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厄的话有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明夫人多日来强装出的平静完全崩溃。
如果不是明庭远拦着,她恨不得扑进棺材里跟明蕊一起去了,她可怜的女儿啊,怎么就这么命苦!
因为有明庭远吩咐,所有明家人都到了场,几十号人乌央央的站在灵堂里,不管是不是真心难过,至少表面功夫是做好了的。
剩下的事便简单多了。
明蕊憋着口气不肯咽下,以至魂魄在身体里徘徊不去,全因那些谣传的风言风语。
这些话没有证据,但保不齐有人在心里这么想。
再有后来明夫人担心女儿不通人事,怕是被欺负过了都不知道,想让有本事的妇人给明蕊验验身,这才逼得明蕊屈辱自尽。
想让明蕊吐出这口怨气,就必须让所有人都知道明蕊是清白的才行,并且人越多越好。
明家在彭泽州是大户,这点事办起来并不困难,明庭远首先就给府上下了令,对内对外都要统一口径。
而经过这么一出,明家其他人和下人们都亲眼见过明蕊厉害,哪还敢说别的?
出了明府,管家派人去找了几个专门为说书先生写故事的秀才,让他们将明府大小姐反抗山匪、后伤重身亡的贞洁烈事写出来,让说书先生天天讲。
不出三天,大小酒楼都在说明府小姐的事,连贩夫走卒都知道明府小姐是为了保护自己的贞洁而死。
做了这些最重要的就是让明蕊知道,当然不能瞒着,因此还得有说书先生在明蕊灵前说。
什么时候夜间没了哭声,棺材能抬起来,明蕊的怨气才算消了。
渡厄给出了解决办法,明庭远怕出意外,非要留渡厄多住几日。
直到明蕊安安稳稳的下葬,期间再没有怪事发生,渡厄又住了几日,这才提出告别辞行。
明庭远夫妻二人亲自将渡厄送到城门外,本还准备了马车小厮一路跟着伺候,被渡厄以苦行炼心为由婉拒了。
“大师,一路顺风。”
渡厄一袭白衣出尘,身旁的苏懿却穿着一身绯衣。
他抱着猫,斜了眼一脸世外高人模样的男人,心里气不打一处来,“看不出来你还会裁衣啊,真是心灵手巧。”
苏懿现在身上穿的衣服就是昨天渡厄新裁的,按理他应该感谢渡厄才对,但谁让那和尚第一件裁的就是一件大红衣裳。
再加上当时渡厄遗憾的说了句,“有些晚了,若是遇上鬼迎亲的那晚穿上,便刚好”,苏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感情又变着法儿占他便宜。
他哼了哼,“这手艺恐怕许多待嫁的小娘子都比不上,你若没有出家,估计不少人排着队想娶吧。”
怀里猫咪叫了声,像是在附和苏懿的话。
渡厄扭头看着闹别扭的人,脑海里浮现起当初苏懿一身红色嫁衣,躺在他身下蹙眉喘、息的样子,嘴唇红的滴血。
喉结滚动,嗓音也哑了两分,“我愿嫁,那你何时娶?”
苏懿:“!!!”
渡厄的眼神看起来一点也不像说笑,这让苏懿震惊的目光转而变得尴尬起来,还有那么点害羞,“你是个男人,怎么能随便把嫁不嫁的挂在嘴上。”
也不知道刚才先说的人是谁。
渡厄倒是不介意,意味深长道,“我乐意。”
他伸手拉住苏懿的手臂,惹得对方浑身一抖,飞快的往后退了两步。
怀里的猫也因为被挤压到炸了毛,瞪着罪魁祸首,警惕的小眼神跟主人一模一样。
渡厄心情舒畅,含笑道,“跑什么?我们要去京城了。”
“那你怎么还拒绝了明府的马车!”苏懿痛心疾首。
这人的缩地成寸完全就是随机降落,去赌到京城的几率?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啊!
渡厄含笑不语。
苏懿心里顿时一突,不对。和尚明显就是奔着明蕊的事来的,那么一开始目的地就对了?臭和尚骗他!
“臭和尚你骗我!”
“我何时骗了你,如何骗的?”渡厄无辜反问。
误导他脑补,这话能说吗,怎么听都像无理取闹。苏懿咬牙切齿。
亏他还觉得和尚不要脸,明明就是没皮没脸!
面前伸过来一只胳膊,衣服拉上去,露出玉石般温润莹白的皮肤,清幽的檀香直往苏懿鼻子里钻,他没好气的瞥了眼渡厄,“干嘛?”
