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酒吧,阿三问:“念祖哥,咱去哪?”
张念祖踌躇道:“先上车再说。”
其他人都钻进了车里,徐小凤对张念祖展颜一笑道:“谢谢你,念祖。”酒吧里刚才乱成那样,徐小凤一直保持着从容冷静,其实要论见过的世面,她比里面那些所谓的江湖人还要丰富。
“小凤姐,自己人就不说这些了。”张念祖一手按在车顶上,满脸便秘的表情。
徐小凤疑惑道:“你怎么了?”
张念祖懊恼道:“我不该喝那瓶酒。”
李长贵他们这才意识到这违背了张念祖喝酒不开车的规矩,他平时活得很洒脱,但在这点上是有精神洁癖的,虽然只是一瓶啤酒,俨然是触碰了红线。
阿三从后面探出头来道:“要不我开吧?”
张念祖道:“你没喝酒?”
阿三道:“才喝了五六个。”
张念祖瞪了他一眼。
徐小凤失笑道:“还是我开吧。”
“这太不好意思了。”
“自己人就别说这些了。”徐小凤嫣然一笑,坐到了驾驶座上。
张念祖不自在地坐到副驾驶,一车人都不说话,徐小凤启动车子慢慢往前开着,笑道:“看来你们是真不知道去哪。”
长胜街不能回去了,家里同样不安全,何况带着徐小凤也住不下,张念祖忍不住道:“你们认识的人里,有谁是住大房子的吗?”
李长贵他们面面相觑,他们哪认识什么人啊。
张念祖忽然一拍大腿道:“我想到了,而且得必须去了却一桩心事。”他把导航打开,对徐小凤道,“小凤姐,劳烦你往这开。”
阿三探过头来道:“这是去哪?”他端详了一会,喃喃道,“半山别墅?这八成是婷婷姐家吧?”
张念祖道:“连石静唐这种秋后的蚂蚱都在厉兵秣马要收复失地,那位雷老虎这会只怕更闲不住了,他那要是出了状况婷婷还得回家救火,我先去防患于未然。”
徐小凤表面上无动于衷,还是欠了欠身子。
十三香和黑豹帮这些年一直明争暗斗,老蒋发威把黑豹帮局部团灭的一战徐小凤更是直接的导火索,她和雷啸虎虽无交集,可其实是得算作敌对关系的。
张念祖道:“姐,你别介意,我肯定会保你周全。”
徐小凤淡淡道:“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张念祖小心道:“老蒋最近是不也没联系过你?”
徐小凤点点头,道:“从别人的风言风语里我也知道他跟着小野太郎去做什么了,我何尝不明白他是为了我才去做违心的事。他想还我自由,可是我现在只想让他带着我去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安静地度过余生就好。”
张念祖道:“他怕那样你不会快乐。”
徐小凤苦笑道:“你们都不了解女人,我这把年纪了还有什么执念,找个爱自己,自己也爱的男人,在哪,过什么样的日子都是开心的。”
想到徐小凤半世飘零,张念祖叹了口气,老蒋要不是情况特殊,他未必会做这样极端的选择,他是想用所剩无多的生命,换徐小凤后顾无忧,徐小凤想唱歌,老蒋不能让她在自己死后连唯一的寄托都无法实现。张念祖忽然想到,他现在要是不顾一切带着雷婷婷浪迹天涯,雷婷婷一定也是愿意的,但是那么多族人怎么办?只能说人生在世,有很多事情是不能由自己决定的。
车上了盘山路,前面被一截树桩拦住,两个人忽然一左一右地从树林里蹿出来,徐小凤赶紧刹车,吓得花容失色。
这两个人,一个穿着花格衫,一个留着大背头,手里拿着棍棒,吆五喝六道:“什么人,给我下来!”
李长贵正要下车,张念祖笑道:“用不着,我来搞定。”他把头探出窗外,吐出一个字,“挪。”
待那两人看清张念祖的脸一起大惊失色,大背头二话不说拖着树桩把路让开,抱怨道:“离着老远我就说像是姑爷的车,你非不信!”
花格衫道:“因为我看开车的像是个女的嘛——”他一边殷勤地和张念祖打招呼,又警惕地看着徐小凤,试探道,“姑爷,这是哪位啊?”
张念祖失笑道:“不关你事,也不许这么叫我。”
“是的老爷。”花格衫对称呼的把握游刃有余,他跑来跑去,用袖子把两个反光镜和前挡风擦得锃亮。
张念祖道:“你们又搞什么幺蛾子呢?”
花格衫道:“回老爷的话,上面正在”说到这他忽然脸色大变,猛的往后一蹦,换了副嘴脸喝道,“你是不是叫张念祖?”
张念祖茫然道:“是啊。”
花格衫厉声招呼大背头:“把路堵上!”
大背头这会也是一愣,随即连声道:“险些坏了大事!”不由分说又把树桩子挪到了路中间。
张念祖无语道:“找打是不是?”
花格衫跳到几步之外,义正辞严道:“虎爷有令,我们哥俩专职在此,不防火不防盗,只防张念祖上山!”大背头和他并肩站在一起道:“正是!我们差点给忘了。”
张念祖心里一提,雷啸虎不让自己上山,那铁定是在谋划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他高声道:“把路让开,别逼我下车。”
花格衫和大背头顿时害怕道:“你别下来啊——”
“把路让开!”
花格衫带着哭腔道:“老爷你别为难我们啊,让你过去,我们岂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张念祖道:“你们俩是不是得罪哪个大哥了?”
花格衫迟疑着看看大背头:“没有吧?”
大背头也道:“不能不能。”
张念祖继续道:“那为什么让你们来送死?”
大背头道:“说得对哦,我们两个何德何能拦得住他?”
张念祖失去耐心道:“少废话,让开。”
花格衫悲壮道:“事已至此,老爷您辛苦辛苦,把我们哥俩打晕了也算啊。”
李长贵手伸出窗外,当着他们的面把一个不锈钢瓶起子揉成一个铁核桃扔到地上,问:“你们谁先来?”
两人见状默默地把树桩子挪开,张念祖伸手道:“手机。”
两人又默默交上手机,张念祖甩手都扔到山下,他冲两人眨眨眼道:“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花格衫顿悟:“谢谢老爷!”说着啪的扇了大背头一个耳光,大背头表示情绪稳定,也回手扇了花格衫一个。
徐小凤开车走出老远,还能从锃亮的反光镜里看见两人在互抽耳光。她错愕道:“他们说的虎爷是雷啸虎吗?”
张念祖道:“没错。”
徐小凤好笑道:“人们都说他强横霸道,为什么我却觉得这虎爷鬼鬼祟祟的?”
张念祖道:“因为他也知道他做的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阿三道:“就像我们小时候躲在厕所里抽烟,有一次就被我爸发现了。”
徐小凤好奇道:“他打你们了?”
阿三道:“没有,我爸说了,不反对我们抽烟喝酒,但是钱得自己挣。”
“后来呢?”
阿三道:“反正我就不爱抽了,我零花钱很少,还得攒着去录像厅看电影呢。”
徐小凤一副揶揄的表情道:“看的是‘那种’电影吧?”
“不是!”阿三反驳了一句,接着小声道,“看的《午夜凶铃》。”
雷家别墅的大门今天敞开着,院子里停满了车,当徐小凤按张念祖的指示直直地闯进去,把车停在了一票穿着黑西装人的面前时,站在台阶上的雷啸虎忽然捂住了脑袋,苦恼道:“哎呀,防不胜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