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磨难(1 / 1)

<>所为的灵玄之境,实际上就是一虚空。程子扬一踏进去,就跟所有的人失去了联系,是独自地来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

北风吹雪,放肆得像是看不到有个没穿外套的男人在冻土上逃窜。程子扬看看手腕上的表,此刻是凌晨四点。然而,黑夜封山,所有人都在无欲无求的贫瘠中睡去,只有他在分秒消逝的这个界面的边缘逃窜。

人群有时熙攘得像乡村外的城,但这却足以让他在冷漠的空气里偶尔感到欣慰。大多时候,与一千个人擦肩而过,给人的感觉就会遗憾得像是错过了一千场热情宴席。

破旧的楼道顶上,盘缘着交错的热水以及下水管道。它们要在人的幻想中爆炸了百千回,然后滚滚污秽喷涌而出,让以为按下抽水马桶开关,一切不净之物就会凭空消失的人们,是大粪淋头,落荒而逃。

幸好,那只是幻想,在野鸭乱飞的白日,河水的永远离去对于人们来说,就像无穷无尽本身一样毫无意义。他们甚至从未注意到,有些夜里,河岸的土在被践踏过后就不复存在了。

就在才刚过去的夜晚,程子扬亲眼所见,时间长廊在星象混沌时悄然打开了。它悄无声息,却似无底洞般地席卷走了这世上一切它所不怜悯的异种和违抗者。不管它是人,还是物,还是妄想扭曲历史的磁场,都在顷刻间被吸走了,没有留下一点残骸。

一弯逆流的河水潺潺升到半空中然后骤然不动,紧接着变成淡淡的光,流入一圈圈旋转的长廊。

-棵启发了明智的松树在微风中被吹成了粉末。那粉末就像蝴蝶飞过月光,又翩翩飞进那越转越大的长廊之中。

一名刹那间就看到光的老者,也被生生从家中吸入了星空。他却没有任何地挣扎,就似熟睡一般在山谷的星群中安然打转,直到渐渐也变为了光,进入已然铺天盖地的长廊之中。

起初,程子扬不知此为何物。他只是为这奇观所惊诧。在求知的欲望涌上心头时,他唯有目不转睛地看着,就像发现了新岛屿的海鸟。

那气势磅礴的长廊啊,你是从何而来,又是谁的仆从?又为何要以他的世界为食?

长廊默不作声,只是有规律地挑选并吸入大地上熟睡的花草、老少和房屋,就像挑食的孩子在炒饭上不慌不忙地挑着肉粒,然后急急地送进口中不曾咀嚼就咽下子肚子里。

尽管谁也不知长廊的另一端是天之国度,还是无垠空白,但那些事物就如此匆匆地消亡于他的眼前,何尝不也是一种遗憾的毁灭。

然而,不知从哪一秒开始,他又感到了怯意,冥冥中竟然也心惊肉跳起来:这巨大的造物家伙不是一只拥有着难闻味道与血液温度的野兽,而是一个沉静若水的冷面守卫兵,一边守望一边毁灭,刀起刀落,不吵醒一个人。

此时,那庞大的长廊依旧没有停止转动。它在小小的古城之上,搅动着黑云和星海,像木勺搅动着铁桶中要溢出来的黑米粥一般。地面之上的一切都围着那长廊越转越快、越转越混沌。他还目睹了南面荒郊处整片雪原上的松林被它连根拔起,又被它轻轻吞下,依然不发出一丝声响。

在愈演愈烈的恐惧与膛目结舌中,程子扬突然间明白了:那妙不可言的宇宙平衡与世间万物的规律,原来都源于这逾越自然之上的谜语。以前,他熟读教科书,认为自然规律本身就是一股神奇的力量,能让世上一切本无理的交集都变得井井有条起来。直至在这一刻,他亲眼目睹了时间长廊静静地吞食着世界,方才惊觉这就是叶公所敬畏的龙,是老庄不敢过多描述的道,是西方占星者口中的宿命,是信徒们为之抛头颅洒热血的那并不慈爱的主。

都是——这时间长廊。是它把从古至今所有反常与不规则在弹指间清零,是它让每个偏离主旋律的杂音在凌晨时肃静,是它主宰了所有的一切,才有了一日复一日,人们习以为常,并为之默默遵循的天地间所有的规律。

这如海一样的时间长廊在无声呼啸着,就像是千层楼高的海啸,又像是那百慕大三角直通地心的万米漩涡,它渗透了他所有视野的每一个角落,但似乎又不占据这黑夜的一顶点空间。

难道这儿就没有人察觉到身边无数个莫名的物体在悄然地杳无踪影吗?他想着,就扭头望向刚刚被吹为粉末的大树所在的土坡。这时,他又惊奇地发现那树竟然还在那里。可他明明看到那时间长廊吞噬了它。

