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惯例,千秋几个待在大厅里头守岁,今年的过年比之往年都要来得热闹,原本还吵吵嚷嚷的几个小的,这会儿却是都犯起困来。【\/本\/文\/来\/自\/八\/戒\/中\/文\/网\/】
千秋倒是思绪清明,无瞌睡之意,同卢雨蝉聊着天儿。卢缜一边说着西北的事情,一边问起陆展的情况来,说临海那边不就没有什么人了吗?
陆展道:“开春了我二弟妹就要生了,到时候我和表妹就要尽快回去了。”
卢缜笑着道了一声恭喜,陆展面上幸福地说起弟弟妹妹都相继有后的事情,目光柔和地看了卢雨蝉一眼。
盖因卢缜之前同千秋也谈了她的婚事的原因,心道需要找个机会同雨蝉好好说一下这个事情,虽然雨蝉大抵是随了自己的女儿的心思的,但是作为母亲怎么能跳过她呢?
卢缜咳嗽了两声,吸引了珍珠公主的目光,道:“怎么了,可有不舒服?”
“年纪一大,就不中用了。”卢缜笑说道,自己常年习武的身子居然也会遭受风寒,还真是让人不禁苦笑起来。也许世界上有许多不公平的事情,但是至少有一件事情是公平的,那就是每一个人都会死,这是谁也逃不过的事情。
卢缜想到这些不禁有些悲观,这个家是靠着他一个人撑起来的,若是他一旦故去,那么被留下来的这些人都会怎么样呢?
千秋之前听到卢缜的咳嗽声音,现在又看卢缜有些黯然的目光,不禁想到莫非在这等气氛之下人容易往一些奇怪的地方肖想?
“小黛,去给爷爷换一杯茶来。”千秋说道。小黛立刻转身去做了,卢缜被千秋的声音拉回思绪,见着千秋平和的目光一怔,只要有她在,就不会有事情。
珍珠公主替卢缜拍了拍背脊,道:“说是让你加一件衣服,你硬要逞能。”
卢缜抿唇道:“是了是了,你越来越会照顾人了。”
珍珠公主听卢缜在一帮小辈面前这麽说,有些不好意思,尽管她在这么多人面前年纪也算是小的。但是辈分却是极高的,不禁嗔怪地看了卢缜一眼。
萤衣给卢缜拿了一张毯子过来,小黛的茶水也正好是送上,卢缜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呼了一口气。享受此刻难得的惬意。
赵吉一直在摆弄着棋子,本来是在同卢象形下着的,后来卢象形累了。吃吃了甜品,便在一旁坐着聊天了。倒是卢音稀,搬着小凳子坐在赵吉对面,有模有样地拨弄着棋子。然而下的棋却让人感觉惨不忍睹,不过人家小姑娘却是兀自玩的开心。
那两个水平完全不在一个线上的却意外得和谐。卢音稀还时不时地发问,赵吉耐心地一一作答,千秋心道让赵吉教几个小的倒是能手,大抵是教了陆轩好多年的关系吧。
千秋瞧着赵吉的侧脸,心中想起赵家同司马家的事情来,她要了司马星三千两银子,但是在欠条上稍微动了些手脚。倒并非多要了钱什么的,而是在上面加上去了一条,并非用银两三千还清,乃是抵押了司马檀管辖下的五间铺子。
千秋料想当时的情况下司马星不会细细查看。所以便在此间做了手脚,说起来有些对不住司马星,不过这小小事情倒是还没有能够让千秋内疚。
到了后半夜。全家人都回去歇着了,明儿个一早千秋还要起来去城外给卢老将军上坟。卢雨蝉是好些年不曾来了。这事情异常上心。
回了千秋的屋子里头,因为曹谨不在的关系,一直都没有好的联系楼碧的人,楼碧现在倒是成了千秋同雨铃霖之间的中介。上一次楼碧临走之时,千秋给了他一包东西,是让他教给雨铃霖的,时间上差不多已经过去了几个月了,应该会慢慢凑效了吧?
若是此时司马诚一倒下,司马家势必会乱,司马星年纪还小,不足以支撑起那么大的一个家族,司马重华的年纪倒是差不多了,可惜他是一个庶子。
睡前想了这么多东西,也并没有让千秋起床误点,漱口洗面之后,千秋换了一身衣服,上了往城外的马车,今年卢雨蝉和陆展几个都在,马车上倒是热热闹闹的,卢管家是一早就到了,更加苍老,因为年纪越大病痛越多,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不过卢管家精神却还不错的,给卢家上下拜了年,到了卢缜的墓地,按着章程上香敬酒。陆轩还是第一次来此,有些好奇地四处转悠了一下,赵吉因为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并未靠近。【\/本\/文\/来\/自\/八\/戒\/中\/文\/网\/】
他微微笑着,面上却有落寞孤寂之意。千秋见了不禁心中有些酸,心道他可能是想起了那位奶娘了吧,也只有那个已经死去了的人是这个世界上曾对他好过的人,而他那些应该被称之为亲人的人,却根本就是形同陌路。
千秋走过来,道:“你奶娘的坟在哪边?”