“恼了?让你咬着出气。”
本来没那么生气也被这句话惹毛了。
管什么合不合适,苏懿往那胳膊上狠狠咬着不松口,凶狠的表情像是要从渡厄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渡厄眉头轻拢,趁此机会,从背后将苏懿连人带猫抱进怀里。
手揽在怀中人纤细的腰间,舒展了眉头在苏懿耳边道,“准备好了吗?我们要出发了。”
只是短短一息时间,被放开后苏懿却觉得浑身都在发烫,尤其是后背和脸。
嗯,肯定是因为他是鬼而和尚是活人,体温太高了!
他撸着猫,左看右看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就是不去看渡厄,猫真好撸。
这里似乎是在别人后院,树木枝叶茂盛,夏天在树下乘凉应当非常凉爽。
苏懿问,“这是哪?”
他还记得两次缩地成寸都是在郊外,怎么这次直接瞬移到别人家里了?
渡厄抓住苏懿的手臂,小猫的尾巴本来懒洋洋搭在小臂上左右摇晃,此时突然缩了回去,被它瑟瑟发抖的抱在怀里。
渡厄:“”
苏懿毫无同情心的笑了出来,“哈哈哈。”
“”拉着人往前院走,渡厄道,“这是那个巫医落脚的院子。”
“画灵儿提前找到了巫医?”
“不是她,是太后。”
苏懿留在陆砚身体里的阴气逐渐发挥作用,以至于陆砚一天天虚弱下来,御医们束手无策,太后只得寄希望于巫医。
他对苏懿道,“这是太后为巫医安排的院子,他今天进宫。”
苏懿心中一凛,巫医能为画灵儿换脸,自然有几分真本事,说不定还真能把陆砚治好了!
他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于是转头开口,“不能让他去。”
要是让他把陆砚和画灵儿医好了,他两个仇人都逍遥法外,他岂不是白死了?
抿了抿唇,别开脸,耳根发红道,“你帮帮我,我就娶你。”
渡厄弯了弯唇,目光落在苏懿因低头露出的白皙后颈,眼神幽深,语气却十分温和,“想进宫看看此时陆砚和画灵儿的样子吗?”
苏懿抬起头。
渡厄摸了摸他的头,“待会你以巫医的身份进宫。”
“可是,别人看不见我”
“别担心,其他交给我来办。”
苏懿跟着渡厄来到前院一个房间,房间里有一个正在收拾东西的人,他的脸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痕,分不清男女。
渡厄将人敲晕,从衣柜里找出一套干净的衣服给苏懿换上,带兜帽的黑披风将苏懿完全笼罩进去。
苏懿刚把衣服换好。
“咚咚,巫医大人,宫里的马车到了。”
他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在对方肯定的目光下走过去将房门打开。
小太监低垂着脑袋,瞥见脚下黑色的斗篷,“请大人随小的来。”
苏懿便镇定的跟着下人出了院子上了门口的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在宫门口被侍卫叫住盘查,然后小太监拿出了太后的信物,侍卫便痛快放行了。
马车先是在太后的寿康宫外停下,苏懿下了马车,与太后换乘小轿到陆砚的寝宫。
陆砚躺在床上昏迷不醒,面容枯瘦,与苏懿离宫前意气风发的模样大相径庭!
他周身笼罩着一层厚厚的死气,若不出意外,一个月之后陆砚就会完全失去行动能力,下辈子只能在床上度过。
一个月的时间,应该足够给陆瑜准备了吧,苏懿淡淡的想。
他没再对陆砚做什么,应付了太后,又在对方的示意下往长春宫走了一趟。
比起陆砚不省人事的躺在床上,画灵儿的情况就要严重些了。
阴气已从脸上扩散至全身,伤口腐烂发臭,深可见骨。
而意识却还完全清醒着,一点点目睹自己引以为傲的容貌毁掉,然后走向死亡。
最多三天性命,苏懿下了结论。
其实他更倾向于留画灵儿一命,让她顶着一张毁容脸度过残生,岂不是更能起到报复的作用。
后来一想对方的身份,画灵儿活着不知道还要害死多少人,苏懿又歇了这个想法。
就当满足女鬼的遗愿了。
苏懿坐上来时的马车回到别院,房间里渡厄正在逗猫,巫医已不见踪影。
他没问巫医的下落,而是道,“画灵儿没几天好活了。”
渡厄点点头,小猫被他的气息吓得团成一团,想去主人怀里求安慰,又不敢逃跑。
苏懿:“等画灵儿一死,太后很快就会发现巫医徒有其名,十有八、九会派人去找你。”
“渡厄已经去云游了。”言下之意就是没人知道他的下落。
苏懿弯唇笑了起来。
就见桌旁坐着的男人戳了戳小猫对着他的屁股,似乎有些苦恼,“这么怕我?叫爹爹。”
“没看见它都发抖了吗?”他一把将猫抱了起来,撸着猫安抚,觑着和尚无奈的脸,眯着眼睛笑,“别听他的,叫娘亲。”看小说后续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