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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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人说:“你们先走吧,人交给我就行。”
温千树记得这把声音。
“是,大小姐。”
那两个男人离开后,女人站在原地,没有说话,手里握着的一束光斜斜拍在泥壁上,静止不动,温千树直觉她应该是在看自己。
“你不记得我了?”
“我应该要记得你吗?”
“也是。”对面的声音里似乎带着淡淡的嘲讽,“走吧。”
“你要带我去哪里?”温千树再次试了试,手腕上的胶带缠得非常紧,根本挣不脱。
“你觉得这个时候除了跟我走,还会有别的选择吗?”米兰拿着手电筒在前面开路。
密道里不通风,潮湿的气味很浓,但鼻尖总能嗅到一股若有似无的兰花清香,这个香型……温千树的睫毛末梢狠狠往上一颤,不正是母亲温莞惯用的?
可此时容不得多想,她连忙跟上去,“我爸爸在哪里?”
米兰脚步一顿,手电筒的光垂直地砸到地面的软泥上,她的惊愕也只是转瞬即逝,“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往前走得越发快了。
“你要带我去见白夜?”
温千树的满腹疑问,都被米兰的沉默一一挡了回来,她步子很急,似乎在赶时间。
弯弯绕绕不知道走了多久,米兰停了下来,她忽然转过身,温千树只见眼前闪过一道亮光,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米兰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锃亮的小刀。
两人之间不过只有一米的距离。
温千树学过简单的防身术,但此时双手被缚,而且地形不熟,加上对方手上又有利器,在这种情形下成功逃脱的可能性极低。
但还是要一试。
米兰似乎看出她的意图,手电筒照在对面的墙上,“看到那些洞口了吗?”
光照过一整面墙,那些黑色洞口像极了被挖去眼睛的眼眶,空洞洞的,让人浑身生寒。
“不要乱跑,”米兰走到近前,“万一触动机关的话,后果就很严重了。”
温千树的后背已经贴在了墙上,“你到底想做什么?”
下一瞬,她感觉自己的肩膀被扭了过来,当刀光划过颈边大动脉时,她心脏仿佛都停止了跳动。
然而,预感的疼痛并未出现,双手却忽然一松——胶带被刀划断了。
这是……
米兰反手把刀贴在手心,“从这里出去,第一个y路口左转,再走三百米左右,十字路口直走……尽头处有个圆形石台,上面有九个烛台,找到最中间那个,顺时针转动三次,逆时针再五次,等石门开启后就可以出去了……”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米兰看过去一眼,太短暂了,根本看不清眼中的情绪,她把手电筒塞到温千树手上,然后把人用力一推,“走吧。”
温千树跌落身后的室内,不知她按了什么开关,眼前出现一道石门,几秒间就关得严严实实了。
门外,米兰唇角微弯,溢出来的叹气却带着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苦涩,“为什么?”
“大概是为了,让他能记我一点好吧。”
十分钟后,米兰回到主墓室,还未进去便听见哥哥白夜的声音,“人怎么还没有带到?”
军哥诚惶诚恐地回,“白爷,我这就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米兰走进去。
千敏之被绑着双手,脸上蹭着泥,嘴角还带了伤,看起来有些狼狈,但那双幽黑的眼睛,依然泛着一股清亮,他抬眸看过来的那眼神,就像她第一次从视频资料里看到的那样。
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很奇怪,米兰竟然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反而觉得,应该就是这样的。
或许这个男人天生就应该属于光明那一方。
所以此生彼此注定对立,连命运都不敢为他们写一个好的结局。
可为什么还是会为他感到心痛呢?是因为依照哥哥的性格,绝对不会给他一个好的下场?还是往后再也见不到他,连单相思都成为了一种奢侈?
她也可以去求哥哥,或许能留他一命,但那样的他和死去又有什么区别?
白夜倚在石台边,抬着下巴指向千敏之,“米兰,你都知道了。”
她收回目光,“嗯。”
“有什么想法?”
