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梁画栋的安寿宫中,靡靡之音渐起。
秦灏景躺在一张软塌上,脑袋睁着何淑妃的大腿,优哉游哉闭着眼睛,一只手掌按在自己膝盖上,伴随着宫人的歌舞声慢慢打着拍子。
一身霓裳的宫女们站在富丽堂皇的宫廷中央,卖力的演奏着新编排的歌舞,身姿纤细曼妙,举手抬足的影影倬倬之间便惑人心神。
陪着秦灏景一起坐在软塌上的何淑妃,保持着自己嘴角边那抹虚假的微笑,抬手将一快切好的水果递到了小皇帝的嘴边:“陛下,来。”
小皇帝眼皮子都没有抬起来,嘴角微翘就张口把水果含到了嘴里面,嘴唇与舌尖要有意无意的擦过了拿着水果的纤细白嫩的指尖儿。
顿时,何淑妃嘴角的微笑便僵硬了一下,以缓慢的速度将自己的手指间撤出来,然后趁着枕在自己大腿上的小皇帝还没有睁开眼睛的时候,动作迅速又拼命地将自己的手指在床榻上狠狠地蹭了蹭,将上面沾染的口水立刻擦掉。
然后她才继续带着一副柔情蜜意的神情,伸出手去轻轻埋入小皇帝披散的头发中,用手指轻轻地将黑发拢起,慢慢的梳理着,声音像是抹了蜂蜜一般轻柔开口道:“陛下,最近您好像有了什么烦心事?”
秦灏景闷闷的“嗯”了一声,转过身去伸手想要去搂何淑妃的腰身,一边搂一边嘟嘟囔囔的抱怨着:“还不就是西北之地那点儿破事儿,朝中那些大臣们又是在朕的耳边唠唠叨叨啰嗦个不停。”
眼见到小皇帝这么大一颗脑袋就要往自己的腰身上埋,何淑妃本想要轻轻将他给推开,但是却突然听他提到西北之地,何淑妃的心里顿时一提,原本想要推拒的双手一停,变成了抚在他的头炉上。
她笑了笑,仿佛不经意般的开口问道:“陛下说的也是,西北那个偏远之地没什么好在意的,不若就多拨给骠骑大将军一些人马粮草军械,让他在西北之地与叛军拼命,这不就好了吗?”
秦灏景听到从她嘴里面提起了骠骑大将军,不禁将头颅抬起,眯着眼睛看向自己面前的女子:“哦?还想着那江卫梁呢?”
此言一出,何淑妃的心头痛得一抽,但是脸上温柔的表情却未变,手指依旧轻和的梳理着秦灏景的头发,娇嗔道:“陛下这是说的哪里话?可真是伤了臣妾的心。”
她贴近秦灏景的耳朵,温言软语:“陛下,臣妾与陛下一般,不想再在这京城之中见到骠骑大将军,既然陛下将大将军派往了西北之地,那就让他在那里多停留一段时间不好吗?”
“多拨给他粮草与军械人马,就能让他在西北之地与叛军贼子多耗一段时间,既能够眼不见心不烦又能剿灭叛军,何乐而不为?再者说了,若是因为粮草军械不够,而让堂堂骠骑大将军在与叛军对战之时落败,那朝廷脸上、陛下您的脸上,该多有失光彩啊……”
细嫩的手指搓擵着头皮、温柔馨香的吐息轻柔喷在自己的耳畔,女子丝丝入耳的声音又勾得秦灏景心痒,加上方才被何淑妃那一番表白的心迹弄得心情舒畅,他不禁又开始眉开眼笑起来,将搂在腰间的手臂又紧了紧。
龙颜大悦的小皇帝往前一扑,又将自己的头颅埋在何淑妃的脖颈间,大笑道:“爱妃说得好,那江卫梁就让他在西北之地与叛军死磕到底,根本就不用朕来操心,那些大臣们尽是在危言耸听,还不如爱妃你一个女子看得开。”
“看起来,明日上朝的时候,朕得再命人给西北那一块地方送点儿军粮去,就让江卫梁在那里待着吧!”
说着,他便又小声嘀咕了一句:“粮草消耗的那么快,想必那些叛军贼子也是十分的难缠……”
“算了,不说这些扫兴的事情。”
他边说边将鼻子凑到何淑妃的耳后,深深的吸了口气,迷醉道:“爱妃,你好香,朕想…不若朕今日就歇在安寿宫可好?”
何淑妃心里面顿时一惊,整个身躯都僵硬了,虚握着小皇帝头发的双手不禁紧了紧,微不可察的往后一缩,喃喃道:“陛下,前些日子臣妾昏迷不醒,身体上的虚弱还未复原,太医说…所不可妄动……”
秦灏景不依不饶的往前又凑近一点:“休养这么好一段时间了,怎的还没好?”
“陛下!”何淑妃一张脸庞急得通红,羞愤欲死:“陛下,这里还有旁人在,陛下可否收敛点儿?”
几次被拒绝的小皇帝,天上浮现出不耐烦的神色,挥挥手刚想让殿中的歌女宫人退下,却没料到这个时候门外突然传来小太监一声尖细嘹亮的通报声:“皇后娘娘到——”
这句话差点儿就把可怜心急的小皇帝惊得一头栽倒。
“皇后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安寿宫?”秦灏景颇为羞恼的抬起头喝问道。
可是门外的韩乐此时已经施施然的走了进来,慢吞吞的施礼道:“参见陛下。”
被皇后大白天堵在妃子软榻上的小皇帝,看着自家正宫这副波澜不惊的表情,不知怎的竟然感到了一丝淡淡的尴尬。
但是何淑妃却在自己的心底里松了口气,忙不迭的整理衣衫跑下软塌,跪地向韩乐行了一个大礼:“臣妾拜见皇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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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礼!”就是算好时辰掐着点来坏好事儿的韩乐,俯下身和颜悦色的将何淑妃扶起来,然后叹了口气向着秦灏景说道:“陛下再大白天胡闹的事情,本宫就不说什么了,毕竟本宫也不是那些朝堂中胡子发白的老古板,但是现在这件事陛下还是有些过分了。”
“什么事?”比打断好事儿心里面正不爽的秦灏景冷哼一声,心里面对着自己发妻前一段时间好不容易积累出来的好感又落回去一点儿,不满的说道:“朕临幸自己的妃子,难不成还得皇后点头答应不成?”