原来在日出东方之前,有件奇特的造物东西会重铸出一个与所带走的完全一样的存在,然后悄然置于原处,恍若改变从未发生过,恍若天地从未相连过。

程子扬竟然就这样接受了这个冥冥之中的真理。而那长廊继续像疯了一般在天际旋转着,就像一只撒欢的巨型犬,只是不发出声音来。同样无声的还有他。

只是清醒的他感到无垠的恐惧,太刺骨,太真切,可他本不应该如此恐惧啊!他本来只是一个凌晨时分没有归宿的男人,在河岸上傻傻地等待着妻子把孩子生下来啊。

星光在转动中越来越模糊,越来越多他所熟悉的东西被吸入进那长廊之中。此刻,他不能不相信世界正是在长廊的吞噬中消亡,在一片片凋落、脱离他的感知。

他是禁不住地相信,在这广阔宇宙中只剩下了两个存在:一个是他,一个是时间长廊。

天啊,宇宙一直以来就是他一人的宇宙!而他无法分辨被那长廊带走的是信仰支撑的客观现实,还是他的脑中无常的区区镜像。

天啊,也许它一直都在层层包裹只属于观察者的星空,而他是那唯一偷摸而笨拙的观察者,在一夜所给予的沧海桑田里无法自拔。

天啊,他只能猜想着它或许剩下自己尚未带走。

决堤的恐惧,令程子扬一下站不住身子。那本能的求生欲在让他撒腿就跑。

北风吹雪,放肆得就像是看不到一个没有穿外套的男人在冻土上逃窜。黑夜封锁了一切,让所有人在无欲无求的贫瘠中睡去,只有他是在分秒消逝的世界边缘逃窜着。

逃啊逃,无法喘息,不知疲倦。

这时,程子扬就是无火可扑的飞蛾,穿梭在林间,飞奔在荒野,没有星空和月光,没有蛙鸣和夜曲,只有一颗跳动而孤独的心脏,令他活着永远恐惧,死去又太年轻。

无法喘息,不知疲倦,玩命逃窜,不知那时间长廊是否就在他的身后,只知道这个安静的世界正在崩塌。

“嘶——”

突然,触手一样的光吸住了他。于是,也就在这一刻。他终于听到了长廊的声音。

接下来,他就来不及做任何事情,只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空气中渐渐地溶解,感知在星云之下慢慢地殒灭。

此刻,恐惧竟然不复存在了,分秒流失的、残余的他缓缓地腾空而起。

就这样,他安静地幻想着背后的已然铺满万里天的时间长廊是何种模样儿,并发觉视野也越来越苍白,感知也越来越淡然。他到了必须离开的时候了。——安详。

然而,就在最后的一瞬,他突然想起了生命中那些冷漠的人。

当那些人宣称自己懂得了大道理,也懂得了圆滑世故,那么真正的他们一定早已前往了长廊另一端的世界,那里一定充斥了所有真实的童话与真诚的朋友,那一定是个极乐的世界。

“唉!”屹立在半空之上的炎女,目睹了程子扬种种的动作、情绪与思维,不由得长叹了一声。“人王再不能转世轮回了。否则,他就要彻底黑化了!”

……

“哈哈!”身穿金色铠甲的秦叽,此刻正在仰天长笑。“我终于成为了人将。至此,我就能傲视群雄,唯我独尊了。”

“得了吧!”翁秘从另一处虚空走了出来,呵斥着秦叽。“好像人将只有你一人似的,值得那么忘乎所以吗?”

“老翁,老翁!”秦叽见到他,显得很兴奋。“你也出来了。来,来,我们比试一番,看看这人将到底厉害在哪儿?”

“去!”翁秘摆摆手表示拒绝。“我可是通过一番激战才弄来这身装扮,可没有你那么轻松。”

“我也不轻松啊!”听到这话,秦叽连忙跟他解释着。“你不知道,我完全进入到一座迷宫之中。里面有着各种各样的好东西,能让人眨不了眼。好在我自幼就没有贪念过什么,所以也就抵制住了各种诱惑,顺顺当当地把这身装备弄到手了。”

“行了,”翁秘就找个地方坐了下来。“我们还是在这里老老实实地等着其他人出来吧!至于比试,等出去以后,有的是时间!”

“也是哈!”秦叽显然也同意他的这个建议,就坐在他旁边,耐心地等待着其他人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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