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二章(1 / 1)

<>第二章

天边火烧云烧得正热烈,红得灼人眼。

温千树也定定地望着他,逆着光的缘故,男人的面容看不太真切,唯一清晰的只有那眼神……

深沉又仿佛极具穿透力,她有些不敢相信,一个普通的伐木工也会拥有这样的眼神。

片刻,她收回心神,朝他们慢慢走过去,说明来意。

“真是不巧,”离得最近的那微胖男人说,“最近工程队用车紧张,我们这几晚都是住在寺里。”

温千树轻轻“噢”一声,神色不见丝毫起伏。

“不过,”一个脖子上搭着条白色毛巾的年轻男子插话进来,“明天应该会有车。”

按照计划,工程明天就要收尾了,队里会派车过来接他们下山。

温千树看向他,对方有些羞涩地笑了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又低头去看地上。

余光里,刚刚喝水的那个男人捏着矿泉水瓶,仍保持着原先的姿势,根本不多看她一眼。

她倒是又看了他一眼。

男人一身黑长裤白背心,麦色皮肤,肌肉线条结实流畅。

从这个角度看,深眸挺鼻,轮廓甚是分明,似乎……还有点熟悉?

正要探究,他却忽然转过身去,只给她留了一个背影。

温千树:“……”

她拂去那荒唐念头,和他们约好时间,也转身离去了。

天边红云隐没,暮色渐起,风从林子里吹来,清淡木香被揉进空气里。

那道嫩绿身影在众人视线里消失。

微胖男人笑出声,“人都走远了,眼神直勾勾的,还看什么呢?”

小年轻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她好看……”

他天真的语气惹得其他人都忍不住笑。

小年轻窘得面色发红,四处乱瞥,不经意看向一直没出声的霍寒,见他把瓶子捏得几乎变形,忍不住惊异地叫了一声“寒哥”。

大家也看过去,对这一幕多少感到有些难以置信。

这人虽然来队里没多久,可给人的印象一直都是沉稳持重,哪里曾见过他这副样子?

霍寒摆摆手示意没事,将水放在地上,抬手摸到夹在耳朵上的烟,又想到什么,停止了动作,捞起一把伐木锯,继续干活。

木屑飞散在他脚边。

他的眸色和暮色下的古井一样深。

温千树在井边静坐了一会,这才踩着月色拾级而上,木门上挂了一盏纸糊灯笼,光泽淡淡。

她站在那团橘色光亮里,推开门,没想到里面正好有人出来,是个中年男人,身材高瘦,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看着很是斯文。

月照松林,万籁俱寂。两人没有一点防备地打了个照面,彼此却没有表现出惊慌之色。

男人看了温千树一眼,神色若有所思,似乎在确认些什么。

然后礼貌打个招呼,和她错身而过。

温千树对他没什么印象,猜想应该是这两天新来的香客。

也不奇怪,半月后寺里有赠灯仪式,来往出入的人也比以前多了不少。

她回到房门前。

窗台上用小石块压了一张白纸,她展开一看,唇角微抿,转瞬间又风神淡静,将纸沿着正中深痕叠好,放进口袋。

温千树倒了一杯冷茶,喝了大半,屋里信号时有时无,手机陆续进来几条信息,大多都是她母亲温莞发来的,长长的一大段,苍白又急促地解释着一件事——

你爸出车祸的消息被压下来了,我也是在律师公布遗嘱后才知道的……

繁繁,你还有妈妈……

又一条信息跳出来。

“姐姐,你不要难过,以后我爸爸就是你爸爸,我们都会好好保护你的。”

她趴在桌上,回了一个“好”字。

怎么可能不难过?