赵吉微微讶异,道:“有点远,在城外南面的山头,不过那地方有些荒凉,都是些给没有什么钱财的人用了,奶娘去的突然,我将我娘唯一留给我一枚簪子给当了,也只够买一副最下等的棺材。”
“多少钱不重要,人死如灯灭,就算是睡着最好的棺材又如何?重要的是你的那一份心意吧。”她也不知道这句话能不能算作是安慰,当时尚且年幼的赵吉能够做到如此已经算是不错了吧,要知道当时她遇到他的时候对一个泥人还露出惊喜的表情呢。
赵吉点了点头灿烂一笑,道:“多谢小姐。”
他如此直白地道谢倒是让千秋有些不自在起来,不过千秋还是说了之后让赵吉去给他奶娘上香的事情。赵吉点了点头,其实就算千秋不说他也会这么做。
每次来到了这里,千秋就会想起阮家墓园,就会想起阮胥飞。千秋看了看那片竹林。这会儿霜雪覆着枯黄的竹子,景致和春夏截然不同。
正想着,却听竹林那边沙沙作响,几人从竹林那边出来,牵着马匹,从细密的竹林中过来难免会沾染上一身的细碎雪花,阮胥飞一身浓紫色的连裳,上身穿了白色的狐裘,黑发半是被雪沫覆盖,倒像是也待了一顶狐狸毛做的帽子似的。
阮胥飞用力掸了一会儿。才将全身上下的雪沫清理去了七七八八,同卢缜几个人打了招呼,才往千秋这边过来。
千秋给阮胥飞拜了个年,阮胥飞道:“其实墓地很近,只是每一次都碰不上。”他说着。语气中竟是有一些自责的味道,千秋想起那被驱逐离京的七年,莫非阮胥飞竟是将半数的责任揽在了他自己身上?那完全没有必要。
卢缜将随身携带的酒抛给阮胥飞。阮胥飞随手接住,开了盖子便灌了一口,烈酒在喉咙里烧灼,使浑身山下立刻暖了起来。道:“谢过卢叔叔了。”
卢缜道:“小郡王刚才是在拜祭灵光侯吗?”
阮胥飞点了点头,道:“正是。”
“定慧公主也在?”
阮胥飞却是摇了摇头。道:“娘进宫了。”
卢缜不知怎么的垂下了目光,每年的这个时候定慧公主都是进宫了,除了灵光侯下葬之时,此后二十来年不曾踏入阮家墓园一步。
多少还是有一些怨怼?卢缜不是很肯定地才想着。
千秋也是和卢缜一样的想法,几个人在雪地里站着说了一会儿话,阮胥飞道:“你们接下来要前往何处?”
卢缜看了千秋一眼,道:“平安要进宫。”
“那正好同我一路,事实上我也是因为想着千秋大抵是要进宫的,才从阮家墓园那边过来。”阮胥飞说道,便是邀请千秋一同进宫的意思。卢缜自然是求之不得。千秋也没有什么可以反对的意见。
阮胥飞瞧着卢雨蝉道:“夫人许多年不见了,可曾安好?”
“多谢小郡王关心,什么都好。”卢雨蝉说道。目光也有意无意地朝着千秋一看,千秋不用想也知道卢雨蝉在想什么。和卢缜一个意思,这阮胥飞还不曾出马,倒是将她家里的主力都给搞定了,想来阮胥飞是众望所归的女婿。
于是千秋状若玩笑一般地低声道:“小郡王还真是有人气啊……”
阮胥飞不曾听明白,目露诧异之色,道:“千秋你说什么?”
“没有什么,小郡王是骑马来的?那可不好办啊。”千秋瞬间又将话题转到了待会儿进宫的问题上。
“县主用奴才的。”刘四上前说道,将马鞭给千秋,看来阮胥飞是一早策划好了。千秋眉头微动,看了阮胥飞一眼,阮胥飞对她一笑,似是再说“不需担心”。
千秋双手把玩着马鞭,她倒是因为要进宫的关系,避免麻烦,早早换上了县主的朝服,不需要特意换衣服了。
因为进宫的时间还有些早,卢缜几人率先回去了,雪地里只留下了阮胥飞和千秋两个人。千秋看着阮胥飞今日的装束,他眼角眉梢似是都染着淡淡的笑意,在千秋看来竟是像一只在策划着什么的狐狸似的。
是因为他穿着狐裘的原因?千秋愣了愣。
阮胥飞却是用马鞭儿轻轻打了一下千秋,道:“你想要在这雪地里站到什么时候?”
