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午门高台之上,堆满足够烧上一天一夜的木柴。
高柱中央,绑着纤纤弱弱的沐清歌。一旦火焰焚烧,这小小的人儿当真是尸骨无存。
女孩低着头,显得有点紧张。生死之时,她需要再推敲一遍方案。
周围是黑压压的人群。人群中大多是朴实的民众,他们远远地张望着高台,将要见证着这小女孩是怎样从鲜活的模样变成一具焦黑的躯体。
他们心里颇为不忍。但是,朝廷说这小女孩儿祸国,须祭天以平息天怒,他们能够理解。毕竟,武国有天祭的习俗,谁也不敢对鬼神之事置喙。
但他们却让小孩子受尽烈火焚身之苦才死去,委实过于残忍了,谁家不是有小孩子的呢。
熙熙攘攘中,混杂着几名眼神清明凌厉的人,有扮作商贩的,有扮作进城的农民的,有扮作书生的,正等待着主子一声令下就冲上高台救人。
与残忍刑罚和紧张气氛不符的,是今日的天气。没有电闪雷鸣,也没有天怒暴雨,更没有六月飞雪。今日的天,是明朗的晴空,青石大街上,被千百人鞋底磨得发亮的砖石反射着明亮而不刺眼的阳光,温度宜人而舒适,温暖而不易晒伤。
这正是清歌最喜欢的天气,以前遇到这种天气,她总喜欢不抹防晒不施妆容,清汤挂面地素颜出门逛街,拥抱一天的好心情。只是现在的她被绑在火刑台,着实无心也无力欣赏。手心已经出了汗,有些紧张。
高台对面的监台上,摆着三个座位,正中是武皇亲自督刑,左侧端坐着魏呈年,一脸阴狠的笑容,表情阴霾而痛快。
武皇右侧男子十五六岁,身着玄色长袍,绣七爪金龙暗纹,一双凤目含情,一副风流公子哥的模样,掠了一眼人群中掩着的高手,又回过头饶有兴趣地望着高台上被绑着的小姑娘。
差不多了。
沐清歌咬了咬嘴唇,猛地扬起头。
“皇上,我冤枉!”清脆而坚定地喊出。
人们没想到这时会生异变,人群中出现了小小的骚乱。
现在正是救人的好时候。商贩、农民、书生同时看向一个角落,却见那人几不可见地摇摇头,不忙,却是与高台上那男子一样的心思,怀着一点小小期待。
“魏天师欺瞒皇上,骗天下人说民女祸国,民女不服!”
“胡说!”魏呈年拍案而起,“朝堂上下当日亲见陛下亲自取出你的命格,难道你要违抗天命不成?”
魏呈年简直烦死了这家人,一个老的这么难搞,这个小的临死之前也来给他找麻烦。这让他非常,非常不耐烦。
“违抗天命的是你!”
沐清歌头上血红创口未愈,白色囚服下小小的身体,却陡然生出凌厉的气势,竟然令魏呈年为之一震。
她目光缓缓移向武皇,“皇上,民女有方法证明自己所言非虚,证明自身清白,证明魏天师才是那祸国当诛之人。”
多年来魏呈年一直横行官场,整日浸泡在谄媚之语中,就连朝中诸多老顽固也不曾与之当面撕破脸——当然,敢和他有点冲撞的人都被他或大张旗鼓,或无声无息地收拾了。今日却让个小姑娘占去了口齿上的便宜,这还了得?目光阴狠了一下,刚想发作,却被一双手轻拉一下。
扭头一看,正是那玄衣少年对着他微微地笑起来,凤眸微眯,笑得像一只小狐狸一样。
心下微冷。魏呈年奇迹地消停下来。
沐清歌一愣,陆云起不是说魏呈年睚眦必报么,怎么这老儿突然转性了?不过很快便不想了,这倒省了她好些麻烦。
武皇也不知自己的儿子做了什么手脚,听她一说天兆有误,心下略略不安,习惯性地转向魏呈年,疑惑地发现他没反驳,又看到右侧一脸玩味笑容的儿子示意性的点头,迟疑了一会儿,清清嗓子,威严道:“朕就给你一次机会。”
沐清歌一喜,“皇上英明!”