“很失望。”米兰说。对我自己很失望,对整个人生都很失望。
生父不详,母亲是妓`女,童年的每一天仿佛浸透了酸苦的汁液,好不容易从泥潭里出来,又走上了另一条不归路,但走到今天,怨不得任何人。
是她自己的罪孽。
她只是在错的时间里遇上了一个或许也是错的人,直到此刻,幡然醒悟,过去的路一直以来也都走错了。
“你希望我怎么处置他?”白夜不是不知道妹妹心里的那点心思,只是不点破罢了。
米兰张了张嘴,又抿了一下,“哥,你拿主意吧。”
她的话音刚落,军哥急急忙忙跑进来,“不好了,白爷!警方的人已经把生死坡包围起来了!”
白夜的眼底翻滚着怒色,看千敏之的眼神仿佛淬了毒,米兰则是惊得双腿发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温千树报了警?
不可能啊。
进来密道前,她身上所有的通讯工具都被没收了。
军哥又压低声音不知跟白夜说了什么,只见他脸色微变,走过来一把扯住米兰的胳膊,她没有防备,被他摔到地上,“哥……”
“温千树是你私自放走的?”
米兰:“是。”
“啪”的一下,她脸上挨了重重一耳光,脸颊迅速肿了起来。
他下了狠劲,米兰整个人都被他打得歪了过去。
“吃里扒外的东西。”白夜又拿着枪朝角落的千敏之走去,她顾不上火辣辣的疼,失声喊道:“哥!他是警方的卧底,留着或许有用!”
白夜回头冷冷地看着她,目光阴狠得像看仇人,也不知道有没有把这话听进去。
“是啊,白爷,”军哥也说,“留着他,警方势必有所顾忌,我们就可以争取多一点时间。”
尽管没有想到生死坡已经暴露,但白夜此行也做足了准备,潜伏在周围山头的手下,估计也可以挡上一阵子,但为了以防万一……
白夜当机立断,“带上他一起走。”
***
温千树照着米兰的指示走出来,发现出口就在之前的山洞附近,她不确定那两个人是否还在里面,因而不敢贸然行动。
没想到等了几分钟,白雪歌竟然自己一个人惊慌失措地跑了出来,她压低声音喊了句,“雪歌。”
白雪歌没听到,仍拼命往前跑,她追上去,“雪歌,是我。”
白雪歌回过头看到真的是她,眼泪一下掉了出来,抱着她又是哭又是笑,“繁繁,你没事吧?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温千树摸摸她的脸,“你呢,没事吧?”
“没事。”
“砰!”
一记枪声穿破山林。
白雪歌吓得“啊”了一声,她的尖叫被阵阵密集的“砰砰砰”掩盖了过去。
“小歌,我们得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温千树估计是霍寒他们开始行动了。
又一个炸响,一阵剧烈的晃动后,山上有乱石和泥土滚落下来。
山土混着落叶石子满天飞。
盛千粥“呸”地吐出一口泥,继续拿着机`关`枪往对面山坡扫射,左右两边有数个武`装特`警,也都是火力全开,不时就听到风里传来痛苦的哀嚎声。
他们正面对上的是以军哥为首的分队,这些人主要负责转移火力,掩护白夜逃跑。
对方大概被打狠了,狗急跳墙,直接把特制炸`弹扔了过来。
“军哥!他们火力太猛,兄弟们都顶不住了!”
军哥身上也挂了彩,“顶不住也得给老子顶着!”
他拿着望眼镜看了看对面,不禁骂出声,“妈的怎么来了这么多条子!”
按照这形势下去可不妙啊,底下的人倒了不少,还留在一线的也就那么十几个,肯定挡不了多久,不如还是先跑为上。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粥哥!”杨小阳抱着枪过来,“快看,那是不是军哥!”
盛千粥定睛一看,还真的是!他拿着枪就追了上去。
军哥警惕性也高,知道后面有人追着,这片地形他比较熟,专挑荆棘丛钻,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树林,连连放枪,惊起无数飞鸟。
杨小阳担心盛千粥一个人会吃亏,也跟在了身后,但从荆棘丛出来时就不见了他们的踪影。
他只好一个人继续往前走,穿出树林时,看到前面有两个人厮打成一团,正是盛千粥和军哥。
两人的枪都丢在了一边,徒手肉搏。
一开始是盛千粥占了上风,但后来情况有了翻转,他猛地被军哥压在身下……杨小阳急红了眼,瞄准后准备扣下扳机,空的,子弹已经用光了。
他低吼一声冲过去,从后面用长`枪压着军哥的喉咙,用尽全身力气往后拔,军哥被拖开了半米左右,一个跃身而起……两人扭打着滚下山坡……
盛千粥擦去嘴角的血迹,脑子嗡嗡嗡地叫个不停,连起身都觉得有些费劲,但想到杨小阳还在下面,又扶着枪站了起来。
正要下坡,猛地看见杨小阳呈大字型躺在草地上,他心里顿时一个咯噔,“小阳!小阳!”