千秋微一皱眉,对阮胥飞这种近乎于宠溺的动作情绪有些复杂。并不讨厌,但也算不上欢喜,她踏上了马镫,看了一鞭子抽在了阮胥飞那匹马的屁、股上。阮胥飞刚坐上去,马儿就跑了出去。
千秋哈哈一笑,道:“小郡王好俊的马上功夫啊。”
此时阮胥飞已经跑出了好大一段距离,他将缰绳紧紧拉住,才让马儿停下来,见千秋跟上来了,姿态悠闲,状若轻松地说道:“哪里哪里,比起县主你的功夫还差得远了呢,怎么说县主不止能控制住自己的马匹,连别人的马匹也不在话下。”他这话是回敬刚才千秋出手抽打他胯下的马的屁、股的事情。
千秋一滞,扑哧一笑,道:“倒是又被你将了一军。”
“被你如此直白一说,倒是我奇差一招。”今日里阮胥飞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模样。说话也带着几分轻快之意。
两人骑马的速度并不快,城外的空气格外清新,这会儿天也不下雪,骑马很是惬意。千秋有好长一段时间不曾骑马了,倒是念想起大宛来,早知道出门的时候应该直接骑着大宛。
阮胥飞不知道千秋在想一些什么,见她安静下来,不由说道:“你可知道叶惜京同康世子的事情?”
千秋目露疑惑。
阮胥飞道:“叶惜京在南面宫门对康世子大打出手,似是打断了他一根肋骨,大概就是玉琼请你过去那日吧。”阮胥飞看着千秋的反应。心道他说这话也不知道应该不应该,以千秋的聪慧,不会想不到这事情是同她有关的吧。
千秋一听就明白过来,不过并没有流露出阮胥飞料想的神色,依旧是面上挂着淡淡的笑容。道:“果然家大业大就是好,看谁不顺眼打两拳也没有什么大事,我看小郡王你也做得。”
“哈。我什么时候做过那样的事情?”阮胥飞笑着摇摇头。
“那你心中可有这么想过?”
阮胥飞似乎是认真考虑了一下,道:“若是你说得这么容易就好了,能够用拳头解决的事情岂不是异常容易?那些个儒生必定批驳我了。”
“原来你是怕人说闲话。”千秋笑话道,不过心中倒也不是真的想要取笑阮胥飞。
“但是一开始不是都这样吗?不能讲通的时候就要用拳头。谁的拳头硬就听谁的话,诸侯之间争夺如此。国家之间杀伐亦是如此,一个只会讲道理的国家必然不能久存。”千秋说着岔开了话去,言语中多少有试探之意。
千秋也不知道阮胥飞能够听明白多少,只见着他勾着嘴角似是在慢慢品味千秋的话,过了一会儿,道:“被你一说,我还真是找不到辩驳的话,可是照着你这么说来,当皇帝的人可不是那个打架最厉害的人?”
千秋一愣,笑出声来:“也对。”她是收回了前言。之前她是试探着阮胥飞真正的心意,想着陈白鹭之前所言,就忍不住出言。现在听阮胥飞这么一说。被他三两句话就如此打发了回去,千秋心中倒是有些自嘲起来。
看来是她想得太简单了。她自然也想过阮胥飞的话的,这世界上大家最厉害的那个人可不一定是皇帝,建立起一个国家必然需要暴力,但是单单靠着暴力却是远远不够的,或许就是法家无法让秦朝长久的一个原因?这问题有些深远了,和她其实无多大的关系。
“白鹭先生是错的吗?”千秋问道,其实是她太过在意了吧,因为如果是她站在阮胥飞的立场的话,绝对不会像阮胥飞一样选择。
父亲为英帝所杀,杀父荫子,就算是得到了尊荣,然若是千秋的话,绝对不会甘心。千秋不明白的是,阮胥飞为什么没有不认同陈白鹭。肃王旧部尚在,陈白鹭这么多年坚守等待的就是阮胥飞一个决心而已。
“因为肃王没有叛变。”阮胥飞面色严肃起来,“我并非愚忠之人,我怎么可能不恨呢?那句话说来太过大逆不道,不过若是千秋你的话,一定不会顾忌吧?”他露出一抹寂寥的表情,千秋蓦地一怔。
骂皇帝吗?不过就算是她无所顾忌,也要找给没有人的地方说吧,不然太过鲁莽了。
“我同太子自小一起长大,太子视我为守足,自小我便想着日后辅佐太子殿下登基。虽然那些个手足之情对于帝王家来说有些讽刺,只是对于我来说还是有些不同的,我不想日后同太子刀剑相向。”
