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第二天晚上,等了好久都不见人给我送饭来,已近戌时,肚子好饿。//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正想着,便有人进帐来,说是太子殿下请我到主帐用膳。我满头雾水地跟着,不知顾弋惜想搞什么鬼。
掀开主帐帐帘时,帐内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劲。顾弋惜坐在最高上位处,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下面两边各坐着些文官武将,大都隐隐含怒不得发作,也有若有所思的。扫过所有人,竟在末位上看见了一个本不可能出现的人。他也看见了我,微皱着眉似乎有点不耐烦。
不耐烦?!他怎么会对我不耐烦?我走上前去,推开挡在我们中间的人。“喂,三个月不见,看见我你这是什么表情啊?该是以这样的表情迎接你的未婚妻的么?嗯?”他在我开口说话的时候就变了脸色,修眉舒展,明眸清亮,嘴角含笑,等着我说完。
“干嘛?表演变脸哦,给谁看呢。”
我自然而然地投入颜隼的怀抱,伸出双手揽住了他的腰。他回抱住我,我能感觉得到他的笑在不断加深。我在他怀里笑得像只偷了腥儿的猫。拥抱一会儿后我们默契地分开,才注意到刚才我推开的挡在我们中间的人,一张和现在的我一模一样、貂蝉的脸。思索片刻便猜到是顾弋惜故意找人扮成我来见颜隼,被颜隼拆穿又说了些讽刺的话,所以缕浕的官将们个个脸色不善。也很容易地想到颜隼看到我时不耐烦的原因,以为又是一个冒牌货。
“太子殿下好兴致,这种场合下还有雅兴玩辨人游戏。”我靠在颜隼身边,半眯着眼不屑地看着顾弋惜。
顾弋惜看好戏的表情换成了戏谑的笑,“你称呼本宫太子殿下的时候总不是在说什么好事。”
“虽然这个位置离帐门最近,我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来到隼的身边。不过,顾弋惜,你这样安排座位是不是不合礼法啊?”不顾他的戏笑,故意称呼他的名字,我倒要看看他想要怎样。
“大胆!你这刁妇好大的胆子,竟敢直呼太子殿下的名讳!”顾弋惜还未开口,倒是下面的一个将士先急了。
摸摸颜隼因为那句刁妇而瞬间沉冷下来的脸,我直视刚才开口的那名将士。“大胆!我跟顾弋惜说话,他都没开口你嚷什么嚷!”
似是被我的强硬我的气势惊到了,那将士瞪大了眼睛看着我,愣是没了反应。
身边的颜隼突然轻轻笑了起来,我犯花痴地看着他柔和下来的脸也没了反应。他看着我,伸手揉了揉我的头顶,一声婧儿唤得柔和悠远。
突然想起什么,颜隼又立即变得严肃,“婧儿,昨晚……”
“昨晚神婧姑娘是在本宫的寝帐里安眠的。”久未开口的顾弋惜突然插嘴,笑得邪魅。颜隼一听,脸色变得难看,愤怒地看着顾弋惜。四周缕浕的官将立即戒严,一副防止颜隼冲过去对顾弋惜不利的样子。我恍然大悟,顾弋惜这样做是毁了我的清誉啊。
“隼,我……”急急地想要跟颜隼解释,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拉他的衣袖,可他却盯着顾弋惜不转头看我。怀中冷不丁被塞入了一个凉凉的东西,低头一看竟是匕首莫邪。还不等我反应,颜隼突然抱起我就往帐外冲。跑了一段距离,帐中才有人出来命人拦我们,颜隼左躲右闪,即使抱着我行动也十分灵活。第一次被人公主抱,虽然不合时宜,我心里还是冒着甜蜜的粉红色泡泡。早将莫邪揣到了怀里,双手搂紧了颜隼的脖子。
扑向我们的人越来越多,眼看着我们就要被拦下来包围住了,这时从侧面传来一阵骚动,围住我们的人群出现了一个缺口,然后一匹黑马朝我们奔来。火光中黑马的毛皮泛着一层白光,宛如覆了一层薄薄的霜。会意地更加抱紧了颜隼,他一手抱我,一手拉住了清霜的缰绳,翻身上马。我侧坐在马背上,双手从颜隼脖子上拿下来转而抱紧了他的腰,清霜驮着我们一路冲撞往营门口跑。士兵被冲撞开,有的甚至陷身蹄下。
我微抬起头从颜隼右肩上方向后看,一个将士正命人放箭。随即带火的不带火的箭矢便如下雨般像我们打来。我一声惊呼,立即被颜隼按进了怀里。他向前微倾了身子将我完全保护在他的身前。就在冲破营门之时,耳边极近的几道簌簌声响,清霜似是被箭射中,嘶鸣着趔趄了一下,但它并没有停下,而是以更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缕浕显然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我们,追兵很快赶了上来。正当我有些绝望的时候,突然一声狼嚎破空而来,然后我看见前方出现了一大群狼,它们正凶神恶煞地向我们冲来。惊奇的是清霜却毫无畏惧地继续向前跑,然后,狼群默契地在中间开了一条道让我们过去了。回头看时,一只银白的狼站在不远处的小丘上,一双眸子在月光下呈现出渗人的血红色,竟是小陌!听到哀嚎时缕浕的追兵已被狼群完全阻挡住了。我在心中感谢自己曾经不顾被咬伤救下小陌的行为。
火光离我们越来越远,周围是一片漆黑的森林,马蹄声在夜晚的寂静中显得尤为突出。这时我才反应过来颜隼竟是一个人来到缕浕驻地的!