“他妈的我x……”
只见杨小阳缓缓地抬起了右手,比了个“v”字。
阳光下,那两根沾满土的手指,似乎也在发着光。
军哥躺在离他半米远的地方,已然被打晕了过去。
盛千粥笑出了泪,“好小子!没给我丢脸。”
另一个山坡上被军哥丢弃的手下们也意识到大势已去,纷纷缴械投降,抱着头蹲在地上,个个面如土色。
那边,霍寒、唐海和十几个特警追着白夜和米兰等人来到了山顶。
这时,每个人的耳机里都传来陈副厅长略显焦急的声音,“白夜手上的人质是我们的人,务必保证他的安全。”
直到此时,搜救队伍那边返过来的信息还停留在:在山洞里发现外套口袋里的定位追踪器,但人不见踪影。霍寒已是心急如焚,面上露出的表情却越发的冷峻。
头顶上,灰色的天空里,出现了一部直升飞机。
白夜轻笑出声,“全都往后退,否则……”他的枪口压在了千敏之的太阳穴上。
僵持了一会儿。
霍寒做了个手势,所有人开始往后退。
随着直升飞机越降越低,风也越来越大。
躲在山上的白雪歌被吹得瑟瑟发抖,温千树手里抱着的用来掩护的绿枝也被吹跑了,她抬头看过去,入目便是那还在盘旋的直升飞机,视线再往下落,猛地顿住——
这个地方距离山顶不过三十多米距离。
温千树看到白夜挟持了她父亲,并企图登机逃跑,就在转身的刹那,她父亲猛地往后一撞,白夜被他撞开,又迅速反应过来……
几乎是同时,千敏之也反应极快地举起了双手,手腕上还缠着黑色胶带,他只能用十根手指去抢白夜手里的枪,两人间进行着一场生死的较量。
“砰”的一声。
世界仿佛停止了转动。
“老樊!”是米兰撕心裂肺的声音。
温千树听得心魂俱裂,仿佛被钉在了原地。
一抹灰色像被寒风脱干水分的枯叶掉落在地上,她的眼泪也跳了出来,“爸!”
她飞快地往山上跑去。
“繁繁,危险!”白雪歌追上去。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白夜听到这边的动静,枪口飞快瞄了过来。
霍寒和唐海以及其他所有人的枪也齐齐对上了白夜。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
白雪歌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猛地上前一把温千树撞开,自己暴露在枪口下。白夜目光一凛,扣在扳机上的手忽然轻颤了一下。
他想起了二十年前的冬至夜,孤身一人等在高门外,全身冻僵,半夜时,有个小小的女孩从门内探出头来,把一颗牛奶糖和一管药膏塞到他手里,她的小手暖得像火炉,她和他说话,他不理她,她也不恼……指间仿佛还停留着一丝淡淡的温暖,那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被除了母亲以外的人善待。
几乎就在这一两秒间——
霍寒上前,一记横腿扫掉了白夜手里的枪,其他几人一起上来,不一会儿就把他制服了,跪在千敏之旁边形容呆滞的米兰也被上了手铐。
距离并不远,一路跌跌撞撞终于来到山顶,温千树被眼前的一幕刺激得手脚发软,连心跳都似乎停止了跳动,“爸,爸爸……求你……”
“繁繁,繁繁……”
谁在叫她?
她终于来到了父亲身边。他的外套都被血浸透了,胸口还在不停地往外冒血,她的手抖得厉害,隔着布料压住他伤口,血却从他嘴角流了出来……
白夜用的不是普通手`枪,表面伤口小,可里面的创伤面积会越来越大,估计子`弹早已深入肺腑。
霍寒看一眼,就知道人活不成了。
他在旁边跪了下来。
千敏之声音微弱,但听得出是在叫“繁繁”。
“爸爸,求求你不要丢下我。”
他的手抬了起来,好像想摸摸她的脸,然而,只抬到一半,就无力地垂了下去……
“爸!”
风静止不动了。
哭声响彻黄昏。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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