“那你就甘心忍气吞声?灵光侯泉下有知,不觉得悲哀吗?”千秋知道自己这句话有些重了,且她现在的言辞无异于煽动一个人造反。
“不甘心。”阮胥飞斩钉截铁地说道,这些花他从来不曾对任何人说过,包括定慧公主,若是千秋不如此相逼,他也不会说出这些。大抵是因为这茫茫雪地让他多了一些感慨,也或许是因为难得有一个人能够打开那扇门让他轻轻喘一口气吧。
“……那么?”千秋眯起眼睛,忽然拉住了缰绳,停了下来,前方就是城门,再向前就进城了。
阮胥飞紧紧抿着嘴唇,千秋拉住他的手臂,阮胥飞僵了一下,还是第一次见到千秋如此执着于问一件事情,她并不是一个咄咄逼人的人,却在此事上几次三番追问他真实的想法。
“你希望我按着师傅的意思来吗?”他扬起唇角,似是有些嘲讽。
“你的想法可是关系着我卢家上下,这一次爷爷不可能像是当年春台案一般幸运了,职位越高,所要承担的责任就越重,我必须要知道你的想法。”
“你这说的话,就是不希望了。”阮胥飞也像是放心了似的,反手握住千秋的手,目光一变,那眼中似是有着些许期待,道,“我不会的。”
他的手上有着一层薄茧,很是温暖,刚才没有顾忌,这会儿却是有些尴尬起来,想要松开手却是刻意了。
“进城了。”阮胥飞放开手,转过脸去,言语又轻快起来,“不是还要进宫吗,太晚的话太过失礼了。”
千秋刚才还有没有说出口的是,若是卢缜只是肃王旧部也就罢了,若是卢缜想要让她和阮胥飞成亲,那么卢家和阮家就是姻亲,若是阮胥飞一旦有那个意思,那么卢家是完全无法脱身了,千秋自己尚且不说,还有陆家也必定牵连进去。
对于那等最没有保障的事情,就算是千秋也不敢冒险。
二人骑马比之马车的速度要快上一筹,到了南面宫门,两人将马匹交给了侍卫,便从南面宫门进入。阮胥飞对宫内可是熟门熟路了,不需要引路的太监宫女,便直接往宫内走。
“太后在年初也不回宫?”千秋想到这个,不由一问。
“多半是在玉琼出嫁之前那会儿回来吧,多半是不想看着玉琼心中难受,她到底也不希望玉琼远嫁的,都养在身边那么多年了。”阮胥飞平静说道,千秋没有听出阮胥飞在其中的多少可惜意味,不禁对于阮胥飞对于玉琼的心思有些难以捉摸。
之前她还因为那件事情同阮胥飞言语不和,之后因为无颜的事情两人竟是自然而然地又一起说话了,都没有提起前事。千秋犹豫着是否要继续这个话题,若是继续,是否又会像之前一样?
然而她如此犹豫着倒像是一个吃醋的人,倒是更像真的有其事一般,于是又大大方方地说起玉琼公主的事情,道:“我上一次去驿馆看望琅玕世子,被你拦住了,倒是不知道之后的事情如何。”
“琅玕世子并没有取消婚约。”阮胥飞轻描淡写地带过。
千秋不禁想起卢缜对于玉琼公主事情所说的话,说是此事向着阮胥飞而去,只是到了现在还咩有看出端倪来,不知道阮胥飞自己心中是个什么样的想法。她想着,便低声对阮胥飞如此一说,阮胥飞目光留意四周,低声道:“卢叔叔说得并非没有道理。”
千秋“哦”了一声,声调上扬,又琢磨起来。
未央殿就在眼前,千秋一抬头便看见小满子,面上一喜,小满子自然也看见了她,上前给阮胥飞和千秋见礼,道:“奴才见过南承郡王,见过元昌县主。”
“看来我们来得有些晚了啊。”阮胥飞笑着说道,未央殿中已经有不少人,他刚走进去,便听见英帝爽朗的笑容。
“……那个时候,芝桐就见着沐王爷看那一件袍子傻眼了。”叶芝桐“咯咯咯”地笑着,看来是她刚才的话逗得英帝开怀大笑。
阮胥飞和千秋同时进了未央殿,殿内各人的目光都异样起来,叶芝桐的笑容一滞,目光掠过阮胥飞俊逸的容颜,在千秋身上一顿。(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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