“隼,我们逃出来了。话说你竟是单刀赴会,我真是服了你了。”颜隼没有回答我,甚至说是完全没有反应。
我伸手轻推颜隼的胸脯,想要拉开一点我们的距离看看他,却发现自己竟然完全推不开他。他似冻住般一动不动,只一手搂紧了我的腰,另一手抓紧了缰绳。推他胸膛的手感到一片温热,移动间还被什么尖利的东西划到。我低头,尽管林中黑暗,可借助那透过森林的点点月光我看到了颜隼左胸胸口白色的衣衫上那一片暗色以及一个闪光的金属。我的手上也沾染上了同样暗色的液体,血腥味后知后觉地进入鼻腔。脑中瞬间一片空白——颜隼的左胸口,心脏的位置,被一支箭射穿了!而他还死死地抱着我骑着清霜往漓栎赶,却是早已失去了意识。
有什么温热的液体划过我的脸颊,我左手抱着颜隼的腰,于是用右手轻擦。右手上浓烈的血腥味让我有点晕,于是我将头埋在颜隼的右肩上,右手也伸出去抱住了他的腰。
“咚,咚,咚……”那被箭刺穿的心脏似乎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只是,越来越慢,越来越弱。耳边答答的马蹄声也越来越小,我的胸口贴着的胸膛还那么温暖,只是不知道还能温暖多久……
想要催眠自己,然而意识却格外清晰,头脑也格外清醒。我抱紧颜隼不动,任凭清霜前行。它应当是认识路的,偶尔还有转弯。大概知道背上主人的情况,它转弯或是变速总是格外缓慢,生怕将我们摔下去似的。只是它受了伤,似乎也累了,前进地越来越慢,到后来几乎就是用走的。可始终未曾停下。
即使闭着眼睛也感觉到天渐渐亮了。远处突然传来几道男人的惊呼,随即便听到脚步声向我们跑来,清霜终是停了下来。有熟悉的声音响起,我想我们该是回到漓栎军营了吧。清霜随即跪倒在地,也将我和颜隼摔到了地上。原本不想动的,但周围一群人实在是太吵了,还不停地拉扯着我和颜隼。无奈,我只得放开颜隼坐起来。然后立即有人将颜隼抬了起来,往营中走。有人来扶我,我挥开了他的手,跟着抬颜隼的人走。
视线固定在了颜隼苍白的脸上。他的嘴角怎会有一丝笑意?天还没大亮,我想是我看花了眼吧。跟着进了一个帐篷,似乎是我熟悉的,但无心去想。一群老者和一个皮肤微黑的男子走了进来,围在了颜隼的床边。一个女子来拉我,我看了她一眼又转过头去继续看着颜隼——等他醒了要质问他,军营中除了我怎么可以有其他的女人在。后来又有一个男孩子来拉我,我认识他,可一时又想不起来他是谁。他在说什么,我听得见却完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我懒得费脑细胞去想,只站在床尾一门心思地看着颜隼。再后来便没人管我了。
那群人将颜隼被血浸红的衣服脱下,我才发现原来颜隼中了两支箭,一支射穿了左胸口,另一支箭就靠在那支旁边。从尾羽来看,只是完全射穿了胸膛和差一点射穿胸膛的区别而已。反正心脏,肯定是被两支箭都射穿了。原本停下来的液体又开始在脸上流了,好讨厌,模糊了我的双眼让我看不清颜隼的样子。可我的手抬不起来,抑或说是我不想抬起手来,没办法擦拭那温热。我怕在我擦拭的瞬间,面前的颜隼就不在了。模模糊糊的视线中好多的手在颜隼的前胸后背捣鼓,一会儿这一会儿那的,不知名的器具一直不停地晃来晃去。
我不知道自己在那儿站着看了多久。感觉双脚站麻了,然后又站到没了知觉。原本还能使用的感官,仿佛除了视觉,其他的全都失灵了。世界只剩下我,还有床上那张毫无血色的脸。自始至终,除了那抹似幻似真的笑意,那人的脸上没有出现任何的表情。
呆呆地看啊看啊,回过神来时却已换了一个角度,不是站在床尾,而是坐在床侧。床上的人依旧是向右侧卧着,我坐在床的右侧恰好可以看到他那张没有生气的脸。伸出双手握住那人的右手,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甚至不知道该想些什么。那么,就这样吧,就这样看着他,就这样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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