“但若胆敢欺瞒于朕”,武皇侧头,安抚性地朝魏天师笑笑,又回头威胁道,“死犯欺君,当处凌迟之刑”。
“是!”
很快沐清歌被带下高台,面对监台,周围御林军重重围住,插翅难逃。
人群中角落里那一抹身影依然没有做出任何发动救人的手势,只是静静地观望着。
万众瞩目之下,稚嫩的女孩声音冷静地响起,“我会用与魏大人相同的方法证明”。
又向身旁最近的一名侍卫吩咐道,“我要一盆水,只要清水即可。”
被使唤的侍卫未成想这小女孩这么不客气,连忙俯首请示监台。
一直未开口的七皇子玩心大起,眼中光芒连身旁武皇都不能忽视,他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指关节轻敲桌面,道,“就照她说的做”。
武国出奇葩。有恬不知耻欺上瞒下还混得十分像样的魏呈年,有昏庸无道偏偏国运不衰的武国国主,还有这个七皇子。
七皇子出名的原因是——胡闹。是的,就是胡闹。平日里随心所欲,仗着武皇宠爱,在宫里横行无忌,比如上个月在永和宫被一名漂亮的奉茶宫女撞了一身茶,就非要问太后将宫女要走,说是天赐桃花,以茶浇灌;又比如前些年的一次江湖武林大会,百年来潜规则自然是皇室不插手武林之事,他却非赶着要掺上一脚,带着仕女侍从赶着跑过去,只因为那里有招待上宾用的五十年陈酿梅子甘蓝;最著名的事迹便是他不学无术,七皇子六岁之时,在皇宫中,捉弄皇帝为其请来的教习师傅,一个月气走了八位夫子,皇帝也无奈之极,自此再无人敢教他念书。
沐清歌朝他的方向微笑了一下,以示谢意。不管是什么原因,帮了就是帮了。
魏呈年这时倒是一派悠闲,自己那方法虽拙劣了些,却至今无人能有证据点破,不管这小妮子在闹什么幺蛾子,还怕她翻出什么花样?只等她失败后看刽子手一刀刀将她凌迟,以消他被辱之恨。
沐清歌从怀中取出藏好的两打宣纸,在众人面前晃了晃,又被公公分别接过,递给监台上三人。
“这,就是我和魏大人的命格。请皇上各挑选一张。”阳光下的小女孩笑得晃眼。
魏呈年受了惊吓一般,几乎拿不住这打纸。
不过“久经沙场”的他很快稳定心情,看着手上的东西,只是普通的白宣,空无一字,怎么会是所谓命格?狐疑地又扫了一眼,仍是传了过去。武皇皱皱眉,仍是依她所言,各选了一张,又由公公拿回给她。
侍卫很快端了一盆水回来,盆是从附近小商贩那要来,清水反射出散落的清光,粼粼地荡漾开来。
全场瞩目。
“你不就是利用宣纸求命格,说我是祸国必须处死么。那不如我以牙还牙,还给你好啦。”
说着,沐清歌接过侍卫手中的木盆,搁在地上。黑眸绽放着流光似的神采,灿然夺目的一笑,“离得近的可看好啦。”
第一张宣纸轻轻平放水中,尽管人们并不相信会有什么奇迹发生,却忍不住探头向前一窥究竟。
魏呈年只冷冷一笑。
缓缓地,在人们惊愕的目光中,宣纸起了变化。
由淡转浓,一行墨黑的小字缓缓显示出来——“靳晓婉无辜,放之江南”。
传来议论纷纷,又在沐清歌放入第二张宣纸时安静下来,屏息以待。
又是一行娟秀的小楷——“魏呈年妖**国,当处斩刑”。
人群哗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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