轩辕昭惊呼一声道:“婉儿!你怎么在这里?”
白天当着全府上下的面儿,辕轩昭答应让苏婉儿充任内府小管家,专门负责自己的饮食起居,可是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当天晚上苏婉儿便急不可耐地搬到他的主卧侧室里准备履职了。
事实上,苏婉儿曾在侯召九的画舫里受过专门训练,侍寝对于她来说是司空见惯的事儿,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但是对于尚未开处胯下有猛虎的辕轩昭来说,意义可能就完全不一样了。
此时苏婉儿并未立刻回话,而是急忙屈身向前,伸出白嫩的玉手搭在辕轩昭的前额上,语气中透着殷殷关切道:“三哥哥,您咳得如此厉害,莫非生病了么?”
苏婉儿的胸部距离辕轩昭的鼻尖只有咫尺之遥,少女的体香和纤手的温热瞬间交织在一起,像一道闪电直刺感官神经。辕轩昭突然啊的一声,浑身哆嗦了两下,随即下意识地一偏头,迅速躲开了苏婉儿的纤纤玉手。
就在偏头的一刹那,他猛然意识到,此时此刻自己竟然赤条条一丝不挂!
昨晚宿醉未醒,莫非是婉儿给他脱的衣服?辕轩昭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其中一人还赤身祼体。身为堂堂一路帅臣,这要是被人撞见了,成何体统?最要命的是,如果这个撞见他们的人是师妹墨元瑛,那就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辕轩昭一把扯过床上的薄衾盖在身上,用力拍着床邦子怒声喝斥道:“出去!出去!赶快滚出去!”
情急之下,辕轩昭无意中粗暴地用了一个“滚”字。
苏婉儿怔怔地呆立在原地,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一向温文儒雅,而且平素里对她呵护备至的三哥哥,此刻居然暴跳如雷,咆哮着让她滚出去,反差如此之大,一时半会儿她哪里接受得了。
片刻之后,苏婉儿抽泣着掩面跑了出去,娇俏的背影迅速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之中。
大动肝火之后,辕轩昭感到嗓子眼里火辣辣的疼痛,再不找点水喝喉咙里怕是要着火了,他赶紧穿上一条松软的裈衣,走到茶桌旁猛灌了一肚子凉白开,这才压住心中蓬勃欲焚的渴意。
此时外面传来咚咚咚的鼓作之声,虽然三更已过,但是距离天光大亮为时尚早,辕轩昭重新躺下之后,却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他并非是因为担心苏婉儿跑丢了才睡不着,这小丫头片子一生气就爱耍蛮性子,这会儿准是到西厢房找元瑛师妹告状去了,明天温言抚慰一下也就是了。
失眠的真正原因,其实是他一闭上眼睛,苏婉儿发育得十分丰满的胸部就在他面前不停的晃悠,还有那挥之不去余味悠长的少女体香,搞得他昏头昏脑,有一种原始的盲动在体内横冲直撞,简直就像一匹快要脱缰的野马,随时都有可能失控。
这种自我搏斗一直持续到四更时分,辕轩昭才在迷迷糊糊中慢慢坠入梦乡。
春风拂面,阳光明媚,在一片碧绿的大湖上,巧笑嫣然的墨元瑛身穿一袭粉红色的罗衣褙子,负手而立,娇俏俏地站在湖中一艘美轮美奂的画舫甲板之上。
不知道为什么,她在向后缓缓倒退而去,距离面前的辕轩昭越来越远,而距离船沿越来越近,眼看着马上就要落入水中了,一直心无旁骛的辕轩昭瞬间警醒过来,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就在墨元瑛翻身落水的那一刻,突然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
就在将墨元瑛揽入怀中的那一刻,一股暖流从他的头顶飞流直下没入脚底,畅快淋漓,一泄千里,往日的焦灼一扫而光,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两人闭着眼睛,相拥着在天地间悠悠旋转,彼此靠得很近,可以清晰的听到对方的心跳,那种水乳.交融的感觉让人如升琼瑶仙境。
辕轩昭慢慢睁开眼睛,此时此刻,他想好好看看自己的心上人。一直以来,他总是以大仇未报为借口,刻意逃避这份感情,始终不敢正视元瑛师妹,这一次他决定不管不顾了。
可是,就在辕轩昭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闪现的却是一张十分陌生的面孔,虽然也是一位花容月貌的姑娘,但却和墨元瑛明显截然不同。
醒梦中的辕轩昭当时就吓醒了,醒来之后才知道,原来刚才只是南柯一梦而已。
此时天光已经大亮,窗外薄雾清晨,红日初升,知了猴开始无休无止的聒噪起来。
辕轩昭伸了个懒腰,正准备翻身起床,忽然感觉身下凉嗖嗖滑腻腻的,随手一摸,原来是梦里跑马了。昨晚幸福来的太突然了,还没有好好感受清楚,便已经不知所踪,想想甚是遗憾。
他把那条已经脏污了的下身裈衣换下来,准备扔到房门背后的托架上,等会起床之后亲自拿去浆洗,不料一抖手扔出去之后才发现糟糕了,那条裈衣没有如愿以偿的落在门后的托架子上,而是直接套在了一个人的头上。
这个倒霉蛋儿正是帅府大管家程仲甫。
早不来晚不来,他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推门闯了进来,那条裈衣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他的头上。
一股子五谷粮糠的精骚之气,呛得程仲甫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辕轩昭脸一红,立马不好意思道:“莫怪啊老程,我可不是故意扔你的。”
程仲甫一点都不生气,摇摆了一下手中的裈衣,笑呵呵道:“看这样子,公子昨晚八成做春梦了吧?按理说到了这个年纪,是该考虑考虑成家的大事了。”
辕轩昭一骨碌从被窝里爬起来,一边穿衣一边说道:“好你个老程,我还没催你和孙二嫂办好事呢,你倒开始催上我了。”
程仲甫笑道:“老程就算办事那也是二婚头,有什么好催的?倒是公子就不同了,圣人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公子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封疆帅臣了,如果连小家都立不起来,何谈治国平天下?”