韩乐脸上一副为何淑妃着想的表情,正义凛然道:“陛下临幸她人,本宫绝无二话,但是陛下也知道前些日子何淑妃刚刚才从昏迷中醒过来,现在身体万万经不起折腾。”
小皇帝咂咂嘴,心中不满:“休养了这么长时间也不行?”
韩乐苦口婆心的劝道:“您去问问太医,太医们都对淑妃身上的虚弱之症无可奈何,只能建议她静养,若是陛下不管不顾的一顿折腾,之后淑妃再次陷入昏迷又该如何?这样岂不是耽误了陛下的好兴致?!”
“等到淑妃挨过了这一段时间、身体完全修养好了,陛下不就是可以与她长长久久相伴、朝朝暮暮相对,何必急在这一时?”
她说得实在是在理,再加上秦灏景被突然这样打断,突如其来的兴致也慢慢消减下去,满怀抑郁的起身道:“既然皇后与爱妃都这么说,那朕还是等过一段时间再过来吧!”
若是何淑妃醒着,他自己还能时不时过来摸摸小手、听听小曲乐呵乐呵,但是若淑妃又昏过去了,他过来也就只能见到一张不会说、不会动、不会笑的死人脸,哪儿还会有什么兴趣?
眼看着这个渣渣皇帝,在前一刻还在甜言蜜语、你侬我侬,在下一刻眼看着自己占不到便宜,马上就要披上衣服走人,何淑妃不禁又是悄悄松了一口气。
这表示着,有一段时间这荒唐的昏君不会再提出碰她。
但是韩乐却又突然叫住了秦灏景:“陛下暂且留步,本宫此次来寻,是有正事儿问询陛下。”
“皇后还有什么事儿?”
秦灏景满脸不耐烦的扭过头,看着韩乐:“后宫里有什么事情皇后自己拿主意就是了,你手握凤印,乃是这堂堂正正的后宫之主。”
韩乐微微一笑:“可这件事并非后宫之事,陛下可还记得那敬王明日就要被宣入京?”
“敬王?对,是有这么一会事。”秦灏景低头想了想,终于回忆起前几天他上朝时与群臣争论的事情。
西北之地的叛军久压不下,但是国库中的粮草却又源源不断的送入西北之地,那时众多大臣都在争论是否要将骠骑大将军给找回来,换一个将军顶上去。
但是万分不想见到江卫梁回来的熊皇帝,却是坚决反对朝臣们的意见,最后为了转移众人的注意力,竟然是把无辜(在众人眼中看来无辜)的敬王秦弦给召回来了。
“我那个乖侄儿明天要回来了?”秦灏景嘲讽的笑了笑,道:“他回来之后,可以等候朕在上朝的时候召见,和皇后有什么关系?”
韩乐微微摇头道:“原本是没有关系的,但是那敬王殿下却在入京之前就提前与我报过信,希望到时候来了京城之后可以入宫拜见陛下。”
“为何要入宫拜见?”
秦灏景眉头一皱,问道:“而且为何是向皇后你报信?朕为何不晓?”
“因为……”她笑了笑,平静的抛出一颗惊天大雷:“因为敬王殿下曾在信中提起过,希望在入宫拜见之后,可以拜本宫为义母。”
秦灏景:“……”
啥?!
“这小子疯了吗?”他不可置信的挖挖耳朵,怀疑自己的听力:“从未有过外地的郡王要来拜皇后为义母的这种荒唐事迹,朕这侄儿是终于在西北之地耐不住寂寞疯了吗?”
“本宫原本也甚是惊讶。”韩乐给他解释道:“可是在信中,那敬王殿下却句句诚恳,每个字都带着对陛下的孺慕之情。”
“敬王殿下心中渴求长辈亲情,现在他的长辈依旧只剩下陛下您一人,而他又打小就心底里仰慕您这位叔父,心中甚是想对您亲近。”
“但是自古以来又没有皇帝认侄儿为义子的惯例,所以敬王就想要迂回路线,通过认本宫为义母的方法,来更加亲近陛下。这个侄儿宁愿冒着天下之大不违,也要开了这个先例,一颗心慢慢都是晚辈对您这位长辈的孺慕之情!”
秦灏景:“……”是…是这样的吗?
他有点儿懵逼。
看着好哄的糊涂小皇帝动摇的小眼神,韩乐又再接再力的加了一把火:“陛下您想,这件事还有另外一个好处,那就是名誉问题。”
“您想想,敬王可是先帝的皇长孙,是前太子的嫡长子,生父生母乃是前任太子和太子妃,但是现在他却认了本宫为义母,这不就是变相的承认了,陛下您的才能胜过前任太子,所以让皇太孙情不自禁的来投奔。”
“这个举动不就是表明,陛下您才是正统吗?”
一番花言巧语之后,被唬的一愣一愣的小皇帝顿时整个人都动摇了。
皇后好像说得很对,但又说得好像哪里不对?可是又找不出哪里不对?
找不出不对?那就是没问题。
这么一想,心里突然还有点儿小期待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