那可是给了她一半生命的人。

半盏凉茶浇不灭这一丛潜伏已久的心绪,温千树起身取了灯出门,走过数条回廊,停在一座白塔前。

她用钥匙开门进去。

塔内有一间壁画室,她在这个地方修了三个月的壁画。

桌上摆着各种各样的修复工具,她拣了一把软毛刷,来到一面墙前,墙上的壁画已经过加固处理,灰尘蒙面,黯淡无光。

她用刷子轻轻地将壁画表层的尘土除去。

这是个精细活儿,格外考验人的耐心,很是适合这样安静漫长的夜。

她反复地轻刷,仿佛手下是一个新生的生命,柔弱而鲜活。

不知不觉,天亮了。

一夜时间,不过也只清理出壁画中一朵巴掌大的祥云,对她来说,这已经算高效率了。

温千树揉揉脖子,从塔里出来,重新锁上门,沿着来时的路慢慢走回去。

远远就看到管理寮房的寮元师候在门前,她走过去,见了个礼。

寮元师点点头,温言和她说了一件事。

原来是赵琪琪一大早就闹着要换房间,可近来香客增多,能提供住宿的房间已不太足够,那双人间还是寮元师看在温千树的面上,特地匀出来的。

“寮元师父,给您添麻烦了,”温千树双手合十致歉,“这件事我会处理。”

“如此便好。”

寮元师走后,温千树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没有回寮房,转身弯进左侧一条林荫小路。

她昨晚回房前给那三人发了信息,通知早上要开个短会,信号不佳的缘故,凌晨三点多才发送成功,没想到的是,他们全都到齐了。

赵琪琪红着眼圈,她男朋友正低声安慰着,林山则是好整以暇地坐着看戏,见温千树出现在门口,他立刻站起来,“温老师,早。”

温千树点点头,走进去。

她简单说了一下寺里的作息、禁忌、以及他们接下来的实习内容,很快收尾,“如果大家没有什么其他问题的话,可以散会了。”

赵琪琪瞪大眼,要哭不哭的泪就这样掉了下来。

按照平常人的逻辑,见她哭成这样,总要问一问发生什么事吧?然后她就可以顺理成章提出换房间,可也不至于……连一眼都不看吧……

这不是白哭了吗?

高明被女友频繁刮来的眼风扫得有些站不住脚,只好硬着头皮开口,“温老师,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温千树:“嗯?”

“是这样的……”他快速把事情说了一遍。

昨夜赵琪琪睡到一半,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开了灯一看,床前桌上一只硕大的老鼠,正咬着她从澳门带回来的猪肉脯往外拖,奇怪的是,那老鼠也不怕人,和她对视几秒,竟还摇起了尾巴……

她自小娇养,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尖叫一声,老鼠吓得四处逃窜,慌乱中又把她放在桌上的一瓶神仙水撞倒,在地上摔成碎片。

赵琪琪见温千树听得连眼睛都不多眨一下,有些急了,”你一定不知道那神仙水多贵,所以你不能体会我的心情……“

温千树看向高明,“所以,你是想和我商量什么事?”

高明:“能不能帮琪琪换个房间?”

“可以。”

高明松了一口气,这件事看来没那么难啊,那个寮元师也真会欺生。

赵琪琪见目的达到,也弯起唇角,只是还没来得及收回,又听温千树问,“四人间和八人间,喜欢哪个?”

赵琪琪的笑一下僵住了。

她这是……什么意思?!

“没、没有多余的单人间了吗?”高明听自己的声音都觉得有些发虚。

“你家里应该会有,但这里没有。“这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没有人去接她的话。

那就是没有异议了。

不料,温千树刚走到禅房门口,背后又砸来一串声音——

“那凭什么你可以自己霸占一个房间?”赵琪琪几乎拧着一张脸,“既然你都开了这样的先例,那为什么我不可以?”

温千树脚步未停。

“我不服气!”

温千树终于停下,转过身来,“不服……”

依然还是那副清淡的语气,可整个屋里的气氛仿佛一瞬间都冷了下来。

高明和林山交换了个无措的眼神,前者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就那样安静等着,终于等来了两个字——

“憋着。”

三人都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追看过去时,那截黑色裙边已经晃过木栏,不见踪影了。

赵琪琪气得用力一拍桌,震倒了两个茶杯,茶水流得到处都是,她阴阳怪气地讽道,“不就是仗着教授撑腰,拽什么拽?”

高明手忙脚乱地收拾起来。

林山重新给自己倒了茶,慢条斯理问,“你觉得教授会让我们跟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学习吗?”