辕轩昭正在穿袍系带,听了这话不禁一愣,沉声问道:“老程,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先生的意思?”
半年前钱荒大案平息之后,叶正途就曾给辕轩昭来信,说是准备在京城大家闺秀之中给他物色一门亲事。叶正途是辕轩昭祖父赵敦颐的门生,也是父亲赵弘胤的故交好友,如今赵家仅存一根独苗,辕轩昭的婚姻大事自然得由他这个做长辈的操心张罗了。
辕轩昭当时连想都没想便一口回绝了,之所以如此决绝,一方面是因为大仇未报,他暂时根本没心思考虑自己的婚姻大事,另一方面是因为心有所属,什么大家闺秀,什么小家碧玉,除了师妹墨元瑛,谁都看不到他眼里。
此时程仲甫突然又旧事重提,不能不让他心生疑窦。
程仲甫见他认真了,忙道:“公子不要误会了,这不是先生的意思。不过老程也没有别的意思,咱们府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您和墨姑娘情投意合?我们打心眼里都盼着你们赶紧喜结连理呢。”
这样一说,辕轩昭心里才算好受一些,于是笑着打趣道:“老程,你现在是帅府的人了,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啊。”
程仲甫脸色一紧,他是辕轩昭和叶正途二人之间的联络员,最怕这种误会,赶紧说道:“那是,那是!请公子放心,如果您和先生意见相左,我一定站在您这头。您和墨姑娘的事儿,我找机会给先生好好说说。”
辕轩昭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嗯,这就对了。嗯,说吧,你一大早急冲冲地跑过来,不会是专门看我光着身子穿衣服的吧?”
程仲甫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道:“婉儿半夜三更哭着跑出府去,谁都拦不住,昨晚她在公子这里侍寝,不会是犯什么过失了吧?”
辕轩昭吓了一大跳,急道:“她不是去墨姑娘那了吗?人找到没有?赶快派人把她找回来啊!”
婉儿这孩子,气性咋就这么大呢,不就冲她说了一句重话吗,至于一赌气便跑了?深更半夜的要是出了什么岔子,那可就对不住九泉之下的苏青玉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你眼里到底有没有婉儿这个妹妹?”
辕轩昭不用抬头观瞧,只听声音便知是墨元瑛到了。
果然是墨元瑛,只见她背负双手,气鼓鼓地走了进来。
辕轩昭情知不妙,赶紧上前一步搓着手陪笑道:“兰香,瞧你说的,受人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如果不是婉儿姐姐青玉姑娘舍生取义,咱们哪会有今天?不用多说,自然得拿她当亲妹妹看待了。”
墨元瑛不依不饶地嗔道:“既然是把婉儿当作亲妹妹,为何半夜三更把她赶出去?”
辕轩昭顿时语塞,他也不晓得当时为何大光其火,正在扪心自责之际,墨元瑛忽然一闪身,只见苏婉儿正低着头捏着衣角站在门口。
辕轩昭瞬间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原来是墨元瑛把她追回来的。
辕轩昭正要向苏婉儿赔礼道歉,再温言抚慰她几句,不料苏婉儿忽然规规矩矩的蹲了个万福,脸上挂着泪痕,嘤嘤道:“公子,婉儿知错了,婉儿再也不要做内府小管家了。”
公子?什么情况儿,不是一直都称呼三哥哥的吗,为何一夜之间搞得如此生疏?
辕轩昭突然感到十分懊恼,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头把子,昨晚鬼迷心窍说了不该说的重话,唉,今后再想做回兄妹恐怕是不可能了。
墨元瑛瞪了他一眼道:“师兄,你倒是说句话啊。”
辕轩昭知道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她既然主动提出来不再做内府小管家,显然是不肯原谅他了。
程仲甫见此情景忙道:“公子,不如这样吧,婉儿继续做内府小管家,就让阿飞和灵兮在她手下听吆喝,这样一来,连墨姑娘的饮食起居也有人照料了,岂不是两全其美?”
墨元瑛点点头道:“嗯,还是老程考虑的周到,阿飞和灵兮都快被我宠坏了,正需要一个厉害角色好好拾掇拾掇她们,师兄,你看如何?”
辕轩昭耸耸肩两手一摊道:“只要婉儿点头,我没问题。”
三个人六只眼睛一起射向一直低头不语的苏婉儿,半晌之后,苏婉儿才嗫嚅道:“我听墨姐姐的,不过…”
墨元瑛一把拉着她的手道:“婉儿妹妹,姐姐知道你想说什么,不就是侍寝之事嘛。好了,从今以后,你不用再住进来看他脸色了,就让阿飞那臭小子来侍候他好了。”
如此一来,皆大欢喜。
辕轩昭长长吁出一口气,压在心头的一颗石头总算落了地,要不然每天晚上都得在莫名其妙的煎熬中度过。
就在这时,程仲甫忽然轻拍了一下脑门道:“唉哟,看我这记性!公子,府院的司法参军正在等着您亲自接见呢。”
辕轩昭听罢就是一怔,这一大清早的,他着急忙慌的跑过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