赵琪琪笑了,“看来我还真的是孤陋寡闻,连这样一个拽得不要不要的人物都从来没听说过呢。”

她又看向高远,“不过倒是听说,有些人啊没什么本事却好高骛远,随便挂个名,将来履历上便可锦上添花地写上曾经带过名校学生……”

林山轻叹一声,”我现在已经非常确定,你对她的身份一无所知。“

高远急道,“不要卖关子了!”

“她本科和我们是一个学校,最高学历是剑桥大学考古系博士研究生。”

赵琪琪不以为意地笑。

“你们还记得《飞仙》吧?”

高远连忙点头。

怎么会不记得?

这幅壁画出土时损坏严重,整体色泽黯淡,颜料脆化脱落,几乎面目全非,其修复难度之高,曾让无数资深修复师望而却步,无奈在博物馆库房“冷藏”近十年后,终觅良机得以重新面世,所以它的修复也被誉为文物修复界的九大奇迹之首。

林山直起腰,“《飞仙》就是她主持修复的。”

“怎么可能?”赵琪琪收住笑意,下意识反驳,“我记得那个修复师根本不姓温。”

这样一件轰动业界的大新闻,虽然对修复师只寥寥几语带过,连照片都没有附,但是……

她想到什么,搭着木桌边缘的指尖忽然一颤。

林山便知道她也和自己想到了一处,“是的,那个时候她还不姓温,姓千,单字树。”

赵琪琪像泄了气的皮球,软倒在木椅上。

高远扶着女友,双唇动了几下,才把声音吐出来,“那……那前段时间新闻上说的西江市首富的独女,巨额遗产的继承人千树……是不是……”

林山耸肩,“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

他这么说,高远想了想,觉得可能性不大,同名同姓的多了去了,再说,一个养尊处优的千金大小姐,要多想不开才会跑到这深山荒野里来?

同一时间。

温千树匆匆赶到后山,可还是稍稍超过了和伐木队约好的时间,幸好他们还等在原地。

之前那个腼腆的年轻人从车窗里探出头,告诉她后面有空位。

温千树拉开后座的门坐进去,关好车门。

本来就是计划之外的人,所以后座留出的位置只堪堪能坐下,连动都不能动,感觉到身侧的人悄悄往另一边挪了挪,似乎要给她多腾出一点空间,她偏头看了过去。

男人低着头,微湿的黑发垂下来,遮住眉眼,只看得见高挺的鼻梁……这轮廓和记忆里那张重合。

温千树浑身一僵,抬头,看不到他的眼,目光轻抖着滑落到他抿着的薄唇上。

心思不知怎么就分散了:她知道那两片唇是怎样的滋味,柔软又有力,有着她喜欢的形状和温度,能把人亲得全身发麻。

忽然想问一问他,“昨天,你是不是认出我了?”

终究没有问。

温千树收回视线,也不动声色地往车窗边移了移,可位置实在太小,总免不了相挨碰触。

那是一副成熟的男人身体,长手长脚,宽肩窄腰,似乎每寸肌理都透着荷尔蒙气息,极具侵略性,又矛盾地让人觉得有安全感。

车子前行在颠簸山路上,颤得像摇篮。

温千树难得有了睡意,却睡得不太`安稳,迷迷糊糊间感到一只手挨上脸颊,似乎有人扶着她的头枕在了什么东西上,那上面有阳光的味道,闻着很舒服。

她很快跌入黑暗中,罕见地做了一个梦,一个香艳的梦。

梦里,月牙泉边。

身下是灼热黄沙,身体里是更热的他,如同重锤捣鼓,一下又一下地侵占……肌肤寸寸贴合相亲,整个人都快要融化。

初次青涩,彼此却尝到无限欢愉。

“醒醒。”耳边有低沉的声音,好听却很是恼人。

她从梦里挣脱,慢慢睁开眼,有一瞬间,分不清眼前人是现实里的还是梦里的。

“到了。”

噢,不是在梦里,否则他的眼神和声音都不会这么冷淡,就像对着一个陌生人。

温千树坐直身,推开车门正要下车,又转过来,“霍寒。”

后座两个伐木工人停止了交谈,纷纷侧目,副驾正猫着腰往外探的小年轻也好奇地回头——

这两个人认识?

温千树几乎能感觉到话音未落,男人瞬间竖起来的全副戒备,她在几道交错的复杂目光里,平静和他对视,“你压到我的裙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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